第28章 皇后
这时蕙罗刚给赵煦披上一身干净的中单,正在为他系腰间衣带。刘清青话音甫落,赵煦未见有任何应对,蕙罗垂目用心系带,也不知他此时是何神采,但她下视的目光却令她偶然中瞥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气象一一赵煦腰下有物凸起,顶着中单,像一个蓦地支起的小帐篷。
赵煦似也看得入迷,握着皇后的手很久未松开,最后是皇后本身将手悄悄抽出。那指甲染成粉红色的葱葱玉指在滑出赵煦把握之际悄悄回旋,成心偶然地挠了挠赵煦手心,而她容色如常,谢恩如仪,款款退入后妃所处的珠帘后,再束装端坐,含笑接管诸妃拜见。
蕙罗见状,遐想起赵佶此前含笑看本身花靴之事,不免回眸视赵佶,心想以他对女子鞋弓的兴趣,必定会对皇后莲步玉足有特别的存眷。
听黄门传报后,紫宸殿表里宗室宗妇依序而立,以驱逐皇后。又拖延斯须,才见殿门外中宫行障花盖缓缓朝这边移来。仪仗昌大,大伞、锦花盖、锦曲盖、大小雉尾扇、朱画团扇一些很多,由数十人举着,一列列入内火线见皇后于这重堆叠叠障幕掩映下现身。
赵煦俯身向前,亲手搀扶皇后。而这一扶,他是直接握住了刘清菁的手。
除夕宴集是天子家宴,这日近支宗室入宫,聚于紫宸殿拜贺帝后,饮宴观礼,与士庶人家一样,达旦不寐,谓之“守岁”。
刘清菁答道:“现在管我服玩之事的小女人呆头呆脑的,竟忘了带备用礼衣过来,因而又得等她回坤宁殿去取,便耗到这时才换衣。”
走至配房前,侍立在外的黄门见天子驾到,当即扬声传报。赵煦也不待皇后回应,径直排闼入内。内里立时传来女子惊呼,是刘清菁的声音,旋即又闻声她连声催促侍女拉好帷幔,不得让官家瞥见。
如此首要的宴集皇后也似浑然不放于心上,直至统统人,包含太后、太妃与天子均入坐了才姗姗来迟。
赵煦在帷幔外笑道:“伉俪都做了好几年,你现在换衣还要躲避我么?”
刘清菁又在那边厢悠悠笑道:“那要看我高不欢畅了……若来了,也不准你……”
蕙罗承诺,扶着赵煦往东厢走去。
赵煦展开双臂,一面任蕙罗解衣,一面又问刘清菁:“你来了这好久,怎的衣裳还没换好?”
刘清菁走至阶前,微褰裙幅,拾级而上。在殿外驱逐的蕙罗由此留意到皇后穿的是一双红色缎舄,内着青韈,这本是与钿钗礼衣相配的鞋袜,并无非常,但那赤舄鞋底是木头雕成,亦如蕙罗此前所着花靴,有三寸坡跟,而那坡跟四周又朝内削薄,难怪萍踪如此细窄。皇后赤舄常加以金饰,刘清菁这双也不例外,绣有金丝卷草纹,最特别的是鞋尖缝有一簇金叶子,举步时金叶相撞,这便是那串细碎声音的来源。
刘清菁穿戴一袭皇后燕见来宾的钿钗礼衣,真红大袖,红罗生色为领,褙子上加红霞帔,药玉为坠,镂雕云凤纹,内裙亦为红罗裁成,又覆一层明黄裙,外罩黄红纱衫子及粉红短衫,头上钗冠有金饰花十二株,饰以九龙四凤。她身材婀娜,行动间小颤步摇,轻荡罗裙,薄露层层衣裾,姿势美好。
这一日,蕙罗初次见到皇后刘清菁。
“说了几句话罢了?”刘清菁一哂,“甚么话要关上门来讲?还说得头发也散了,衣带也松了。”
行过三盏酒,刘清菁俄然起立,朝殿后走去。赵煦发明,唤过一名侍女,问皇后去处。侍女说:“刚才皇后喝酒时不慎洒了些许在裙上,是以要去东厢换衣。”
蕙罗现在已走至赵煦身侧侍立,皇后的面庞看得甚为清楚。之前听刘翘翘说皇后每日必扮装,除夕节日昌大,蕙罗原觉得皇后这天会施盛饰,但面前所见并非如此。刘清菁妆容素净,看来蕙罗所制面药很有效,脸部斑痕已不较着,她谨慎地把脸上瑕疵袒护以后再薄施脂粉,调出的色彩如肌肤本质,并未再加胭脂斜红,只在青黛画出的平淡远山眉下以浅赭色薄染眼睑,朝外晕开。这类妆容名为“檀晕”,她眉心和唇边用的是红色东珠制成的花钿,唇上未施浓厚口脂,仅轻抹以蔷薇花汁,再加一层无色香泽,与檀晕妆相配非常素雅。
刘清菁轻笑出声:“你还惦记取她呢?”
