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万事纷蜩螗 - 第137话
地裂边沿,土石分块下落。转眼再看,去拂等万斛楼弟子地点之地,一面陡升,成一土崖,坡高起码十丈。去拂等人无不惊诧,未及反应,已是就坡而下,向外滚落。土崖高处显出地下新尘,尚未为鸩毒所染,其独自固结,又再碎裂,大小若拳,形状如雹,披头往去拂砸去。新尘粉饰旧尘,毒气尚不得散,觉得埋葬。
赤武同弄琴对视一眼,侧目见那土崖骤降,高处反低,低处反高,数十尸身,难辨其貌,唯见黄土埋葬,模糊可观其形。尸身自高向低,反向流上天缝,不过半晌,隆隆声乍起,忽高渐低,那地缝吞净尸身,自行弥合,空中订交之处,无迹可循,独一道新土翻上,去拂等人,那里还寻得见?
苍文尔是面上顿红,皆是讪讪。
“宫主!”
苍文不耐,义愤填胸,起家驭气,竟飞过兀不言,直往女桑。
“师父,求您救尔是性命!”苍文叩拜再三,心如火焚。
苍文一怔,回想方才,疾道:“万斛楼去拂便是那日毒百足封天裂之人!”
兀不言寥寥数句,倒将世人目光再聚去拂身上。去拂若立针毡,盗汗陡出,心下计算:如果此时,弄无悯同兀不言合力讨我,该当如何?
“雀入大水化蛤,雉入大水为蜃,原不希奇。”
苍文等人不及反应,又再凝眸,方见一枯枝直穿卸甲,透身而出。起先不过烂叶三五,然不及迅指,枝叶得血肉浸润,立时伸展,翠浓欲滴,斑斓横陈。本是美木佳景,然那枝叶速生,陡立而上,似越人参天,不过斯须,急转而下,分僻数条,笼卸甲尸身于内,若饿虎扑食,花叶簌簌,其音胜厉鬼夜哭,闻之毛竖。
弄无悯眉尾一飞,却不言语,倒是赤武接道:“师父在此,如果兀不言妄动,师父岂会不查?”
兀不言更是近前,接道:”炎夏另有凉日,寒冬岂无暂温?凡事总有例外。”
“弄宫主,可知其由?”
尔是缓缓摇首,轻道:”然其口中不断,直叫‘不该答允此事’,此当何意?“
“然,弄宫主但是胜算在握?”兀不言倒似漫不经心,缓声再道。
弄无悯垂眉,未有稍动。待呼声消弭,这方踱步上前,探看赤武等情面状,见其无碍,又再携其退后,阖目启唇,暗诵心咒,后右掌平摊,掌心向天,勾腕缓抬。
“难道如此?”苍文不解。
去拂了望,见卸甲顿首抬眉,老泪顺颊上沟壑而垂,然其面上,倒无惨白内伤之相。
“唯剩青丘及其随行仆人。”弄琴应道,然稍一攒眉,再道:“不知那二人现在那边。”
弄无悯面色无改,反身正立,广袖陡挥。那隆隆巨声仿佛吼怒。弄琴赤武低眉细观,见于弄无悯去拂之间,地缝陡开,宏音得隙而出,掩耳不及。
弄无悯并未启睑,两手同负身后,长叹一声,缓道:“不法如此,尚得一穴以容恶身,吾仁至义尽。”言罢,回身再探,见兀不言早已不知行迹。
弄琴心道:先回知日宫,或弄柯已返;若仍不得其踪,又该当如何?念及此处,又再环顾愚城表里,不由抚心,轻道:“此一战,恐万斛楼人马反遭毁灭,愚城门下寥落殆尽,于我知日宫,老是善事。”(未完待续。)
“城主!”卸甲隔了约莫两丈,惶惑跪地,五体相投,哭号震天:“城主,吾一时胡涂,求城主开恩!”
