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托付

许宣一凛，回过神来。当前最大的仇敌，不是将本身满门抄斩的狗天子赵构，也不是对他群起围攻的大宋道、佛各派，而是李师师与完颜迪古乃师徒。前者是连环算计林灵素与李少微的幕后黑手，也是害得本身家破人亡的首恶首恶；后者野心勃勃，觊觎大金天子之位，几次三番欲置他于死地，害死了完颜阿勒锦与无辜的猎户村民，此次更是害死小青的祸首祸首。如不将这二人撤除，难消本身心头之恨，更没法即位金主，灭宋复仇。

王重阳在一旁听了，悲从心来，忍不住低头拭泪。李少微又伸出左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王官人，多亏有你这么一个好兄长，允真活着时才气那般欢愉。她与你虽无血缘，倒是……倒是比亲骨肉更亲的兄妹。如果我没去蓬莱就好啦，她便能永久和你无忧无虑地糊口活着外桃源。”

也不知她想起了甚么，双颊俄然出现晕红，轻声道：“我和他初识之时，也是在如许夕照的山谷。只是当时是春季。他受伤躺在溪边，头枕着苔石，笑嘻嘻地看着我。溪水倒映着漫天的朝霞和两岸枫叶，就像着了火。如果当时我一剑刺入他的胸口，就再也不会产生厥后这许很多多、胶葛不竭的恩仇了。可为甚么……为甚么我恰好刺不下分毫？

那几只鹰隼扑落在乌拉塔利等人的肩膀上，与海冬青一齐拍翅尖叫。许宣顿时觉悟，摸着海冬青的颈背，笑道：“鸟兄，难不成是你千里传音，招来了救兵？”海冬青昂头摩挲，状甚对劲。

王重阳却浑然不知她话中之意，哽咽点头，以示承诺。

王重阳心中一震，方知允真的原名竟是“秋晚”。想到彼时秋山夕照，枫林河边，她独抱着两个婴儿，苦苦等待着一个永不会成真的幻境，也不由为之难过。

许宣知她苦衷，悲怒交涌，一字字道：“李元君，你放心，我定会杀了李师师，为你，为允真女人报仇雪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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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记起当日在东海之上，风暴当中，林灵素浮沉于惊涛骇浪，拍腿高唱的便是这首歌。李少微平生被这魔头所害，原觉得她早已心灰意冷，看破情关，想不光临到末端，却还是对他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幸亏流霞镜重回本技艺中，镜里照摄下了那夜完颜亮与裴满氏通奸的景象，有此铁证，何愁扳不倒那厮？当下强抑悲怒，点头道：“海陵王狼子野心，若不撤除，国度必遭大乱。乌禄，你当即带领军马，随蒙古各部返回‘黄金神山’，救出都元帅和蜀王。再将海陵王搏斗众猎户灭口、抢掳苏里歌母女之事，密报都元帅，特别要让乌拉塔利描述清楚，当日海陵王与我独斗时所射的箭术。其他不消多说，都元帅天然便晓得海陵王的秘闻与来龙去脉了。至于汗阿玛与朝中大臣么，我自有体例。”

李少微如释重负，握着的双手顿时松开了，望着远处的残阳，眼神迷离，嫣然一笑：“这里的落日多美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瞥见这么美的傍晚了。”

过了好一会儿，许宣才垂垂止住啸吼，胸膺里空空荡荡，泪水却仍烈火般地炙烤着脸颊。

许宣收起流霞镜，走到王重阳身边，却见刘德仁神采金紫，浑身生硬，兀自昏倒不醒，李少微的双眼虽已微微展开，却气若游丝，眼神涣散，明显已活不悠长了。

完颜乌禄见他握镜怔怔不语，只道他还在考虑如何救出苏里歌母女，上前低声道：“殿下，海陵王深得太后宠嬖，又在宫中深耕耳目，广结翅膀，仅凭着这十几个猎户的供词，只怕难以说动陛下，白白打草惊蛇。要想将他扳倒，必先获得都元帅与皇后的支撑。若能找出实证，证明此次海陵王通报动静，暗害殿下与都元帅，便可与都元帅联起手来，将他连根拔去。”

李少微泪光涌动，微微一笑，道：“我原已拜托小青女人，让她帮我照顾允真的孪生姐妹，可爱那浑沌偏将她吞入了肚里。现在我只能拜托你了。她与允真长得非常类似，也一样的纯真仁慈。世道险恶，民气如鬼，你若找着她，就瞧在允真的情面上，当她是mm普通好好照顾，可别让她……别让她受人欺负，像我一样误入歧途。”

