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下落
石桂走了两天路,脚上起了好几个水泡,虽是当丫头,园子里跑腿也没几步路,到了穗州走的比在金陵一年走的路还多些,两个用了饭,还得去看新宅子,叶文心也不坐肩舆,两个手拉了手走在街上,纪夫人派人跟着,先到了她给购置的宅子里去。
这回人数就比上一回还少很多,石桂指尖点着往下扫,那小吏却咋咋舌头,穗州女人识字不算甚么消息,可她一付大师丫头打扮,一看就是都城来的,竟也识得字,手上拿了纪大人的名帖来的,哪个也不敢拢了她,由着她一页一页的翻看。
叶文心看了石桂一眼:“你说,哪一处好?”
一觑见她脸不对,便晓得事儿怕是不好,也不问她话,只把小菜往她跟前推一推,石桂不忍拂了她一片美意,拿起筷子来,挟上两口,嚼在嘴里半日没尝出味来,这事儿要如何跟秋娘说呢?
石头这个名字太常见了,穷户家里起个名儿都是随便,叫的顺嘴了,就连本名都不记得了,里头就有好几个王大吴二,上面若不是写着体貌模样,认错了也是有的。
余下三间济民所,石桂从城东跑到城西,出了一身汗,却连个晓得的人都没有,济民所里也没有长住的,来去的人太多,一月半月之前的人许还能问得着,快一年前的人,那里另有人记取。
吃干粮要好的多。
石桂捏了纸条出得门去,那小厮看她神采不好,晓得怕是没查着好成果,也不说话,石桂反问他城里那边有济民所惠民所,又有几处西人堂。
秋娘手上拿着条绿绫裙儿绣着花,她觉着女儿穿得太素了,上头一圈白绿花看着太淡,作主给石桂再绣上些红花瓣,一听这话差点儿扎了手:“你如何晓得?”
写到这儿就没了下文,厥后如何半个字也没有,石桂找来了笔吏:“这上头抱病的人,返来以后往哪儿去了?”
石桂谢过他,把名录交还到他手里,又借了笔纸,把石头爹的这一条抄了下来,既有了消息,就能去问,总比甚都不晓得要强。
常日里强忍着,绿萼却说她夜里常常睡不实,半夜里惊醒过来,好半天赋气再睡畴昔,有了好动静,她总能先放下心了。
说是四进的宅子,背面那一进却挖了做了个花圃子,进了垂花门,开阔一处厅堂,再往两边的抄手游廊往里,就能见着花木扶疏叠石挖池,一边另有两层的小楼。
石桂提着心,见着个石字心口就一阵阵的跳,端的细看却又不是,不等她松一口气,就瞥见上面写着石头两个字,一刹时嘴唇都失了赤色,可等她再往下看,籍贯年纪又都对不上。
这是说的好听,说的明白些,也就往海里一抛,同业的人有的还祭一祭,有的转头便忘了,石桂晓得出海是有风险的,石头爹若不是为着多得一注钱,也不会跟着官船出海去。
石桂装模作样,既然都打了主张让她放心,便把话说了大半:“是纪夫人提起来,说有个伤亡的名录,没有坏动静天然就是好动静了,我查过一回,爹不在上头,必是回籍去了。”
石桂咬了唇,在灭亡名单里从上看到下,倒还未几,五十来人,出海几次了,这是第三回,常备的药物都齐备着,淡水充沛,还专有两艘船在飞行的途中抽豆芽,吃了这个倒不轻易抱病,比专
穗州百万人,出海的返来的,每日里进关出关都不知多少人,要找一小我比方大海里捞针,可既晓得石头爹还活着,那就是有但愿能寻着,只盼着他能回故乡去,去了故乡就能晓得秋娘她们被诱骗了出来。
石桂咬了牙:“那这些人下了船总有个去处罢。”就是死了,也有人装裹,笔吏看她神采很欠都雅,便道:“有的往济民所去了,那儿有人施医施药,有的往西人堂去了,那儿是西人大夫,动刀动针的,不是走投无路,无人敢去。”
二百多艘商船,近三万人跟着出海,一年多的海上飞行不免有抱病的归天的,随行也跟着大夫,带足了草药,也还是有人熬不下去,一命汪洋,似如许的连尸都城带不返来,就海葬了去。
这么想着,内心就松快些,眉头一松,先把这事儿瞒过,归去只奉告秋娘好动静,叫她有个盼头。
石桂不料纪夫人挑了这么个好屋子,叶文心也没推测,又有碧竹轩又有金枫书室,前阔后密,种了竹子紫藤款项松,非常阴凉,另有小小一个观鱼台,里头另有游鱼水缸,看着就是着人细心打理过的。
石桂冲他点头称谢,内心却惴惴不安,如果好了,也早就来找她们了,济民所里大半的药是无用的,喝下去既治不好,又死不了,拖得一日是一日,宋老太太跟叶氏就常舍药去,太太夫人们都尽管送,不管治,端的医好的能有几个,如果能去西人堂,说不准还能治得快些。
