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退避明组邑 - 第148话
弄无悲面上还是含笑，口唇未开，却已密音道：“兄长月朔返宫，便来此处？”
弄无悲缓垂了端倪，惨淡一笑：“故而兄长言及，若得金乌丹，便同无悲以身易身，将兄长胎中所生魔性尽数转于无悲，无悲欣然应允。唯乞事成，兄长遵诺，了吾残身，终此轻易。然......“
“那夜使计不成，这便借厌梦之机，引了无忧至此？”
“兄长何需如此？”弄无悲踱步向前，应道：“不管如何，兄长总欲寻得父亲下落，斩草除根。你我双生，同脉连心，吾怎不解汝意？”
“此事吾难脱干系，若吾略加留意，怎会纵无忧以机会？事已至此，吾另有何颜面面对师父！”
弄无悲一时无措，眨眉再三，轻声喃喃：“吾不过顾念无忧安危，亦不肯见兄长追迫父亲，大逆不道......”
弄无悲闻听此言，稍一怔楞，正待启唇，闻弄无悯接道：“然，无忧信我，你却不信！”
弄无悲却仍未恼，闻弄无悯轻道：“你我兄弟，岂止哑口之别？”一语即落，闪身一颤，已至弄无悲身侧。
弄无悲闻言，迟疑半晌，沉声哀道：“初时，兄长奉告，如果无悲安于此地，浸身之正气于肥遗江，江水即有疗效，可医兄长之疾，既保了知日宫申明，又灭了金乌丹戾气。无悲若能够一己之身，挽狂澜，匡公理，自当舍命，不觉得惜。”
“兄长可有多日未曾饮茶？”弄无悲见状，眉头稍蹙，杜口密音。
“吾铁石心肠，亦有所动；尔慈悲济世，怎不介怀？”一语将落，弄无悯已是笑意盈盈，“论及扯谎，尔不过三岁孩童。”
“尔等但是亲见？”
“怎敌兄长？弥天大谎，千年不漏。”
月出灌莽，纱笼丛薄。
“若无悲正气，可抑妖丹魔性，兄长何需暗统愚城，伤害妖属？”
“尔若不欲互助，必多万尊枯骨。到时，岂止妖属，凡人仙友，遇之杀之！”
弄无悯侧目，眼风一扫，独自轻道：“想其当吾欺瞒，曲解未深，见兔顾犬，未为晚矣。”(未完待续。)
“这般，你亦不知其所往？”
弄无悲阖了眼目，反是含笑，少待，轻咬下唇，抬眉直视弄无悯，道：“兄长当知，妖入厌梦，功法深者，失魂而出，形器尚存；功法弱者，立时泯没，不得转生。“稍顿，接道：”兄长感觉，无忧功法可高？“
“兄长千年尽情，下水行舟。收愚城，屠万妖，骗金丹，戕弟子，党同伐异，欲盖弥彰。现现在，竟欲手刃生父！你我兄弟，究竟何人轻言毁诺？”
弹指之间，弄无悯身至肥遗江下。此时，相去一丈，悲悯二人，四目交视，唯灰袍白衫之别，余下各种，皆如对镜。
弄无悯还是忿然，鼻息稍重。半晌，吞唾润唇，轻道：“那夜假扮吾现于怀橘宫，欲以灯谜点拨无忧，若非这般，吾何需陷弄觞于不义，将诸乱起因引至其身？”
弄无悯闻其声，稍退两步，笑不成支：“常常闻此蛙鼓，便感通体畅快。吾有疾，卢扁无策。”
“然兄长千方百计，不得金乌丹不休......”
