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闹猫
石桂比淡竹小两岁,却快跟淡竹一边高了,连脚都差未几大,两个抬起来比一比,淡竹就大一圈边,石菊看着就笑:“叫你挑嘴,哪回你不吃的不是全叫她给吃了。”
白微薄衫上头绣着绿叶紫花的缠枝花叶,里头一件绿罗裙,清清爽爽的过夏天,葡萄的那两身,就要再好上些,芙蓉暗花的绿罗衣衫,石桂生得白,甚样的嫩色上了身都显着好气色,淡竹还开了胭脂盒子,给石桂点口脂:“你看看满院子你这个年纪的,哪一个不消粉,偏你不爱呢。”
石桂半矮着身子,裙子拖在地上,耳边两个绿玉环儿摇摇摆晃,闻声宋勉提狸奴“扑哧”一声笑起来:“跑出去啦,可不能留它再呆在院子里了。”
石桂晓得他读起书来浑然忘我,哪还记取吃喝,特地提上一句,放下坛子就要走,宋勉自来未几话的,可看她起家却鬼使神差多加了一句:“狸奴如何样了?”
宋荫堂自请送婶娘mm回籍去,老太太虽皱了眉头,到底应了,宋老太爷恰好趁着这个机会写信归去,把宋荫堂过继到宋思远名下,今后各归各位,这一院子事才气有个了断。
宋勉快速笑起来:“那好,我等着你。”
论理不该归去的,卖都卖了出来,再想着回家那就是不端方,可宋荫堂却点头承诺了,还让玉兰把人加出来,葡萄不过是个三等丫头,跟着也就是端茶递水打打帘子,宋荫堂的性子摆在那儿,也没报酬着这个难堪她。
乡间的屋子修得差未几,地步又耕作起来,店铺也还是开了,宋敬堂一封信比一封信说得更好些,晓得母亲mm要来,还替宋之湄扎了一架千秋,趁着天还没热起来,甘氏又一次跟老太太告别,老太太这回才点头承诺了。
宫城里大婚,宋老太爷却告病,臣子奉上贺仪,宋家送的是百子千孙的一套甜白瓷烧碗碟,取个美意头,也带着期盼,如果太子能早些生下嫡子来,他也就跟着安宁了。
老太太想到这一节,这才勉强承诺下来,如何捡点都不敷,就怕委曲了宋荫堂,路上这很多光阴,又有这么些个路程,再三问了老太爷,流民可反叛,晓得逃出来的都叫赶了归去,赶不归去的都赶到北地去开荒地,这才把心往肚子里装。
她旧年夏天的鞋子衣裳拿出来都小了一圈,全理了拿归去给郑婆子的孙女穿,淡竹看着她的鞋子就咋舌:“你这脚可不能再放了,这么空落落的鞋子穿了,可不越长越大,鞋子就得紧些,裹得紧点长得慢。”
石桂没成想,葡萄竟也能跟着一道去,这事儿还是葡萄求了来的,她家就在甜水镇上,宋荫堂倒还记取这一茬,他回籍去,身边总不能没有服侍的人,老太太跟叶氏派来的都一并跟了去,小丫头子里本来没有葡萄,是葡萄自家去求的。
捡点了两房坚固的人家跟了去,又是打理衣裳又是调派丫头,忙得一阵才把车船都安排好了,又翻时宪书挑个别扭的日子出门。
宋勉脸庞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石桂都觉着是本身欺负了诚恳人,不好再说,笑眯眯的道:“等它返来生小崽子,我给你送一只去,替你的书斋把门,不叫耗子咬了书。”
宋望海的丧事到第二年的腐败再祭一回,就算是囫囵办完了,几个孩子都去了重孝,不出门的时节换上素服,青紫蓝绿的穿起来,比满眼白看着要有朝气很多。
总不比他爹娘,是打小一道长起来的情分,老太太内心感喟一回,叮咛叶氏腐败好好祭一回,又特地让静中观办了场法事。
“天立时三刻就要热的,到时候一动一个粉腻子,我才不爱用。”石桂生得一双好眉毛,浓淡得宜,连修都不必修,鼻子高挺,眼睛更是敞亮,不必涂脂抹粉就有实足色彩。
这会儿才知宋老太太宋老太爷才是能撑腰的,更加诚恳起来,跟着甘氏一道,给宋老太太做了件夏衣。
端的上路回籍已是谷雨时节,天儿一每天热起来,院子里头换过夏衫,石桂比去岁又长了一大截,葡萄走之前理了她的两条裙子一件衫儿给石桂,俱是她穿不下的,石桂拿了竟恰好合适,如果再短就得滚边了。
葡萄不及清算东西就先去奉告了石桂,还拉了她的手:“我如有体例,也替你问一问。”石桂等了半年,想着家里重修屋子要费些东西,石头爹回了乡也得修整屋田,倒也不急,拿了几个金银锞子出来交给葡萄:“如果你爹还在,你也不必就……”
因着楚地大水,太子还上了折子要把婚礼一利用物减上几分,是贤人驳了,打内库里取出钱来补葺东宫的院子,写了佳儿佳妇四个字,刻在匾上送给太子太子妃。
