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江下别有天 - 第145话
迟疑半刻,无忧身子微颤,唇角一抿,已欲收身回返山顶。恰于此时,感井水迸溅,附着面上,倒是不似所见所想那般彻骨清寒。无忧呆立,见井内缓缓腾起一股水柱,不过斯须,已成掌状,手心正对无忧,大小倒似一座。
“此物保存你处,可有非常?”无忧言辞带笑,话锋陡转。
于院角候了约莫一刻,苍文见无忧得出,反退回之前几房,来往探查。苍文心觉有异,正待上前,见无忧独自迎了上来。
自仰日宫归返知日宫一起,无忧皆是冷静,思及院中情状,不由暗道:各房吾二次探过,其内妖属无一不怪――开目而坐,吐纳徐深,然无有知觉,心脉俱丧。如果无悯所授功法如此,究竟是何企图?抑或,无忧脚步陡止,又在心下计算:莫非,此乃那厌梦之由?思及此处,无忧目珠浅转,唇角稍抿。
思及此处,无忧稍一攒眉,然念及肘去院所见,心下实难自抑。
无忧怔楞半刻,心如敝絮,困处波折,勾扯连累,步步挂碍。稍顿,反是慨然,吸气阖目,足尖使力,微一腾踊,便已置身那水座之上。
苍文闻听,不住摇首,面露笑意:“料得你有此一求。”
“烟霞流而林山暝。”无忧不由赞叹,“此物倒是蕴明于晦,不张不扬,翘然出类,足以自别于俗物万般。”
约莫一炷香后。
“果不其然,那怪音自这蛙鼓而出。”无忧低声喃喃,半晌,方侧目定睛,见弄无悯含笑晏晏,如被斑斓,遍生天光。无忧一时失神,踱步近前,轻唤一声:“无悯。”
“但是有事?”
“无......无悯...”无忧惶惑,见一侧五蛙展身,不由再惊,心下暗道:竟是活物!方才无悯之音,非其本声,闻之嘶哑沉涩。此音,吾早有闻!
正自考虑,陡闻倏的一声,抬眉细观,方见那二石直坠而下。无忧伏手井湄,探身而望,唯见玄壁冷浆,藏墨掩光。
无忧闻声,摇首笑道:“统统如常。”
无忧双足落地,见那二厌梦正悬井口之上,似是静待。无忧倒不焦急,深纳口气,心道:以定身法制住苍文赤武,想来不欲侵犯。这厌梦石速率时快时慢,似是成心令吾追逐至此,恐非遁逃,反是指引。
无忧不由连退数步,面上尽是惊怖,耳畔唯得华华巨响,掩耳不迭;声浪沉沉,引得水涛翻滚,初进反退。待那金门全开,已是半盏茶后。无忧抬臂,先掩于额前以作遮挡,半晌以后,见无非常,这方讪讪收了手,细步向内。
二人笑容浅漫,分往两处,闭门掩窗,两不迟误。
“这......”无忧颤声,心下已有所感,然迟迟未将那名脱口。
无忧怎会不查苍文神采有变,又再上前,柔声笑道:“那厌梦灵石,巧夺天工。无忧入宫多时,却也无缘细观把玩。”
待得近前,无忧不由瞠目:一方斗室,内无它物,唯得一丸。其色重赤,炎炎灼目,其势熏天,汹汹迫人。无忧单臂汲引,哑口指导,半晌,那火门未及无忧反应,独自闭合。
无忧知其已无防备,上身稍抬,凝气指尖,斯须便将右臂前伸,眼看距那厌梦不敷半寸。眨眉工夫,那厌梦竟自行飞离,破窗而去。
无忧颊上一红,垂了眉眼,轻道:“那文哥哥可愿应我?”
苍文独向前行了几步,侧目见无忧未曾跟上,这便停下,回身见其神采有变,不由退往身前,谨慎询道:“但是乏了?”
无忧见其言语当中无迹可寻,心下暗道:若此物用于拜山妖属,自当与凡人无干。现下,恐得吾身亲试,方见其怪。若此物并无端倪,吾心内羊肠千曲,想来定为这厌梦送离知日宫。
“恰是贯日崖下,肥遗江中!”
