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借书

甘氏归去是想着再不回金陵来的，干脆就把这些年的东西都装上船，一道带归去，宋之湄屋里的东西都要造册，半点儿不留，一忙起来日子过得更快，也没工夫再想那些虚无漂渺的凌云志，结壮过起日子来。

借书是一，谢礼是二，宋勉这番恩德，不知如何报偿，想一回总不能再做贴身的物件，叫人晓得了总也不好，内心觉着做甚么都不敷表达谢意，想了几日没个主张，到院里丫头量尺寸做袄子，才想着天快冻了，旧年给做的靴子也不晓得还能不能穿，想着再淘换两块皮子，替宋勉再做一双靴子。

老太太公然欢乐，宋荫堂自读了书，也没很多工夫在永善堂里呆着，既是丁忧，也不能出去戏酒寒暄，倒能常往她这儿来，面上带笑叮咛了璎珞一声：“去叮咛厨房，叫做个豆腐丸子来。”

宋勉再是穷亲戚也还是姓宋的，葡萄经得钱姨娘一事，最怕的就是同少爷攀扯上甚么，那但是要命的事。

那些个地契田单，数出来有田庄一个，铺子五间，也不晓得宋望海是如何置下这很多东西的，本来就是瞒下了女儿说婚事免选的银子，现在还都用在她身上。

老宅的屋子叫水冲过泡过，门窗坏了一半，瓦片也都掀了半边，真要归去还得等屋子补葺好了才气上路，此时船只全往楚地救灾送物，也不能冒冒然让两个女眷坐船上路。

叶氏未曾开口，两个一前一后走出永善堂，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宋之湄木怔怔扶着母亲回屋去，自丧信报返来，她便一向少言寡语的，内心到底替父亲悲伤，中元节时还学着叠了很多元宝烧化，烧香祝祷，哭得泪湿衣衿。

一席说得客气，目睹着石桂拿畴昔翻上两页，看她谢过拢在袖子里头，还怕她看不明白，石桂笑上一回：“多谢堂少爷，不晓得堂少爷的脚比旧年可大些了？”

另有冰晶葡萄冬笋银鱼，时鲜的东西赐了半船，太子跟着送了东西去燕京，还写了一封信，说秋猎的时候没了弟弟在失容很多。

甘家的屋子还是宋家在着力摒挡，甘氏的侄子侄女儿半大，两个老的又受不住病在床上，这些事宋家不管另有谁来管，甘氏垂了颈项：“多谢你。”

一回身见石桂来了，冲她点点头，把卷的书册递给她：“我也不知你看些甚么，随便翻了几册出来，你看看可有合用的。”

更别说她一向通信的陈湘宁了，家里的田宅说要修上三四个月，那会儿恰是陈湘宁预备大婚的时候，内心跟浸了黄连汁也似，有苦说不出，甚事都提不起精力来。

宋之湄闻声沈家触中苦衷，那会儿如何张狂的，这会儿就如何惭愧难当，老太太虽没提起她来，她脸上却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好似叫人当众剥了皮。

宋勉闻言脸皮涨得通红，接连退了两步，把脚缩在长衫底下，石桂眨眨眼儿，眼睁睁看着宋勉落荒而逃，走出去七八步，又回身返来：“你看完了再来找我就是。”

葡萄晓得石桂这个主张一向没变，再叮咛两句，奉告她宋勉在桂花香径等她，这会儿桂花早就落了地，枝头还余下零散几簇，香味却一丝丝钻进鼻子里，石桂还往他读书的处所去找，就见宋勉来回踱步，皱了眉头不知念叨甚么。

叶氏打头退出来，甘氏跟在她身后，故意跟她说上些甚么，却到底张不开口，两小我如许处了十来年，再没成想，这会儿竟平和相对。

葡萄自打跟石桂靠近起来，倒颇晓得她跟宋勉的事，又晓得宋勉替她找家人，对他施礼，被宋勉托着进院来找石桂。

儿子的功名是板上钉钉的，再跑不了，女儿却不一样，拖到十七岁说亲老是艰巨些，想着今后陪嫁丰富，婆家总得看她一头。

主家都安适了，门上的下人少了赏，里头的倒是一样，石桂因着爹娘无事，又把问宋勉借书的事想了起来，重新添过笔纸写字，也不拘是甚么，如果书就成，叶文心留下来的那些，她都快翻烂了。

葡萄不料这两个如许熟悉，寻了由头把石桂叫出来，拉了她道：“你如何竟跟堂少爷熟悉，本来我当你是寻上门去相求，可听他口气也不是一回二回，你……你且得细心着些。”

到底替他开过蒙的，宋老太爷谢恩的折子奉上去，提起初贺他新婚，期盼他洪图社稷，鼎祚延绵。这便是劝着太子早日生下个皇孙来，既跟陈家拧成一股了，就别再想着旁的，端庄生个皇孙，得了贤人皇后的爱好，也不必再动旁的心机。

既要守才齐姑姑也先回了奉侍所，甘氏包了好大一个红封，齐姑姑再说上些可惜的话，大师太承平平把事儿混了畴昔，甘氏已经筹算起女儿的婚事来。

宋之湄目睹得甘氏如许，更不再提进宫的话，反正没了希冀，有路的时候拼着命也想往上走，没了路她想一回太子，垂过几次泪，便跟着甘氏捡点起东西来。

老太太又看看余容，对叶氏道：“沈家的节礼到了，你看着回礼，他们家也是尽了心的，还写了悼词送了丧仪来，比着平素再加一分就是。”