石桂就是在他面前长起来的,看着丁点儿肥胖的小女人,本来看着像个豆芽菜,没两年的工夫,竟有了少女模样,脸盘也尖了,腰身也细了,只说话还改不脱那活泼的模样,听着就跟山涧里的泉水,叮叮咚咚响个不住。
已经扯破了脸皮,再想糊上可就难了,甘氏这才觉脱手里有钱的好处来,面子上做得周道,一并把夏季里要穿的孝衣都预备好了,叮嘱女儿:“你哥哥再有两年就是孝廉,我们归去也不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宋荫堂为人和蔼,从未曾怒斥过丫头小厮,说话就带三分笑意,有求必应,葡萄这才敢乍着胆量求上一求。
那头自来就很多要,凡是有些都得张口来刮,恨不得刮下一层油去,这很多年宋老太爷宋老太太没少给,家里的积累却未几,甘氏先还顺着丈夫,眼看着再顺日子过不下去,干脆仗着天高天子远,截了一半的财路,日子这才敷裕起来。
甘氏既要回籍,也得办理起孝服来,隔了十来年再归去服侍端庄婆母,内心半点也不怵,她手上有田有地有铺子,便是再两个女儿也购置得起嫁奁,那里还怕婆母公爹。
老太太心知叶家那门亲是千万不了的,内心盘过一回,若不是陈家出位太子妃,倒也能结一攀亲,只不敢把这心机暴露来,怕孙子犯了儿子的犟脾气,只等着三年里对叶文心的情宜淡了,再作旁的筹算。
阳春三月是太子大婚的时候,秦淮两边夹岸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红霞满布绿柳成荫,莺莺娇软燕燕轻巧,百草百花恰是富强的时节,陈湘宁接了太子妃的金册金印。
宋之湄小时候就常见甘氏为着寄钱归去忧愁,现在又怕甘氏成了孀妇被婆婆搓磨,虽是名分上的祖母祖父,却一天都没靠近过,那边两个在她内心比宋老太太宋老太爷还不如,哥哥又是个呆头鹅,自打了主张要回籍,她就怕母亲受欺负。
先前年事小,这会儿再往院里走,守门的小厮都要多打量她一回,往至乐斋再不能冒冒然进门,问宋勉借书,都得定好了日子在桂花香径边上等。
大婚这一日,清冷馆的灯亮了一宿都没熄,宋之湄第二日却还是起来给老太太存候,对着甘氏纹丝不露,还做了一道小莲蓬汤奉上来。
两个一天比一天熟,也不再少爷奴婢的自称,论诗文的时候也能说上句你我,宋勉昔日听了只觉着舒坦,他打小就不是少爷,常常一叫都跟戳他脊梁骨似的,可今儿再听,却真跟吃了蜜梅子似的,甜过了又有些牙酸。
这一日石桂却带了腌蜜梅子给他,两个就钻在那猫儿产崽的处所,躲在树荫底下,怕落了人的眼,挨得近了,宋勉屏着气半点不敢喘,石桂把青花小坛子往他手里一塞:“眼看着天就要热了,拿这个泡水解暑气,你可别忘了。”
老太太倒对劲宋之湄这些日子的行事,如果她早些时候就明白了,也不至于现在还没个下落,甘氏说过几主要在甜水替她找人家,既不犯胡涂了,也能寻摸一回。
太子妃册立大典上见着陈湘宁的都说陈家教养出来一个好女儿,那通身的气象,便该是母范天下的,陈家的女儿一时之间水涨船高,四房的媳妇本就是皇后的族妹,她的女儿更加炙手可热起来。
夏季里被日头一晒,鼻尖沁出汗珠儿,额上也带着薄汗,更加显得皮子白腻,嘴唇新菱角似的泛着红,一呼一吸俱是香气,宋勉再不敢跟她多呆,仓促互换过书,立时就要走。
全唐诗看了三卷,啃完了李太白,再看王少伯,同宋勉的话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不敢打量这个丫头。
宋勉不明以是,呆呆望着她,石桂半是叹半是笑:“闹猫儿啦。”春季可不就是猫儿闹腾的时候,狸奴是只母猫,放它在叶氏院子里头叫上两天,只怕它就得被送出去了。
宋荫堂晓得不叫祖母忙这一轮她是再放心不下的,也只得由着她,他自来殷勤,船上有甘氏宋之湄,就更加想很多了,她们没想着的也添减出来,带的多些总比少了甚么要好。
葡萄抿出点笑意来:“我晓得,全了骨肉情分就罢了。”若还活着那就是老天保佑,如果死了,她一个奴身,也体例替她爹立坟立碑。
她能跟着去,石桂天然也想去,到这会儿才悔怨起来,如果一向呆在幽篁里,说不准就能跟葡萄一道回籍,闷闷两日,寻着由头在春燕跟前露了两句,春燕扫她一眼,只笑不说话,石桂便知再不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