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斗香
周尚服与郑滢随后召梅玉儿与蕙罗面谈,奉告较艺合作典饰之职一事,并宣布赵佶的命题——配制一种香品,表示极致的花香,七月二旬日在坤宁殿向帝后揭示,由他们批评定胜负。
旋即细问了蕙罗制法,再问她:“你这香驰名字么?”
言罢,赵佶翻开香盒,见是蔷薇水蒸制的沉香碎块,遂问梅玉儿:“是用江南李主的花浸沉方剂制的罢?”
刘清菁还欲辩驳,赵佶忙摆手止住:“好了,两位嫂嫂且听朕一言:二位所言都有理。若论极致花香,确是梅玉儿略胜一筹,但蔷薇水珍稀,百姓不易得,不若沈蕙罗取材简朴。何况沈蕙罗在制法上有所创新,论巧思也可圈可点,是以就算她们这一局平局,再加赛一局如何?”
郑滢亦笑道:“梳头的人你挑三拣四老是不对劲,可不就是逼着我做恶人去帮你抢她们来么?想要谁快说,过了这时候我再不睬,仍旧随便找个小丫头来给你。”
刘清菁听了按捺不住,嘲笑道:“官家崇尚简素,亦号令宫中人用度俭省,若皇后领衔,个个都做严妆贵妇,传出宫去,上行下效,岂不滋长奢糜之风?”
赵佶再问皇后定见,皇后道:“此香与微雨破禅香比拟,如同严妆贵妇面对素服少女,论丰盈华丽,自是胜出很多。”
再取香粉置于银叶上隔火薰,则火气全无,白兰花香味较着,且有水润之感,沉香则化为隐于厥后的清甜余韵,相辅相成,而不喧宾夺主。
蕙罗略一思忖,道:“不若叫微雨破禅香。”
赵佶传闻后笑道:“这两人看着都不错,只是现在都在为我两位皇嫂做事,我指定谁,谁奉侍的皇嫂就会怨我抢她的人罢?”
王素绚闻后也颇赞成,命蕙罗薰香。
王湲被逐往玉津园后典饰一职便空置了,郑滢日渐显怀,也颇感怠倦,有部分担理司饰浑家的事情也交给蕙罗做。蕙罗待人驯良,但又奖惩清楚,浑家们倒也服她管,现在梅玉儿返来,收回了本来掌饰的事情,急于重塑威望,对部属颇严苛,是以浑家们多有牢骚。周尚服有所耳闻,遂找郑滢商讨,看如何措置两人职位题目。
蕙罗解释道:“此香带水气,若小庭微雨。刚才官家又说它薰人,本年秘府暴书,奴家曾见到驸马都尉王晋卿进呈的一批书画,此中有一卷黄山谷诗帖,首句是‘花气薰人欲破禅’……”
赵佶既惊奇又欣喜,笑对皇后道:“这小女人倒晓得用心记这些。”
梅玉儿点头承认。
蕙罗先把影象中的花香类合香理了一遍,感觉按那些方剂做都太庞大,且需求窖藏,时候上已来不及,若以李煜传下来的花浸沉香的体例,蒸花汁浸润沉香来做倒是可行。只是现在百花残落,桂花又未开,用甚么花好呢?
赵佶问皇后定见,王素绚浅笑道:“此香清幽,清甜中又带凉意,好似走在深谷小径中,忽见花开。”
七月二旬日,蕙罗与梅玉儿别离带本身所制香品来到坤宁殿请帝后点评。元祐、元符两宫亦都前去,看这场较艺成果。
刘清菁笑道:“你小小年纪,看事情还挺全面。这瓶蔷薇水先帝也曾让我罕用,启事和你说的类似。现在官家也倡导简素之风,或会顾及这点。既如此,我就不管你了,你本身看着办罢。”
周尚服亦点头附和:“如此甚好,也可制止她们得失心太重,影响公允较艺。”
赵佶挑眉问:“为何?”
蕙罗尝试多次,几次调剂制法,终究找到了最合适的体例:先用净水煮沸沉香,再倒尽水,换淘米水煮半日,直至沉香收干水。晒干沉香后研磨成粉,用蒸取出的白兰花汁调沉香粉均匀搅拌。再取白兰花瓣多少,置入罐中,一层花瓣一层花汁香粉地铺好,上锅再蒸一个半时候,待凉后取出,摘除花瓣,将香粉摊于木板上晾干。
赵佶遂宣布下一个命题:“以篆香为题,不管形状或配方,须做出新意。中秋之夜再决胜负。”
郑滢有身后,为免她劳累,太后让她另择浑家为赵佶掌巾栉之事,但连续换了几个赵佶都不对劲。郑滢看他意义,必技艺出众深谙香道者方可,属意的恐怕不是沈蕙罗就是梅玉儿。
郑滢沉吟,然后道:“官家那边也需求一小我梳头,我原筹算在梅玉儿和沈蕙罗中挑一个去,趁便为她申请,升为典饰,但也有尚服所说的顾虑,何况毕竟是官家用人,总须先禀过皇后和官家,请他们决计才好。若定了沈蕙罗,就让她做典饰,若定的是梅玉儿,梅玉儿就升为典饰,沈蕙罗可申请迁为掌饰。”
周尚服与郑滢随即面奏皇后,奉告此事,皇后却也拿不定主张,只说既是要为官家梳头的人,天然请他决定较好。
然后命梅玉儿薰香。此香略微加热便异香氤氲,全部大殿如蔷薇开遍,沉香味融于此中也使香调更丰盈,芬芳盛美之极,只是比蕙罗的微雨破禅香馨烈霸道,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赵佶却浅笑摆首:“我倒感觉这花香较着,就如处于庭中,薰人得很。”
梅玉儿香盒送至帝前面前,还未开启,赵佶便问:“你用了蔷薇水?”
