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不宣
石桂笑起来：“我是昨儿突发其想，还想着拿腊肉跟蛋黄做竹筒饭去卖呢。”她看着纪夫人神采无异，闻声她这么说了，还点点头。
纪夫人是很情愿帮她一把的，一辈子糊口在金陵城里，到了穗州才刚着另一番六合，才晓得二姐姐做了这很多事，她不是先行者，却也能出一点本身的力量，跟布政使夫人打对台就是此中一件。
她若还是奴身，也做不得买卖，纪夫人听她说这些比听她说买卖还更有兴味，一样样细细问她，连纪夫人身边的姑姑，本来不时说话挑了兴头逗纪夫人欢畅的，竟也红了眼圈，长叹一声：“卖出来的能再找着家人，就已经是大幸了。”
如果石桂此时开个酒楼，纪夫人还能赏光，许是叫个席面返来，许是订些点心，酒菜都不必进门，外头便已经传遍了，自有人会来订一样的，尝个鲜也好。
石桂是晓得纪家这位夫人的，宋家因着叶氏多病，老太太又不爱热烈，不似别的官家那样不时集会，宋家的寒暄应酬少，可既在金陵城里，就没有不通风的墙，上头主子不说，底下丫头也有爱说道的，哪一家的夫人女人都能说上几句。
“是女人的主张，我不过一道参详，也不知合分歧用。”石桂的主张更像是联欢，又怕过分惹眼，全推在叶文心的身上，纪夫人便不再诘问，只问她的饭铺买卖好不好。
纪夫人脸上笑意不减，还打起趣得一声：“听你说着倒馋了起来，味儿定然不错，你那小饭车我听兰章说过，倒是好主张，省了店面的钱。”
石桂本来也曾想过，若能早早赎身出来，也许还能回家，如果回不去了，就本身做些小买卖，同这个叫九红的姑姑相互叹上两句。
石桂内心是有很多迷团的，比方那一眼看上去就与别处罚歧的校舍，再比方这些咸蛋黄的点心，另有对待叶文心的态度，纵是叶氏相托，可对待一个犯官之女如许和睦，半点都不怕受人攻讦，小事叠起来就成了大事。
他如果私德有亏也还罢了，恰好过得非常简朴，除了年俸，一家子还靠着老婆的嫁奁银子度日，哪个敢说程御史半句，贤人都赞他，说他是个没私心的人，岳父都不晓得参过几本了，奉上来的折子全部中书省都得看一回，直言痛骂，骂得也过分份，贤人头疼起来，只得让皇后召见mm，让他夫人安慰他。
布政使夫人算是书香家世的女儿，却不识得字，家里父辈小辈不知出了多少个秀才举人的，女儿家竟不识字，她到了穗州，虽碍着皇后的颜面，却拿着一本颜皇后的女诫书，指导着穗州女儿家分歧闺训。
纪夫人正色道：“我们不办，西人就要办了，不独办了，还引得人去信那光了身子的男人，布政使夫人如此清远高洁，如何能答应如许的事，我们办救济会，她只要点头的。”一面说一面笑着眨了眨眼儿。
石桂听了另有些吃惊，她没料着纪夫人是至心要谈这些，沉吟半晌，笑起来道：“我印了食票据，到时候让我弟弟各处罚发，广而告之，虽是船埠的，也能让更多人晓得。”
石桂连连点头：“旁的不说，菜色老是好的，再不消夫人担这份心。”便是不做旁的，一天光做虎帐的买卖也充足了。
一面说一面红了眼眶，纪夫人竟欣喜得她两声：“常处着的才是情分，你也别太悲伤了。”隔了二十年回故乡，地盘屋子都变了，树也不是离乡时的那棵村，如何能希冀着人还是离乡时的人。
纪夫人排行第六，上头三个姐姐已经出挑，第四个还是程三本的夫人，有事无事总要上三本，谁的脸面都不给，凡是他觉着悖了论理纲常的，天王老子求过来也是半点脸面不给。
眼睛一挑，眉头一动，座中便都晓得是在说她，当着她的面儿还得笑，越是憋屈着背后就调侃的更多些。
石桂想得一回，等买卖走上正轨，她还真情愿办这些事，女子行事九苦一甜，能帮的天然要帮，可却到底有些担忧：“那救济会，会不会落了人的眼？”
阿谁叫九红的姑姑从表面看再不似穗州本地的女人了，一口官话也很利落，见石桂打量她，冲她摇点头：“这是菩萨眷顾你，离得故乡二十年，再返来，另有甚么认不熟谙的，我爹娘早都不在了，弟弟倒是讨了媳妇，也生了几个侄儿，可见着我就先是哭穷要银子。”
最出风头的怕就是颜家这几位了，头一名是皇后自不必说，第二位年纪老迈未曾嫁人便罢了，还建女学下西洋，离经叛道的事儿能办的都办了，别个提及她来，比别的几位都更努力些。
