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风动心不动 - 第164话
思及此处,竟自解颐。
弄觞感一力微小,不时击于本身胫上,心下不由烦乱,暗自计算:那孽子但是别有用心?怎会被吾一招取命?
未待弄无悯启唇,一旁青丘已然叹道:“莫不是弄老宫主年龄已高,竟发此一问,实在笑话!”
弄觞见此,垂眉冷道:“母慈子孝。”
青丘闻声,面上讪讪,心下暗道:此言,莫不是决计生分了吾同弄郎!
桥玄英查青丘面色,短叹口气,轻触其膊,低道:“门主,现下该当如何?”
“大任尚堪,不劳挂牵。”弄无悯缓低顺眉眼,侧目分歧弄觞对视。
弄觞直身未动,下颌浅抬,眼目初阖,肩上披发陡飞,根根立起。青丘玄英细观,见其发尾俱燃,纷若火蛇,不消一刻工夫,发丝相接,缠搅一处,恍忽中似有无形梳篦,绾了其披发,缓缓梳理得宜,髻于头顶,火灿烂耀,好一端烈焰金冠!
“人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父鄙人,孽子在上,三纲何存?”
青丘身子一抖,侧目瞧瞧桥玄英,眉语几番。
话音未落,飞沙转石,戾气折木;一时候浓云翳日,暗淡无明。
“运矣,数矣。”
弄觞断续长纳口气,心下暗道:孽子果是诡诈!明为吾阳火生炙,偿吾血脉恩典,公开以身化月,一来吸纳愚城诸妖未及散去之妖灵,二来借金乌丹之力,以阳补阴,反将吾正阳之力纳去大半!
一个时候后。
一人背对,金袍披发,左臂低垂,右臂微起,掌心向前,五指稍屈,虚握一团烈焰,明灭之间,火光消长,映得那脸孔更显清冷。
于其身侧,妖若败叶,积尸齐墉。青丘同桥玄英肃立一角,面色灰青。
红盐得灵,独自飘舞,缓缓升腾半空,竟自行拼组小我形,脸孔虽是不明,然那立冠广袍,无一不似弄无悯。
弄觞不由轻笑,侧目见一旁美妇人,端倪低垂,神思骀荡。弄觞不由放了唇角,轻哼一声,应道:“小子客气。吾一手所创愚城,现下凋败若斯,实不忍睹。“
“哑忍多时,终得本日。吾自当大开杀戒,屠个日月无光!”
弄觞右掌转腕,掌心在前,金光陡开。头上阴云滚滚,目睹溺毙。恰于此时,于诸人身侧,忽得旋云卷卷,汩汩似山波清流,叠叠似细花马脑,好一幕云海翻滚!
青丘桥玄英闻声,俱现惊怖。
弄无悯闻声,缓缓拂袖,身子渐低,双足月朔着地,便道:“恐眼下、此地,无父无子,唯不过正邪尔。”
弄无悯亦是阖目,长叹口气,缓道:“并非心向悯儿,唯不过正道乃万众所归。”
弄觞闻声,立显忿然,两掌疾抬,并于胸前,周身明火大炙,两袖先内而外,阳力直往弄无悯而去,厉声疾道:“吾性操切,何必白搭口唇,同孝子激辩?”
话音初落,振衣拂袖,诸人唯感金灿烂目,抬掌覆眼,四围更觉寒气迫身;青丘等人抖若筛糠,恍忽置于鎏金雕镂莲花炉内,熏香燃尽,俱是死灰。(未完待续。)
青丘见状,这方回神,直面弄觞,攒眉朗声:“青丘樗栎,浅闻薄见,本日同知日旧主卒相与欢,与有荣焉。”言罢,稍退半步,拱手施揖。
正自思忖,四下陡暗。日轮隐没,反有穿窗之白乍现。
弄觞转眉,瞧一眼青丘,阖目笑道:“吾这城主,却似失心。现下连这仅存之门主,亦不过唯弄宫主马首是瞻。”
弄无悯未有少动,见弄觞一侧美妇人,面色陡地和缓,薄唇微抿,柔声轻唤:“娘......娘亲......”
话音未落,那明火更劲,眉不得眨,火炎争冠,分化数股,立时便将弄无悯吞入腹中。
不消半刻,弄觞稍一挥袖,烈焰立收,诸人再观,哪还得见弄无悯身影,空中唯不过些许细碎红盐,模糊构成两足形状。
妇人两目陡若翠羽惊飞,流盼展转,启唇却不得言,身不见动,面上倒是静而不晦,反见活力。
青丘诸民气下大惊,悄悄考虑:现不过正中午,怎得日不得见,反现月影?
弄无悯眼风一冷,扫过青丘桥玄英,又见四下骸骨,不由朗声作色:”分离千年,终得一见。难不成父......尔只欲同吾争个存亡,却不肯给吾半句交代?“
青丘闻声,掩口媚笑,心下却道:手刃亲屠,现却归咎于我,当真笑话!一念至此,青丘笑意稍冷,缓声应道:“既是老宫主一手所创,本日怎得草菅性命,残虐淫暴?”
