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出塞
翌日，完颜亶睡到晌午方才醒来，早朝的臣子空等了一个多时候，只好各自散去。
许宣心潮澎湃，暗想：“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许宣呵许宣，你若想报仇雪耻，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这一战，便是你演变鱼龙、展翅为鹏的最好机遇了！”当下勒缰回顾，纵声道：“汗阿玛、额娘，你们保重龙体，孩儿必不负任务！”猛一挥鞭，策马率先疾冲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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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砭骨，劈面如割，火线那苦楚的号角声与喝彩垂垂听不见了。海冬青呀呀尖啼下落在许宣肩上。望着茫茫风雪中如有若无的雄师，他的内心俄然涌起不祥的预感。王重阳亦蓦地打了一个寒噤，转头朝右扫望。
许宣一凛，道：“你瞥见甚么了？”
世人沿着冰封的河面，穿行于崇山峻岭之间，一起向西。头两日山谷坡势陡峭，还可看到大片雪原，行进速率颇快；夜间则驻扎在山阳河边，凿冰取水，砍木生火，将猎捕的鱼兽架在篝火上烤熟分食，倒也不觉酷寒疲惫。
第三日凌晨，太阳还没升出地平线，和亲的马队便已列队划一，等待在朱雀大街上。两侧人隐士海，欢娱如潮。许宣与王重阳骑马奔到时，更是引得一片山呼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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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不安的感受更加激烈，道：“重阳兄，你看好公主！”策马奔驰，奔到火线金兀术身侧，低声道：“都元帅，草原茫茫，偏又遇见这遮天蔽地的风雪，连东南西北亦辩白不清，也不知那阿拉塔和也速该要将我们带向那里？如果合不勒真起了歹意，重兵设下埋伏，只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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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铁骑全速奔驰，到了傍晚，公然到达一处壕边堡。所谓“壕边堡”，即在与蒙兀交代处，掘壕为堑，垒土为堡，修成一条条深壕高墙的边关长城，屯以重兵，保护相连，抵抗蒙兀各部马队的扰乱。
世人欢娱如沸，在号角与鼓乐声中，六千骑的和亲马队缓缓解缆了。大风鼓励，旗号猎猎，阳光照在漫漫银甲上，闪动着刺目标光芒。
到了第三日，坡势越来越陡，宽广的河面变成了小溪与山涧，两旁的雪原也逐步被险要的高山所代替，积雪更越来越厚，车马难行。
王重阳脸上一红，摇了点头，道：“没甚么，想来是我目炫了。”心中却暗自忸捏：“若让许兄弟晓得你内心总牵挂着小青女人，连到了塞外也将别人错认成她的模样，真不知他会如何作想！”
雪雾茫茫，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只闻声马蹄声、号令声从四周八方逼近。众金兵又惊又怒，弯弓拔刀，正欲迎敌，忽听那蒙兀少年也速该大声叫道：“大师不要脱手！来者是我蒙兀塔塔儿部的苏赫巴鲁，让我来和他说话！”
许宣正欲说话，忽听左火线“轰轰”连震，火光冲天，接着蹄声隆隆，响起如潮号令，也不知有多少军马正朝这里冲来。
金兀术闻言心中一震：“豪杰所见略同……”旋即又想：“这小贼算得甚么豪杰？岂能与我相提并论！”沉着脸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是，我已经命令全军列为‘龙鳞阵’，谋良虎率八百‘铁浮图’细心保护公主；蒲拉都与纳兰日各领五百‘拐子马’，夹护两翼。至于也速该与阿拉塔，也已被紧紧看住，如有异动，立即砍下他们的头颅来祭旗。”
公主坐在六驾马车内，闻声“屠龙太子”的喝彩，翻开窗帘，笑吟吟地凝睇着许宣二人，柔声道：“济安哥哥，多谢你与降魔国师千里相送。这一起上势需求辛苦你们啦。”
晴空万里，林海苍茫。
这座壕边堡依山而建，气势宏伟，西边百余米的陡坡下，便是茫茫无边的草原。残阳如血，北风萧瑟，濛濛雪雾卷着黄沙，如波浪般起伏。许宣、王重阳从未见过如此壮美苦楚的气象，一时神夺。
他虽对许宣疑忌甚深，何如这小子已博得完颜亶与裴满氏的信赖，坐稳了太子之位。此番出塞，更负担着庇护公主与这位“济安太子”的重担，就算再厌恨，也得保护全面，以免坏了本身的雄图大业。