许宣转头望着那倒映落日的灿灿冰湖，热泪盈眶，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我要与降魔国师在这里留上一段光阴。你不必管我，速速解缆。”心想：“小青姐姐，不管你是死是活，就算流尽贝尔湖的水，掘光湖底的泥，我也定要找出那怪物，将你从它的肚子里挖出来！”

喧沸的人群中，唯有王重阳满面悲戚，怔忪不语，木人似的跪坐在刘德仁与李少微身边，也不知在思忖些甚么。见许宣朝本身望来，方勉强一笑，将先前从浑沌“脐口”夺回的流霞镜隔空送入他的手中。

小青被浑沌生吞后，他虽悲怒如狂，但彼时性命交关，思虑更多的，是如何碎冰破茧，存亡逆转，将统统仇敌与拦路者斩尽扑灭。直到现在，面对着伊人幻影，才真逼真切地感遭到小青已经永久离本身而去，才真逼真切地感遭到那深切骨髓的哀思，和前所未有的空茫与孤傲。一时候，克敌出险的对劲与高兴荡然无存，指尖颤抖着抚摩着镜面，泪水夺眶，忍不住仰开端纵声狂吼。

许宣心中一酸，这魔门妖后虽害得本身不浅，毕竟也是个被运气玩弄的不幸人，平生为情所困，误入邪途，终究落得如此苦楚结局。伸手扣住她的脉门，想要为她运送些真气，她却悄悄摇了点头，想要说话，眼角快速滴下泪来。

完颜乌禄不敢多问，当下传令全军，由蒲察左古多带领八百精兵保护济安太子，待太子决定回京时，再护送返程。本身则领着残剩的龙鳞军，由苏赫巴鲁、合不勒等各部可汗带路，马上出发，赶往黄金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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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瞥了眼镜面，心头顿时如被尖刀刺剜，痛得难以呼吸，几乎连镜柄也拿握不住。只见镜中幻光流浪，小青衣袂飘飞地站在峨眉山顶，云海茫茫，霞光镀染，转过甚，眼波含情地凝睇着他，似笑非笑，栩栩如生。

李少微惨白的脸上出现奇特的晕红，反手将他握住，又摇了点头，蚊吟似的道：“我这平生咎由自取，谁也不怨。只是……只是扳连了我那薄命的女儿，连死也不得清净。我只求你们……求你们帮我取回允真的肉身，让她入土为安，下一辈子，再不要投胎到我如许……我如许绝情寡义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嘴唇颤抖，咽喉似被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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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弃我后，我自轻自贱，想要抨击他，用心和王文卿搅在了一起。有很多回，我明显能够和王娘子联手杀了他，却为何总下不了手？我肚子里怀着的不是他的骨肉，又为甚么要回到与他初识的山谷，在那枫林两岸的溪边，生下秋晴和秋晚？”说到最后一句，泪珠簌簌而落，哽咽难语。

吼声如雷，震耳欲聋。世人气血翻涌，慌不迭地捧首后退，都不知他为何又笑又哭，有如发了疯普通。蒙古各部更是神采惨白，忐忑不安，只怕他天威难测，俄然忏悔。

许宣心中一动，知她说的是李秋晴。听言下之意，不似临终托孤，倒像是但愿王重阳能与李秋晴结为朋友，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固然本身对李秋晴并无男女之情，但总了解在先，又曾共磨难、同存亡，为何李少微却恰好将她拜托给素昧平生的王重阳？

王重阳想起畴前的日子，想起母亲，更加悲伤，几个月来强忍的悲哀仿佛全在这一顷刻发作了，紧攥着她的手，肩头颤抖，若不是四周有金兵逡巡来往，几乎便要痛哭失声。

李少微停顿了好一会儿，望着残阳，轻声唱道：“分携如昨，人生到处萍流散，偶尔相聚还离索。多病多愁，须信向来错。尊前一笑休辞却，天涯同是伤沦落，故山犹负平生约。西望峨嵋，长羡归飞鹤……”她嫣红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泪痕，似笑非笑，被夕晖映照，艳光四射，却又仿佛冷如冰雪，声音越来越轻，终究再也听不见了。

世人又惊又奇，相视大笑。合不勒等蒙古可汗在一旁听了，耸然动容，更加认定许宣有上神互助，不敢复兴半点相欺之心。

世人轰然报命。不过半晌，数万雄师已清算划一，在完颜乌禄与众可汗的带领下，别过许宣，浩浩大荡地朝西奔驰。蒲察左古多则带领最为精干的八百名马队，在山脚安营扎寨，生火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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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乌禄听得莫测高深，却仍恭谨领命。略一游移，又道：“殿下是与微臣一同前去，还是由蒲察左古多别的带领精兵，先行护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