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

第104章 头功

叶文心把筷子一搁,眉间拧了起来:“我不消了,你们拿去分了罢。”

石桂跟着琼瑛进了屋子,大丫头的屋子跟小丫头的再欠比如,一床一桌另有绣墩,床边立着脸盆架,架子上立着铜镜,屋子里头还点了香,石桂一嗅就知是叶文心常用的,她添香的听玉絮说过,这点子香,一指甲就是几十个铜板钱。

叶文心光听这么一句,就蹙了眉头不再动筷子,玉絮眼看着她动了气,还又等了一会,等琼瑛说到冯嬷嬷催得急,那头人也在家里等着时,她这才上前劝:“就是再急,也不必用饭的时候说。”

门上的婆子见她点了灯往外走,一个小丫头都不带,还提示她一声:“女人,雪六合滑,有甚么差事明儿再办了就是。”

“女人既然大安了,上回冯嬷嬷提的事儿,也该着紧办起来,如果再晚些,到开春可就没多少日子了。”琼瑛把手帕往镯子里头一塞,卷起袖子来给叶文心剥虾壳,一只只掐头去尾,把各个儿虾子肉放开来在碟子上摆成一圈。

叶文心从没想过这个,她感觉琼瑛可厌,便一味的想赶了她走,此时掩了口笑起来,拿指头虚点点石桂的鼻子,两个相视一笑,就这么定下了。

石桂叫冯嬷嬷看重的事儿,琼瑛猜也猜想出来了,冯嬷嬷也同她明着说,到底是宋家的丫头,既不能打也不能骂,管很多了,宋家管事的嬷嬷内心头也不痛快。

叶文心看在眼里,却不出言禁止,晓得石桂这丫头是个胆小的,就一个琼瑛还真不能拿捏了她去,玉絮还在说酸汤,她便点了头,清楚吃不去,也还是给了玉絮面子,叫她晓得自个儿是得用的:“口里确是淡,做一碗来,我喝上些罢。”

琼瑛那里能比及明天,吃紧出了门,叶文心的窗户口就对着院门,石桂从窗子里瞥见琼瑛出去,笑一声道:“成啦。”

琼瑛还当她有甚么新奇花腔,哪晓得还是这些老话,冯嬷嬷劝过,自家也劝过,叶文心那会儿没听,现在也不会听,正要出来,便听得叶文心叹:“我那里不晓得这个事理,可内心总过不去。”

这会儿天气暗了,回礼也不及挑,把事儿压到明日,厨房送了食盒子来,叶文心瞥见有燕窝鸭子,问弟弟那儿得着没有,传闻也得着了,这才下筷子,才挑上点鸭子肉,琼瑛便盛了汤递到叶文心手边,老调重弹,又提及那宫里的嬷嬷来。

叶文心看她返来的时候面色如常,也不诘问,一屋子丫头分了厨房送来的菜,玉絮的酸汤也做好了,喝了两口,拿帕子按按嘴角,招了石桂:“说了要教你学画,先把画笔取了来,我教你认。”

石桂想到琼瑛,倒有些哭笑不得,迟疑得会儿道:“琼瑛姐姐倒似是至心为着女人,冯嬷嬷那话,如果耳根子软的听了,难保不动心的。”人都是如此,头顶着大义,便是谋取的东西再多,也能放心。

钉子说的就是琼瑛了,要除了她可不是易事,只要她能派上一点用处,冯嬷嬷都不会等闲动她:“不如留了她,叫她不知不觉也当了反间,我们已经晓得她是耳目了,让她听些虚的,看些假的,岂不更好。”

叶文心沉吟得会,咬着唇儿盘算了主张:“一味推着也确是不好办,我干脆就答允下来,叫冯嬷嬷把这功绩算到你头上,今后她再想办甚么事,也得倚重你,我们先把面前的钉子给拔了。”

等屋里人走空了,石桂搁下笔道:“女人那无间的战略可想出来没有?再这么拖下去,我在冯嬷嬷眼里成了无用的人,女人再想密查甚么也听不着了。”

冯嬷嬷说是劝了石桂好好当差,再让她劝说叶文心,还奉告琼瑛:“这丫头得了这么大的恩情,但凡是个有知己的,总得替女人想着些。”

她拿菊花汤洗了手,避出去前使了个眼色给石桂:“你到我屋里来。”

石桂早就拿上了二等的例,琼瑛说这些于她无用,她却还是笑了,本来要当无间,也总得交些好处给冯嬷嬷,才气晓得她们背面想干甚么。

她晓得冯嬷嬷规劝了石桂,还当石桂同她一边了,推了桌上的果盒畴昔,还叹了一声:“你比她们都明白些。”

叶文心笑着虚指指她:“才刚阿谁吃里扒外的东西说甚么?”