王重阳骑坐的这匹赤兔马是西夏国进贡给裴满氏的，为了报答王重阳对济安太子与公主的救护之恩，裴满氏特地犒赏于他的。单从两人的坐骑便可看出备受帝后恩宠，就连公主与金兀术的风头也全被盖过了。
金兀术“哼”了一声，冷冷道：“殿下，塔塔儿人凶暴狡猾，贪得无厌，常常扰乱边疆，定是被特斯哈经验了以后，挟恨在心，想要趁着暴风雪来偷袭壕边堡。”
许宣心道：“这可真叫‘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这些贪暴的金鞑子不也成日来扰乱大宋边民么？”口中却大声答道：“也速该，请你转告他们大金天子的话，‘蒙兀的草原枯了又绿，混合江的冰面结了又消，从本日起，蒙兀与大金将不再是仇敌’。我们既与忽图剌攀亲，他的安答就是我们的安答，畴前的事一笔取消，特斯哈抢走的牛羊女人都会偿还，大金还会送他们五百头牛、三千只羊。”
翌日凌晨，浓云密布，俄然飘起了鹅毛大雪。比及和亲雄师出关上路时，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
号角长吹，喝彩四起，完颜亶在数十骑簇拥下飞奔而至。他拍了拍许宣的肩膀，又低头探入马车中，与公主低语了几句，回身朝世人挥了挥手，大声道：“蒙兀的草原枯了又绿，混合江的冰面结了又消，从本日起，蒙兀国将再不是我大金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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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完颜亶终究下旨和亲，命济安太子与都元帅兀术带领六千精兵，偕同萧抱珍、王重阳两大国师，护送公主完颜瑶出塞。不到半晌，动静便传遍了全部都城。
王重阳心底倒是一酸，转过甚，不敢再与她对望，暗想：“如果是允真，此番我就算豁出性命，也决不让她以身饲虎。”
海冬青尖啼着振翅冲天，率先超出城楼，朝北遨游。
一个马队飞奔到许宣身边，道：“殿下，都元帅说火线七十里，便是比来的壕边堡，全军加快前行，争夺彻夜在堡内安营。”
听闻太子与都元帅护送公主出塞和亲，守将特斯哈早已率兵列队驱逐，“屠龙太子”、“都元帅”的喝彩声响彻边关。当夜，壕边堡内篝火到处，欢歌如沸，世人又酣醉了一场。
也不等金兀术应对，也速该一把挣开身边的金兵，夺过号角，“呜呜”地吹了几声，凄厉如狼嚎。四周的喊杀声顿时小了下来。遥遥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叽里咕噜地大呼了几句，似在喝问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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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速该也叽里咕噜地大声回应了几句，又转过甚，用女真语朝许宣大声道：“大金国的谙班勃极烈，苏赫巴鲁是我阿巴嘎忽图剌的安答，他的羊群被你们壕边堡的守军抢走了，特斯哈还抢走了六个塔塔儿的女人，他们是来找他讲理的！”
天气暗淡如夜，雪花越来越大，扑落在铁甲上，很快便凝成了薄冰。世人从未见过这么狠恶的暴风雪，冻得嘴唇青紫，浑身颤栗，连缰绳、马鞭都有些抓不住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山势重转陡峭。茫茫雪岭，连缀起伏，朝西远眺，模糊已能瞥见那迤逦如长蛇的边关城墙。
再往西行，翻山越岭，肠道回旋而上，更加崎岖艰险，一侧是峻峭的石壁，另一侧则是万丈绝壁，马蹄踏处，不时有碎石冰块簌簌崩落。最狭小之处只容得两人并骑而过，略不谨慎，便能够坠亡在那茫茫云雾当中。众金兵只得砍木凿石，铺设栈道，谨慎翼翼地保护着公主的马车通过。
此时霞光喷涌，满城映染，她的脸也如莹玉般抖擞着温润的光，眼波更柔情似水，满蕴着说不尽的话语。许宣明知她十句话里九句都是谎话，仍不免心旌微荡，浅笑道：“事关妹子的毕生大事，做哥哥的岂有不经心极力的事理？”
许宣裘衣雪帽，骑着一匹乌黑色的汗血宝马，左肩上立着乌黑的海冬青，英姿勃勃，与青衣红马的王重阳并肩而行，真如璧玉辉映，也不知惹很多极少女引颈张望，心醉神迷。
许宣想起岳飞那句“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肉，笑谈渴饮**血”，不由得五味交集，心想：“辽东气候苦寒，山高路险，宋兵不占天时天时，真要杀到了这里，也未见得能直捣长龙。反倒是蒙兀蛮子受惯了温饱，又善骑射，是金鞑子的大敌。难怪鞑子从不在宋金鸿沟修砌城墙，反倒在蒙金边疆建起这如长城般的壕堑高墙。”
这匹汗血宝马原是完颜亶的坐骑，神骏无匹，裴满氏担忧许宣双腿残疾，骑坐不稳，特地做了一副鞍辔，可将他双腿紧紧地牢固在马腹两侧，即便马儿失蹄跌倒，也能当即解开鞍扣，安然地滚落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