石桂重新把带石字的全都看了一遍,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些,灭亡名单内里没有石头爹,她又往抱病的名单里去查,这一份写得还更细些,下回出海的时候就能带对症的药了。
秋娘眼圈一红,眼里含了泪,又是哭又是笑,拉了女儿的手:“这可好了。”说着又要去点香,给供着的观音小像再点一柱香,口里念念有词,石桂看她如许,松一口气,秋娘虽不说,石桂却晓得,她内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石头爹的安危。
这份名单更长更细,石桂从凌晨过来一向看到中午,一个个的比对,她坐着不觉着,反是这些官员时不时过来看一回,可她拿了名帖过来的,又不能赶了她走,还让小吏给她端了茶来。
天然是纪夫人给购置的宅子更好些,那儿更清幽,邻居也少,都是大户人家,住得更安然些,离纪家也更近,既然筹算好了要跟纪夫人一道运营学馆,天然是越近越好。
小厮来了三年多,平常也跑腿,何况纪夫人是右参议夫人,哪儿施粥舍米都少不了她的,便道:“城里有五处济民所,西人堂倒不知有几间,西人街那一块,凡是竖着十的,都是西人堂。”
石桂下了肩舆拍拍脸儿,拍出个欢畅的笑意来,喜鹊似的跑进秋娘屋里,笑盈盈拉了秋娘:“娘,爹好好的,只怕往故乡寻你们去了。”
石桂无功而返,归去的时候便感喟上两声,叶文心劝她道:“不是另有西人堂,明儿我们找个会说西语的,一间一间问过来,总能找得着的。”
光是这个园子就能走上半日,前前后后统共隔着三层墙,又分摆布二路,怪道这宅子要五千两银子,这还算是便宜卖的。
名单翻到最末几页,石桂在上头瞥见了石头爹的名字,背面跟着年纪模样,又写着兰溪村人,她揉着眼睛看了几次,说石头爹在回程的时候泄肚得了痢疾。
叶文心拿不定主张,还得归去跟弟弟筹议一回,两小我都坐了旱轿,进城一趟不轻易,要想着搬场就得从速动起来。
笔吏笑一回,官话说得七七八八:“天然是从哪儿来就往哪儿去了。”船上有人医治,是要节制着灭亡人数,人数太多了,报上去很欠都雅,这些人活着返来了,那里还管他死不死活不活,下了船可就不干他们的事。
到的处所多了,难保不染上本地的病症,她先大略看了一回到了甚么处所,地名一多数儿是她不晓得的,晓得了也没用,叫的名字不一样,可看下来也晓得大抵是往哪一块去了,那儿疾病更多,就是在后代也有很多治不好的,更别提是在现在了。
归去的路上专门绕了两处济民所,那里另有人记得一年前的事儿,这里来交常常都是费事人,抱病也都差不离,治得好的就是命大,治不好的也是该当,还得费些装裹钱送到城外去,一个个的坟包,连个木牌子都没有。
石桂想着便笑起来:“我没主张,只怕租钱付不起。”开了两句打趣又拉了叶文心的手:“女人要办学,清净些的处所更好些。”
朝廷还筹算再出商船,带返来的东西跟销出去的东西,出去一回,畅通的银子宝石香料象牙动员全部市舶船运,又能引得本国来朝称臣,还带回很多未曾见过的新玩意儿,贤人是个开通的天子,这上头特别如此,很情愿访问外邦,还专门有七八个书记官,把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如果再去宋家找她,就能找回穗州来,石桂内心如许希冀着,石头爹只要念着她们,总有体例能想,只要不病不伤,一家子另有团聚之日。
石桂一起上都蹙了眉头,回到纪家,纪夫人正跟叶文心一道用饭,石桂也被小丫头子拉到耳房里,摆了两三样菜:“就等着姐姐呢。”
石桂深吸一口气,这本名录丰富得很,交通司办事也算得详确,防着上头人要查点人数,又还得报伤亡名单上去,上头还得发放抚恤,是以名录做得很详确,军籍是一块,民籍又是一块。
那小厮怕石桂受不住,哪晓得她竟很绷得住,神采虽白,问话倒是明白的,问了两处没有,她便笑一笑:“先归去罢,别叫女人等我。”
叶文心本就感激纪夫人,不料这处宅子还费了她很多心机,内心越加感激了,前有碧影冷,后有观澜亭,虽不比苏扬两地,也是端庄的好宅子。
再去看高升给购置的,只是一个小院子,也怪不得宋老太爷,在叶家姐弟身上花的每分文,都是多出来的开消,这屋子也得三五来两,小小一间四合院,开门出去有个影壁挡一挡,一个大天井,有进台起两层楼,也尽够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