琼瑛没成想她竟端的劝动了叶文心,竖着耳朵好一会,这才听着里头叶文心声气儿软了下来,长叹道:“罢了。”

石桂本来觉得琼瑛是为着哥哥,等她再说上两句,倒有些明白过来,这女人把冯嬷嬷那哄人的大话当了真,还真当是为了叶文心好了,怪道她办事如许理直气壮,只当自个儿是好人,房里余下这几个都是勾了叶文心往傍门上走的刁奴。

石桂挑了挑眉头,琼瑛还没有跟她面劈面的说过甚么,要么就是奉告叶文澜,要么就是奉告冯嬷嬷,让这两个找她的费事,这回劈面把她叫了去,也不晓得想说些甚。

故意再想劝一劝,可现在叶文心连瞥见她都生厌,内心头又觉着委曲,更加把石桂玉絮两个认成奸的,哪有由着性子来,不劝着女人向上的。

琼瑛出去添茶,便闻声叶文心冲着石桂发脾气:“如何连你也说这等话,那里还像我的弟子,该把你逐出师门才是!”

每到这时候丫头们便自行退下去,石桂取了一套二十支的笔来,叶文心一指指导着教她认:“这是蟹爪,这是叶筋,这是白圭……”

哪知叶文心却嘲笑起来,哼一声道:“说到底不过一块遮羞布,她满口为着我,如何她哥哥倒能当二管事了?”面上冷然,身子今后靠,依在大迎枕上:“真是一片热诚为了我,也说不出如许的话来,不过是里子面子都想要,便是如许,才叫人恶心。”

石桂伸手捏了个桂花糖,不再答话,琼瑛又道:“如果你能劝着女人学端方,冯嬷嬷那儿需求记你的头功,底下那几个,都不如你明白,提了你当二等,也不是不能够的。”还是那付贤能口气:“我们劝着主子好,自家也跟着好,岂不是分身其美?”

石桂轻声细语的软言劝她:“女人一味厌了学端方,可也得安了老爷的心才是,宫里头端方大的很,我传闻进宫的时候,不但要写驰名姓,还得写上老爷的官位,如果女人不听些端方,进了宫可不是丢了叶家的脸面了。”

待石桂去报喜的时候,闻声叫琼瑛争了先,也不恼,脸上还带着笑,倒让冯嬷嬷更高看了她一眼,感觉这个丫头能成事儿,比琼瑛这么个成不住的气的要得用的多,拍了她的手道:“这份功绩是谁的,我内心明白,你且等着,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些话石桂听一回就不想再听第二回,还是端着笑容,事儿再多,也没忘了叶文心的“反间计”,点了头道:“嬷嬷的话我不敢忘,我正揣摩着呢,女人的脾气琼瑛姐姐也是晓得的,想要劝着她,就先得顺着她。”

女人大了有主张了,不再是本来“为着你好”一句就能利用的了,琼瑛还拿这个对于叶文心,这才一步错步步都出错,她听了石桂的话,倒也认这些说得有理,却催了她道:“再有几月女人便得进宫,真为着女人好,还得劝着她才是。”

石桂跟着声儿更软了:“女民气里头不好受,也不能拿名声打趣,一并选秀的,另有好几家熟谙的女人,当着她们,女人也得全了礼数不是。”

一桌子四五样菜,一口都没动,玉絮也不劝她吃,笑一声道:“女人想必是病才好嘴里没味儿,要不要我们自个儿做个酸汤,喝两口开开胃也好。”

六出素尘相互使个眼色,琼瑛倒难堪起来,她越是这么苦口婆心,叶文心就越是不待见她,她自个儿也想不明白,清楚就是一桩功德,再没有传闻哪家子的女人为着选秀就折腾的。一个选中了,一家子都跟着光荣。

石桂劝动了叶文心,琼瑛反而心头一紧,她三言两语说动了,不是更加显得自个儿无能,内心焦急,夜里要了灯就往冯嬷嬷那儿去。

冯嬷嬷看她冒着夜雾过来急巴巴的报了喜信,反而晓得事情不是她办的,笑一笑道:“既这么着,过一日便叫裴姑姑出去。”

石桂现在领着二等的例了,可旁的还是三等的配置,便是发的料子再多,也不能似玉兰迎春一样打扮,住的屋子更不必想了。

琼瑛看她还是本来阿谁模样,这才把她叫过来,再提点一回:“你连书都会念的,事理也该是明白的,女人左了性儿,我们就得劝一劝,如果把自个儿摆到前头,反把女人摆在背面,只想着讨赏争宠,那也不值得女人待你好了。”

石桂不期然想着那立牌坊的话,琼瑛说不得是连自个儿都骗了,自欺其人,想要的还是哥哥当管事,自家谋一门好婚事。

琼瑛指一指椅子:“你坐罢。”说着往脸盆架边去,在手上细细抹了一层脂膏,侧脸儿看了石桂:“想必冯嬷嬷上回都跟你说明白了,可你如何竟没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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