世人皆同意。赵佶又道:“不过临时只奉告她们事关升迁,别说换仆人,以免两宫得知后有定见。”
元祐、元符虽不太甘心,但见临时也没更好的处理体例,也只好承诺。
赵佶道:“此香既是你所制,还是你本身取名罢。”
两人领命,各自归去筹办。
太后亦点头,却又想起七夕那晚,在月台上远远瞥见赵佶与元符谈笑对答的气象,虽听不见他们在说甚么,但两人状甚轻浮,禁不住叹了感喟。
赵佶浅笑道:“蔷薇水香气浓烈,即便用蜡封口都还是会有气味逸出,一贯极贵重,先帝都舍不得用,若非嫂嫂所赐,我们也是不敢用的。”
王素绚亦赞美:“香制得好,人也有灵气。”
赵佶先取蕙罗的看。翻开香盒后先闻闻生粉的味道,笑对皇后说:“是用白兰花做的,很清甜。”
郑滢先问周尚服是何定见。周尚服道:“论技艺,两人可谓不相高低,但若看办理司饰浑家的才气,倒是蕙罗要强些。内藏库、香药库的活动官及尚药局、尚食局的女官也曾向我夸过她。现在若她做典饰倒是称职的,只是她年初因侍疾不周落职,现下要汲引她不知太后和官家会否感觉安妥。”
刘清菁道:“本日胜出的香品,必将遍传天下,为万民追捧。你们这严妆贵妇香首要配料是珍稀的蔷薇水,若举国抢购,奢糜之风怎不大盛?届时官家也会遭到言官论列,百姓质疑,明君圣誉也会是以受损。以是应判蕙罗得胜。”
王素绚一时无语。孟冲真倒从旁淡淡道:“皇后乃就事论事,严妆贵妇不过是描述香味品级,与简素奢糜无关,倒是正切‘极致花香’的命题。”
殿中内臣浑家啧啧称奇,目露艳恋慕求之色。
刘清菁传闻此事,对蕙罗道:“你若要赢梅玉儿倒也不难。论花香,最醇莫过大食国或三佛齐的蔷薇水,沾人衣袂数月不散。若用来合香,任梅玉儿再配何莳花材,也比不过你这花香。正巧我这里另有一瓶三佛齐的蔷薇水,可送给你用。”
蕙罗取白兰花瓣,蒸后取花汁,把沉香切成碎块,浸花汁后晒干,几次几次。如此做出的花浸沉香固然有白兰花香味,但薰香时沉香火气重,且沉香味能够压过花香。
梅玉儿称是,解释说是元祐皇后赐的。
太后还政不久后,也把后宫大权交给了皇后王素绚,命司宫令和郑滢帮手,并暗里拉着皇后的手叮嘱:“元祐、元符毕竟是先朝皇后,终不能与你比肩,你也得做出六宫之主的模样,该管的就管,凡是有理,别怕扫了谁面子。”稍有停顿,又夸大道,“今上与元符……元符、元祐是叔嫂,不宜常常相见,此后除大礼、圣节、宴会,其他日子见面能免则免。”
蕙罗却回绝了,说:“蔷薇水上风较着,如果以得胜,反而不能表现本身技艺。何况又太贵重,我们的香品是供帝后所用,若他们赞美,传到宫外,一则或引发高低效仿,指导豪侈民风,二则能够会有言官论列,损及帝后圣德。”
赵佶做思虑状,旋即道:“或者如许,她俩技艺既不相高低,不如出个题让她们比试一下,谁胜出谁就迁为典饰,并掌我巾栉之事。”
(待续)
蕙罗取香炉隔火薰,少顷,香味垂垂飘浮于殿内,如深谷流风过花树,如小庭微雨拂芳圃,闻见者大多微微点头,表示必定。
赵佶不再多说,命梅玉儿呈上她的香品。
赵佶道:“倒是浸得极透润。”
孟冲真道:“官家一言九鼎,既有命题,就应按命题来判定胜负,若窜改标准,出尔反尔,传出去反为人诟病。”
王素绚连声承诺,又浅笑道:“官家是识礼之人,这些事理他懂的。”
周尚服道:“还是娘子考虑全面,确应请帝后决计。”
孟冲真随即申明:“这蔷薇水是我回宫后太后赐给我的,也是先帝遗物的一部分。我本身是用不着的,因看玉儿要制香品进呈帝后,感觉不如给了她合香药,若合官家和皇后情意,倒也不至于糟蹋了这贵重之物。”
赵佶又问郑滢,郑滢含笑欠身:“妾观点与皇后不异。所谓窈窕深谷,时见美人,就是这类感受了。”
信步走到元符宫后殿小庭,彼时秋风渐起,薄薄地飘下一层烟雨,却又有花香劈面吹来,与雨丝的潮湿气味相融,清爽怡人,蕙罗举目望去,瞥见了一簇簇白兰花,开得恰好,花形纤丽,像修眉俊眼、素肤凝脂的美人。
蕙罗道:“未曾定名,请官家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