“只许看,不准动?”赵煦赏识着帷幔上正在轻挽披帛的影子,说出这句语意含混的话。
跟着刘清菁莲步轻移,金叶声音复兴,世人恭迎皇后,殿内一时非常温馨,这裙底的声音便显得特别清楚,带着安闲不迫的节拍,这幼细的沙沙声通过耳朵自世民气头碾去,殿内很多宋室闻声都不由逾礼地抬起视线,移目向皇后罗裙,凝睇之间有神驰之状。
刘清菁在内道:“非礼勿视,更何况官家还是一国之君,还是慎重些好。”
帷幔上浮动的影子有长久的呆滞,旋即持续着束装的行动,而不见有声声响起。
赵煦点头,持续漫视殿中舞伎,却始终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又过半晌,仍不见皇后返来,赵煦终究按捺不住,起家对蕙罗道:“这里热,又饮了几盏酒,我中单背上都是汗。你随我去东厢换衣。”
赵煦笑而不该,转头叮咛蕙罗为本身换衣。蕙罗取来浑家们奉上的备用衣裳,开端为赵煦宽衣解带。
“不错,跟我说话的人是很多,”赵煦安闲应道,“但我甘冒天下大不韪,不顾世人反对,立为皇后的却只要你一人。”
此次她直走到赵煦面前才止步,与他相距不过三尺,敛衽为礼,盈盈下拜:“官家圣躬万福……”
白天下过一场小雪,这时殿外积雪寸余,皇后所经之处遗下萍踪一行,较着比身边侍女的萍踪小巧,细细窄窄,不盈一掌,弧度温和,可想而知那隐于裙下的半弯凌波如何夸姣。她移步时裙下有一串细碎的声音逸出,沙沙作响,有如金银金饰相触之声。
赵煦笑而摆首:“你甚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小……这么久不来福宁殿看我,也是因为那气没消罢?”
赵煦犹衔笑意,调剂了话题的方向:“若我派人去坤宁殿传宣,你会来么?”
刘清菁的面貌也大异于蕙罗此前设想。蕙罗常听人说刘皇后如何美艳冠j□j,便觉得她是那种华丽浓艳、身形妖娆如杨贵妃般的美人,却没推测她虽身着盛装,但端倪清雅,仍如纤纤少女。但她确有惊人的美,这类美不在于艳光四射,而在于细节之高雅。就如她的妆容,乍一看仿佛素面朝天,实在颇操心机,以淡雅的色彩夸大了精彩的五官表面,亦不失净水出芙蓉的意趣;就如她的赤舄,历代皇后都会穿那些的鞋袜,可也只要她能想到在鞋尖缝金叶,令这莲步声色俱佳。
刘清菁行至殿中,秋波朝周遭一转,也不知是瞥见了甚么,她气定神闲地微浅笑了,然后才在太后、太妃帘前见礼。太后、太妃淡淡说免礼,她亦淡淡谢过,再朝赵煦走去。
赵煦笑道:“甚么惦记……上回我不过是跟她说了几句话,你就不欢畅,生了好一阵子气,我还敢惦记她么?”
这时内侧侍女拉开帷幔,盛装如初的刘清菁自内走出。梨花淡妆,兰麝逸香,她微步袅袅,几近是以飘移的姿势靠近了赵煦。柔若春水的眼波漾过夫君端倪,她嫣然笑着,在他耳畔私语:“只许动,不准看……”
但成果颇令她讶异——赵佶正襟立于本身席前,微垂眼睫,目不斜视,微微倾身呈迎候状,神采持重,面对莲步姗姗的皇后,他看起来完整像个严守礼义的贤人后辈。
她声音亦如金叶声音普通,并不清脆,但有一种动听的沙质之感,面对赵煦说来,腔调中又透着几分慵懒,仿佛美人春睡初醒,犹带倦意。
赵煦蹙了蹙眉:“现在管你服玩的不是韩锦儿了?”
刘清菁抬首与他相视,和顺一笑,但目中水光莹莹,是忧思恍忽的模样。
而后开宴,乐声迭起,觥筹交叉。赵煦却完整偶然抚玩歌舞,几次侧首望向帘后,寻觅皇后身影。而皇后偶然凝神看殿中演出,偶然转眸与身边嫔御谈笑,回顾赵煦的时候倒未几。
“臣妾哪敢生官家的气,”帷幔上映出美人漫系罗带的影子,刘清菁的声音持续传来,“我不去福宁殿是为了避嫌,免得人说我狐媚,把官家害得如许……实在,跟官家说话的人多了,怎的她们不去管别人,恰好就盯着我一个?”
她姿势荏弱,我见犹怜,那种荏弱却又非端王夫人那般的青涩之状,从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中会透暴露并不众多的娇媚。蕙罗怔怔看着,竟也有一瞬的失神,不由悄悄叹道,若本身身为男人,只怕也会喜好她如许的美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