“正邪之争,天数早定。”
尔是目珠陡转,朝弄无悯深施一揖,接道:”弄宫主意多识广,自是不觉。然尔是目浅,蟒化蚯,灵蛇化曲蟮,难道天壤之觉?“
弄无悯退也不退,身形不动,阖目垂臂,缓缓吐纳。不过斯须,未待那鸩毒土尘近身,诸人已感空中起伏,侧目细辨,有隆隆之声自下而上,地动弥剧,诸人站立不稳,多有伏倒。
弄无悯稍一摆首:“不知。”
兀不言不由蹈舞,独自歌起:“诛得妙!死得好!”
弄无悯感其鲁莽,眨眉而叹,正待防备兀不言偷袭,侧目见去拂独自上前,挡于万斛楼所余数十后辈身前,弄无悯蹙眉,心知不妙。
弄无悯唇角微抬,未几言语;反是弄琴闻声接道:“师兄好大面子。”
“铅锡难成干将,欧冶无策。城主又何需介怀,滥屠无辜?”
兀不言抬声,反是笑道:“吾座下门主,倒是晓得。”言罢,稍往一侧而行。
“多行不义,失心失道。”弄无悯不睬兀不言,独自缓道。
苍文抬眉,同弄琴对视一面,接道:“那日唯不过八人,师父自是不会,无忧尚在敛光居,未得下山;弄琴弄柯亦是不会;至于你我,更是不能。”
然其一语未落,便见灰尘四扬,其上附毒,自西南而起,往东北而去,速率之快,实难应对,愚城表里,恐不过一刻,难留活口。
尔是闻言稍惊,又再细思,迟疑半晌,喝道:“那日知日宫殿上,必有人露了风声!”
尔是侧目,后朝弄无悯恭敬道:“卸甲初现,疾走至前,见兀不言惊惧难表。吾等皆当其运营失利,狗入僻巷,这方失节求存。”
世人齐齐抬眉,方见女桑已为苍文所伐,尸身骤冷,赤色尽失;不过弹指,女桑已化枯树,其形存不过半刻,再呈流态,自上而下,仿佛突遇火体,没顶而浇,枝干俱炽,嗤嗤之声不断,尽数渗入土内,再无踪迹。
闻听此言,弄无悯眉头紧蹙:“其已知十七苦地之事?“
“吾愚城城众,所剩无几。此战临前,众妖倒似早闻,若地动之前,蛇鼠出穴,猪牛跳栏,皆得兆象。“
兀不言似有所动,转头瞧瞧弄无悯,又见卸甲双膝跪行,向其徐来。
苍文靠近,稍一怔楞,反身面向弄无悯,轻道:“师父,怎得巨蟒竟化地龙?”
“师父!”
世人凝神,果见一垂老迈朽,着紫金蟒纹披风,往城门疾走。
城内,苍文尔是已同女桑缠斗一处。尔是虽伤重,然苍文一鼓作气,倒是占有上风。
尔是闻声,缓缓抬眉,其面现哀容,口唇渗血,见苍文立品于前,不由极力抬臂,移至唇吻,轻颤将血痕揩去,展眉笑道:“文哥哥......”
弄琴心知讲错,垂了眉眼,双手交握胸前,恐忧不止;尚未闻弄无悯之声,却听尔是惊道:“卸甲有异!”
弄无悯稍一抿唇,轻道:“论仇之众,恨之极,无悯怎及城主。”言罢,端倪轻扯,见城内血光,不由长叹,接道:“何必如此?”
“城主!”女桑这方显身,施揖兀不言,恭道:“卸甲欲叛,罪不容诛。现在伏法,以正视听。”
“城主可欲高抬贵手?”弄无悯轻哼一声,却也不看苍文。
一言即落,诸人皆是一震。
“宫主谨慎!那烟气剧毒!”弄琴见状,疾声喝道。
“老朽一时胡涂,一时胡涂......”卸甲单掌拭面,涕泪未收,接道:“老朽细思,不该答允此事......”一言未尽,陡地一顿,面上五孔俱开,惊怖竭眶。
谁料兀不言稍退,反是朝弄无悯深施一揖,笑道:“闻弄宫主首徒之言,一旁那万斛楼乃是知日宫仇敌,此时,弄宫主欲除奸刑心,倒是同万斛楼这等暴徒沆瀣一气,合一恶并伐一邪,鼓吹出去,难道为人不齿?“
兀不言摆布瞧瞧,朗声应道:“勾搭外人,岂止卸甲一个?”