“此番下山，乃为追击知日宫旧主，岂可驾车携罐，惹此庸赘？”
弄无悲沉吟半刻，眨眉接道：”无悲直言，无忧已入厌梦，灰飞烟灭。“
苍文赤武皆是讪讪，躬身再施一礼，疾步出了殿门。
“无悲，你此回当真错了！”弄无悯不待其言毕，已是启唇，语重心长，“若此计可成，吾之明净盛名，知日万岁基业，尽数可全，汝之灭神，重于太山。即便易身之举未成，念着无忧，吾亦当埋葬过往，保知日宫乃至俗世如常。现在，尔助无忧叛逃，发吾之魔性，增吾之戾气，恰有一比——室中原有惜花之人，菅草迎门，吾尚绕行；当今惜花之人不再，芳兰当道，吾亦剪除。“
赤武疾步上前，轻拍苍文肩头，半晌，反口道：“师兄莫要如此。毕竟，师父尚未遣弟子下山寻觅，或其另有它途，抑或，无忧并未为厌梦所收。”
弄无悯面上一沉，不过一刻，反是笑道：“若其已感厌梦蹊跷，想来必已入了肘去院，得见行尸多少。若非百事缠身，吾早将那后患荡尽。无忧对吾坚信不疑，怎会猜想吾以厌梦摄妖灵？即便厌梦露显端倪，无忧亦不知险，确会妄动，陷于厌梦，倒是不奇。”
“若非体贴则乱，怎敢私行现身敛光居探看？为吾胞弟，轻言毁诺，何言狷洁！”
弄无悯五指收拢，查那厌梦丝丝清冷，陡感两腮生酸，阖目叹道：“尔等且去。”一言既落，磨齿吞声。
弄无悯抬臂，止了无悲说话，阖目叹道：“不得金乌丹，怎可斩断病根，仰人资给，岂是长策？”
“恰是如此！”弄无悯扬眉轻笑，“此番下山，吾乃替父为恶，更是不成受那茶汤摆布，失却真性。”言罢，弄无悯稍一上前，定定凝睇弄无悲，不语不言。半盏茶后，方再启唇，缓道：“无忧安在？“
苍文步子放缓，却未回身，沉声应道：“若非如此，另有何解？”
“入吾室，操吾戈。早知本日，吾便当剜目翦耳，岂止拔舌！“
当每入夜。
苍文怫然，背对赤武，单臂向后，广袖一挥：“师父既已归返，你还要缠问我何为！”
赤武轻叹，挠头喃喃：“半月已过，几百知日弟子遍寻肩山，未得半点虫迹；敛光居上，无忧物什服饰，无一有失。若非其擅引灵力，妄启厌梦，为灵石所困，怎会平空失了行迹？“
弄无悲低眉，愧道：“无悲不知。”
弄无悯闻声，立时勃然。广袖疾扫，金光乍现。不过斯须，弄无悲身子一晃，连退数步，蹙眉抚心，自感丹田灼灼，腥气直抵咽喉。
”你我皆知，父亲从未作歹，行迹不得，何言追击？“
二人一起回返寓所，原是冷静，然赤武终是抵不过，止步询道：“师兄，师父如此，但是鉴定无忧入了厌梦石？”
“此言，怎解？”
苍文赤武二人跪于殿下，见弄无悯情状，对视一面，未敢开言。
苍文晓其情意，更觉本身蓦地作色，实是不该；然多日寝食难安，愧恼忧怖，郁结于心，如此一番发洩，反倒镇静些许。
弄无悯轻哼一声，踱了两步，近了一旁蛙鼓，抬臂向前，以掌背小扣一二，引得那巨蛙四肢乍收，沉闷怪声骤起。
话音未落，弄无悲已是轻咳两声，含笑接道：“若非吾身存至阳仙气，可助兄长消隐魔性，掩人耳目，吾早当就死。”
弄无悯稍一侧目，见状缓道：“漏言当诛。若非尔......”
“尔将无忧引至此处，可将本相和盘托出？”
苍文闻声，顿首见礼，低声应道：“那日实是出奇。眨眉之际，日坠月升，吾再回身，唯见厌梦，却失无忧。”言罢，苍文眉眼一耷，愁绪相从。
“事到现在，尔乃虎伥。”
弄无悯正冠振衣，侧目回眸，恰见怀橘院内夜风扫阶，飞花度窗。弄无悯见那落花细瓣似欲借风遁入房内，正为雕棂所阻，缓坠窗下。弄无悯见状，不由微抬唇角，轻笑道：“既备四时之气，当知谋定而动，时至则行。”
弄无悯阖目静坐，不动不言。清风拂眉寸，沉水腻檀唇。
言罢，身子轻颤，摇首已带哭腔。
言罢，稍一甩袖，飞身不见。
弄无悲侧目摆布，稍一摇首：”无忧慧心，无需赘言。其见吾身，亦见妖丹，心下自有计算。不待吾多言一句，已是拔腿抽身，不及相留。“
此时，知日宫主殿。
弄无悯下颌微收，唇角浅抿，顿时启睑。左臂稍抬，翻手摊掌，不过迅指，苍文身侧那一方厌梦便已飞至掌上。
赤武也不计算，轻扯苍文，齐步上前，边行边道：“无忧可非薄福之人。”言罢，轻笑一声，倒似自嘲。
弄无悲笑意未减，唯轻叹口气，稍一侧身，启唇笑道：”无舌无声，情有所原；有口而哑，有目而昧，膏肓之疾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