无忧四顾,知此处必有别人,却不敢相询;鬼使神差,反定定直往那火室而去。
苍文赤武对视一眼,俱是粲然,心下暗道:还是那副率真肚肠、孩童心性。
无忧口唇轻开,眸瞩半晌,未敢言语,心形俱颤之际,正见那厌梦二石分往夸父鸟两目,眨眉之间,和合嵌入,神羽得精,八翅齐展。
“金乌丹。”
“非常?”赤武稍一挠头,思忖半刻,方道:“并无分歧。”
无忧含笑,缓道:”想来院中诸位皆勤习功法,入无知无觉之境。吾原想留书孟兄,再三谢其恩德,只是诸房皆未见笔墨。“稍顿,接道:“罢了,过些日子,待其出定,吾再烦劳文哥哥相随前来,亲称谢意。”言罢,已是疾步往院门而去。
“困七日,得出之时,吾便立返左肩山!”心下既定,无忧侧目见苍文眼风未离,这便踱步上前,倾身于那厌梦石上,反翦双手于后,贴耳轻道:“果是有溪流潺潺之声。”
苍文一怔,已然失神。稍顿,方回身背对,应道:“吾非板腐,有何不成。然,必得仅于知日宫内探看,不得导灵触碰,不得擅移擅动!“
“那厌梦灵石,现在那边?”
无忧连连承诺,长纳缓吐四五来回,这便埋头跟彼苍文,直往山顶。
“并非兄长。鄙人无悲,弄无悲。”(未完待续。)
那火门回声,独自启开。
苍文一怔,吃紧免了无忧大礼,道:“何事?”
苍文赤武闻言,几次点头。
无忧细观,见那厌梦之上:雪缕青山脉,云生白鹤毛。
此地甚大,中间开阔,一侧壁上悬五只巨蛙,暴露肚皮于外;旁稀有道边门,想是阁房多少;中有一门,不时漫烈焰而出,火蛇迸发,父老可达一尺。
一起疾行,倒无颠簸。约莫半柱香后,无忧面火线现一高门:高逾五丈,金碧光辉,摆布两扇,各镌一四翅独眼夸父鸟,身之片羽,几有一仞,虽是独目无精,反倒更添凛然,肃不成犯。
无忧闻声,迅指转头,见一人自侧门现身,一袭雪衣,练色悦心;俊眉修眼,曳绡轻裾。如此天颜,见之醉兀,若非弄无悯,更有何人!
苍文见状,倒不介怀,这便上前,携无忧同出肘去院。
“水火相克。此地却现泉内烈火,当真出奇!”无忧抚心,不由赞叹,正自失神,陡闻击掌声二三,无忧骇殚,汗落如雨,脊寒齿冷。
“那怎得见你数房交来回回?”
不出所料。
苍文赤武分立摆布,无忧立于其间。三人俱是不言,定睛凝睇面前桌上两块厌梦。
“该当如何?”无忧轻声喃喃,“吾这便归返,还是就井而下?”
苍文见无忧笑容弥深,心下反是惴惴,轻道:“启事师父保管。此番下山,其便交托于我。现应已为宫人送归知日宫吾之居处。”一言既出,苍文自是一抖,心下暗道:不该直言,这下恐又惹了费事。然见无忧立品于前,两人相隔不敷半丈,苍文转念,倒是赧然:若要扯谎,吾也当真难为。
无忧闻声,抬眉笑道:“劳文哥哥挂怀。无忧现有一事相求。”言罢,稍一退后,深施一揖。
苍文见无忧负手于后,暗纾口气,闻其再道:“文哥哥,可否同赤武讳饰门窗,绝了室外杂音,吾也好细细辨识石内奇声。“
无忧闻声,却不瞧弄无悯,反是凝眉于那五蛙,见其肚皮一缩一张,仿佛鼓面。
待无忧身至,那泉水掌座便似得令,斯须一缩,已是携无忧入了井内。驭水咒尚不及操,无忧已是通身没水:温热得宜,润身却不湿衣;井内幽辟,通俗迂曲,屏气仍未妨息。无忧戒心渐收,怅但是叹:“知日宫内,奥妙究竟多少?”一语即落,见面前金光乍放,豁然开畅。
思忖多时,无忧陡地抬声:“肥遗江?”
无忧大骇,单指微屈,未及收归;侧目见苍文赤武,二人抬臂,倾身而前,凝笑于面,毫无行动。无忧再惊:定身法!思及此处,无忧疾转,弹指已是追至门外,驭气向前,自山顶而下,左突右奔,约莫盏茶工夫,竟是随那厌梦到了绾芒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