弄无悯见状,稍一蹙眉,缓颊道:“兀城主这是为何?”
“此时便是良机!”去拂心下暗道。一念至,已是两臂同抬,合于身前,手掌陡开,但见一股白气,四散而飞,目下微尘,升而聚,无孔不入,障目扰心。
念及此处,去拂掌心一寒,却已湿濡。
“你命百足于十七苦地逞凶,吾等岂可置之不睬?”苍文不忿,厉声疾道。
尔是点头,脸颊微侧,独自喃喃道:“理应不该。吾同文哥哥灭百足于苦地,怎会有旁的愚城部属为兀不言通风?”
弄无悯唇角轻抬,挑眉直视兀不言,笑道:“兀城主,可有难言之隐?”稍顿,眼风扫过身侧去拂,接道:“为何无悯感城主不欲一战,似是徒耗工夫?”
诸人这方见不远处一人昂首跪地,一身紫衣。苍文见状,一声急喝:“尔是!”
“以天下为任,弄宫主调教有方。”兀不言轻笑。
弄琴赤武闻声,亦是惊奇。
万斛楼弟子惶恐无措,下盘难稳,随地转侧,仆而复起,起则再仆,不过半柱香工夫,其哀嚎已是难查。
兀不言心知其意,肝火陡起,喝道:“卸甲吃里爬外,连合万斛楼,欲置我死地,自主为主。若不杀一,怎儆效尤?”
世人闻言,已感箭在弦上,触之即发,不由齐齐凝神,定睛兀不言,以查其动。
“那日于仆人府邸见过数面,其神敛而不发,喜愠不形于色,怎得本日再见,变了此般无胆鼠辈,天差地别?”去拂不由思忖,心下暗道:“且见现在情状,其当历恶战,岂会如此,毫不见半分伤情?”
弄无悯闻声倒是未应,沉吟半晌,轻声缓道:“你怎为兀不言所擒?”
弄无悯稍一低眉,返身拂袖,直往知日宫。唯其言袅袅:“先行返宫,从长计议。”
“方才尚在。”赤武挠头,甚是不解。
尔是面上一紧,轻道:“遵弄宫主之命,复潜入城,疏导布衣妖属出城避祸;又欲寻机,探卸甲之谋,以求蛛丝虫迹。”
尔是稍顿,接道:“然入城未有多时,便为兀不言所查,不由分辩,将吾拿了问罪。”
随女桑形灭,卸甲尸身之上枝叶亦消,然那地上,徒留一地龙,其身不过手掌是非,环环肉色,头尾染了些土泥。
尔是又再上前,定定瞧着那地龙尸身,口中喃喃:“老朽不该答允此事......答允何事......”
弄无悯不欲上前,稍一沉吟,却陡地抬眉,轻道:“弄柯那边?”
世人闻言,未及反应,忽闻城内尔是大喝一声:“卸甲尚在此处!”
兀不言闻声,笑道:“弄宫主仙名,天下咸知。朝啜甘露,夜咽云霞,清心寡欲,难见悲喜。现下竟得仇家一二,刀来剑往,称表情仇,难道丧事?“
弄无悯傲视摆布,目珠微转,稍一攒眉,应道:“凉日温时,转眼而逝,岂是常理?以肩山为绳墨,辖内如果邪意迫人,压逼正气,吾知日宫必当怒争。“
兀不谈笑道:“弄宫主似是欲战。“
弄琴不得弄柯踪迹,心焦不已,上前急道:”莫非为兀不言公开所制?“
苍文见状,轻道:“可有发明?”
弄无悯收了眼风,侧目见苍文诸人,皆是冷静,沉吟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