此夺命阎魔,恰是弄觞。
又待一刻,半空圆月陡地射出一道白光,恰映于弄觞面上,不过弹指,反得金光回照,一时候冰壶皓雪,反成丹景丙火,映得愚城四下通彻,白天重临。
青丘见状,抚心赞叹:“弄郎!......弄宫主!”其声厉若断肠,两膝一软,身子便向下瘫倒。桥玄英眼疾手快,一把托住青丘单臂,侧目亦不忍见其悲哀。
“豪杰一世,现竟为亲父阳力所害,骨之不存,唯不过点点灰烬,呜呼哀哉!”桥玄英一面担着青丘,闻其哀嚎,一面心下唏嘘不已。
桥玄英自解其意,悄悄害计:早遣了二三小妖往知日宫报禀,现下当至。待吾等迟延半刻,弄宫主援手可期。
青丘桥玄英见状,唇白齿冷,愣愣对视一面,惊得无语无言。
今晨筮卜,得火天大有;占爻九四。
眨眉工夫,白云排山而至。在其之前,乃得一影:金冠宫服,发丝不见半捋混乱;负手浮立半空,身后云层舒卷,身畔金光乍现,如此云衫玉带,气势迫人,若非弄无悯,又是何人?
“悯儿!我的悯儿!”美妇人立时哭嚎,扑身上前,紧扯了弄觞袖管;两膝跪地,上身压了弄觞袍尾,哀号不迭,竟也再发不出只言片语。
正自考虑,陡闻弄无悯沉声缓道:“存亡如轮,翻覆如掌。现下,你我父子千年恩德俱断,便当竭吾心力,同中间一战,以改正道!“
“过往偶有,现下倒是几次见愚报报答乌丹不顾安危,闯宫过界。”弄无悯似是失神一瞬,然立时回归,沉吟半晌,抬声诘道:“悯儿是否需得拜谢愚城城主恩泽?”
待毕,弄觞微眯了眼目,傲视四围,掌心弥热,面庞渐冷。
“如此甚好!”弄觞不由拊掌轻笑:“千年以来,但是多有妖修前仆后继,往知日宫惹事?”
弄觞目睑未紧,缓收了右掌,藏于身后,稍一侧身,哼道:“孽子倒是闻风而动,敏行若得犬鼻。“
青丘闻声怔楞,见弄觞英姿英发,彪炳四隅,那知日宫服金灿烂目,青丘一时失神,心下反念:自接愚城,久未得弄郎召见,现下其父在此,悬命一线,于情于理,其当现身。
青丘诸人皆骇于其势,见其右掌再抬,竟是毫无闪避之念,眼睑稍开,目珠暗淡,身上肌理因着滚滚热浪寸寸收紧,然不知不觉间,却有鼻白缓缓而下。一时之间,冷热莫辨,身上到处粟栗;目睫怖而不舞,经脉乱而不奔,倒似已然生生骇破了胆。
弄无悯将桌台龟甲缓缓扫入掌中,浅淡端倪,浓衍薄唇,笑意盈盈。
弄觞稍一侧目,见那妇人哀色,终是不忍,柔声轻道:“秋裁,此一战,乃弦上箭;你我离宫多时,早该了断。”
弄觞抬眉,一手抚弄披发,稍顿,朗声笑道:“如果心存幸运,留意山左,恐尔等绝望,死难瞑目。“
弄无悯眉头微蹙,凝眉沉声:“枯鱼之肆,尚堪放言若斯?”
诸人见状,皆是暗叹,又闻那人形朗声缓道:“若非家君,便无无悯。现其惑乱三界,无悯负任,尚不得割肉剔骨,偿其恩德,唯以此举,消吾形体,权作酬谢。“话音未落,那红盐人形已然屈身,朝弄觞三跪九叩,举止庄严,诸人无不见状拊膺。
愚城城内。
弄觞感四下阳力涣散,转眸四顾,见身侧妖尸之上,具具见模糊幽光,鸭卵青色,若非功法深厚、心细如发者,断难查见。弄觞一怔,两手握拳,悄悄使力,这方固住本身精元,然体外心内,无一不寒;身上灵力,恍若疾雨梨花,缓缓随那日华渡往月轮之上,更映得皓月如火,更衬得红盐如血。
弄觞稍一挑眉,反是笑道:“如此说来,你我,孰正孰邪?”
那毁炎射在红盐之上,似将火精注于其内。
妇人闻声,疾步上前,两臂轻扯了弄觞袖管,来去扭捏,恳道:“夫君,夫君......不管如何,悯儿老是弄氏血脉单传......”
弄觞稍一转眉,冷道:“离城未久,怎得若此?”
“交代?”弄觞单臂缓将妇人引至一旁,又再上前几步,定定瞧着弄无悯,轻道:“千岁日月,倒不知弄宫主但是心闲梦稳?”
弄觞料其当有此问,右腕轻转,收了明火,轻道:“始于吾,终究吾。难道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