是以看着石桂才有了一翻感慨，布政使夫人身边，天然也有捧着她的人，也有至心感觉妇道人家不该出头露脸的，比方布政使夫人，便是此中之一，她老派了六十年，也是如许教诲家里的女儿媳妇的。
想当但是，这位纪夫人要么是极会做人极力凑趣的，要么就是谨小慎微脆弱堪怜的，哪晓得她全然不是这些模样。
可石桂开的倒是小饭铺，客人都是船埠工，纪夫人自恃身份也不能开这个口，石桂好轻易来这一趟，都想好了要求一个庇护，话就跟着多起来，眼看着纪夫人眼里兴味很浓，倒没有觉着她冲犯了，因而越说越多，起起了要演武，船埠上要搭台的事来。
可她来的晚了，年纪也大了，穗州女儿没挣出半个天下来，倒也能撑起自家头顶上的一片，她再说些闺训，莫非还能给她们发银子度日不成，纪夫人一来，同她算是相处得好，可自支撑起女学，两个便有些面和心反面。
叶文心也跟着眼泛泪光，拉了石桂手，对纪夫人道：“她这才想着要把买卖做好些，好让她娘不再劳累，子欲养而亲不待，不如面前加把力量。”
布政司掌一省之政，军事演武自也在统领之下，纪夫人听她绕了一圈，手里捧了玻璃杯子，冲她微浅笑起来，也不接口，只问她现在找着爹没有，又问她是如何到了宋家的。
石桂不免有些心焦，可纪夫人问了她也不能不答，便道：“本来家在兰溪，因着受了蝗灾，日子过不得了，这才卖出来，到了宋家，且幸太太是个慈悲人，这才放我出来，跟着女人。”
纪夫人啜得一口酸梅汤，抬手让她们也尝一些，自家接口道：“可不是，旁个拿它当粥菜，我偏喜好拿这个当点心。”叶氏是不吃这些的，她长年茹素，凡是带些油花的东西肠胃都受不住，早上过弱的菜里都没有咸蛋黄，何况是吃食了。
既晓得石桂的来处，便对她笑一笑：“等你的买卖稳妥了，再来帮我，救济会女学馆，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起来的，便多些你如许的，才更好。”
是以纪家从未送过肉点心给叶氏，石桂这才不知，纪夫人说着冲石桂笑一笑，叮咛了丫头：“叫厨房从速做些，给你们尝尝。”
说着又伸手点点她：“这买卖是现在无人想着，却被你夺了个先，工期总有二三个月，如果里头办的不好，吃的不洁净菜色太寡淡了，我也不能替你兜揽着。”
石桂如许看着，还真不晓得纪夫人到底是不是同她来自一处的，她没想着相认，就是本来再划一又如何，一个是从二品的诰命，一个是平头百姓，当中还隔了二十年，若不是叶文心，本该一点寒暄都没有的，就是攀附也攀不上。
纪夫人点头浅笑，又拿糕给身边的姑姑吃，搁下碗道：“你那竹筒饭的买卖若真是好的，一样是送，不如送到虎帐里去，过了端阳节，就要完工了，船埠上也要建演武看台，两三百号人总有的，买卖未几，总比他们散了工再去找吃的，要便利些。”
纪夫人指一指她道：“她同你一样，也是打小就跟着我的，爹娘就在穗州，我说放她，她还不肯出去呢。”
到了第三位，也还是一样，和离二嫁便罢了，头一名嫁的是侯爷，第二位嫁的是批示使，那些妇人花在她身上的唾沫比颜二女人只怕还多些，颜二女人在她们眼里就是个疯子，都已经疯了，另有甚么好说，到了吴夫人身上，虽不敢骂她，可提起来的神采总欠都雅。
纪夫人穿了一身浅蓝色芙蓉罗的家常衣裳，手上绕着一圈珍珠的十八子，颗颗莹莹生光，脸颊丰润，神采落拓，明目舒眉，一眼睇过来，就能让人打内心松快起来，这会儿正这么看着石桂：“端阳节的主张，也是你出的了？”
可星火已然燎原，她便原作东风，再把这火吹得旺些，等救济会建立起来，也由不得这些人再嚼舌头根。
说着把票据拿了出来，纪夫人拿畴昔细看，还笑了两声说成心机，丫头姑姑凑了趣儿，说门上也有人送达的，只向来不会送到纪夫人跟前。
纪夫人在这一堆姐妹里头，还真算得不起眼，除开女儿成了王妃那件事，她在都城妇人丁里还真没甚么谈资，嚼也嚼不出甚么来，要说只能说她打小当庶女的时候就很得嫡母的喜好，若不然也不会把她嫁到娘家去了。
石桂真是不测之喜，她还当纪夫人不会帮她，不成想一帮就是如许的大忙，纪夫人给了她一张帖子，叫她自家去跑：“有了这个，也不怕别个冷脸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