晓得睿王妃有喜，内心如何不急，幸亏把他弄去了藩地，若还留在都城，就在父亲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不定如何得宠，除了姐姐安康公主那一子一女，皇室已经有几年未曾添过孩儿了。

宋家因着一院子人都守孝，更加深居简出，宋荫堂连太子来宾间的集会也不再去，干脆又读起书来，陪着老太太烧香礼佛，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安宁。

宋老太爷死了儿子，太子也送了丧仪来，这事儿却没传到后院去，老太爷死了儿子悲伤抱病，贤人还特地问过一句，许了他长假，连宋荫堂都丁忧了，太子再有千百个想头，也没甚好说。

这些事老太太久不体贴，家里作主的都是叶氏，特地说一回，便是叫余容晓得沈家是很看重她的，便守上三年孝，也有家里替她办理。

叶氏垂了视线，对她点一点头，两个未亡人，相互目光一碰，叶氏动动嘴唇：“你歇上几日罢，家里已经去了信，老是一墙之隔，一并照顾着。”

石桂“扑哧”笑起来，揽了葡萄：“我晓得你这意义，我还回家去呢，能跟少爷有甚么攀扯？”一面说一面笑：“堂少爷几次帮我，我总要谢他，他身边只要小厮没有丫头，缺甚么少甚么自家购置不齐，我这才帮把手，姐姐不必忧心我。”

只能茹素，便得吃得邃密些，怕宋荫堂少年人常茹素坏了身子，老太太常日里是连蛋都不吃的，这会儿叮咛下去，便是叫厨房捡好的奉上来。

她一半悲伤是为着父亲，一半是为着自个儿，今后断了进宫的路，跟着甘氏回籍去，也不必在呆在金陵城里，叫那些昔日里订交的小娘子嘲笑。

宋老太太说得这几句，人倒有些乏累，宋荫堂陪在她身边，细细问她吃了甚么喝了甚么，让厨房送燕窝粥来，劝她道：“祖母多尽些，我午间陪着用饭。”

说着穿过门廊，脚步还踉跄一下，吃紧归去至乐斋，石桂还不及开口，人就已经不见了，她呆在原地哭笑不得，底头看看自家手上的书，脚寸不好拿捏，做一付手套许还行，内心吃不准宋勉是不是害臊，半晌笑出一声来。

璎珞报下去一串菜名，宋荫堂挨着祖母，伸手由着她摩挲，内心还想回籍去看一看，总得尽些力，在父亲坟前烧一回纸，此时不能成行的，依着祖父祖母的性子，不若说是送婶娘mm回籍，倒还能往乡间走上一遭。

贤人一面欢乐一面骂儿子，竟瞒了三个月才往上报，骂完了又笑，连着几日因大灾未曾开颜，接着信立时笑起来，往太病院里寻摸了好几个圣手，又挑了几个厨子一道肇事去燕京，千里迢迢送了一船的腌梅子果脯去。

那会儿是如何笑余容的，此时就似被人扇在脸上，再等上三年她都已经十七了，便是在金陵城里也是老女人，再往哪儿说婚事去。

宋老太爷失了独子又失了嗣子，更加有由头抱病，还是闭门谢客，连那些个弟子故旧也未几见，每有客来，十个里头九个不见，渐渐摘洁净，孙子躲过三年，好与不好，到时候总有个定论了。

甘氏没了一个丈夫，面前竟豁然开畅，想到的都是顺苦衷，十全九美，差着的就是女儿还未订婚，拉了宋之湄细细喁喁的说话，人病很多时，这会儿脸上才显出生机来。

甘氏也不是不知，吃紧说出来就是为着对宋老太太表白心迹，她除了惦记儿子，还牵挂父母，娘家死了这很多人，父母还在已是高运，可又如何受得住如许的打击。

说着长出一口气：“你们去罢，荫堂陪着我就是。”

她还没去找宋勉，宋勉就先来找她了，他骗了石桂，虽是为着她好，内心却不平稳，又记起借她书的事来，寻了一回，找出几本都分歧适，拿了一本千家诗一本全唐诗，又怕写得太深她看不明白，想了一回，在竹径边等着，她总得打这儿过的，没遇见石桂，遇见了葡萄。

有宋荫堂在，老太太便能多吃上些，她年事越大，越是惜福，一顿只吃六分饱，人却越没越瘦越精力，宋荫堂哄了她，她不知不觉间便能把菜吃掉一小半儿。

这折子递到太子的手上，跟北边传来的好动静正撞在一处，睿王妃有喜，过了三个月才往上报，睿王特地写了折子呈上来给贤人，说是才刚到两个月燕京就有了，这会儿直犯恶心，见天想吃酸的，絮干脆叨写了七八张纸，都是如何建府如何服侍妊妇的。

太子内心一口气不顺，更加抓紧着催起东宫的工事来，又着礼部加急把大婚用的仪仗赶制出来，算一算三月里结婚，还得册立太子妃，一应事件细备下大半，恨不得吹气间就到了明岁，跟着太子妃的肚皮就鼓起来。

那头已经有了喜，太子这儿还未娶妻，他是晓得父亲的，同母亲两个情深意笃，便也学着不碰那两个太子嫔太子婕妤，给陈家留足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