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葫芦
许宣点了点头，道：“临安城是天子脚下，耳目浩繁，行事切不成惹人思疑。许二娘姓许，恰好与我同姓，此番就与李公甫持续做伉俪，当药店的老板。三书做药店伴计，我就做老板娘的弟弟兼学徒。”李公甫、徐娇容忙伏倒在地，齐称不敢。
月如银盘，遍海粼光，只要归墟的滚滚涡墙被火焰映照，变幻着姹紫嫣红的灿艳光彩，有如天国入口。龙鲼在他们头顶张翼回旋，收回凄厉可骇的尖叫，夹混着郭动天的狂笑，更如啾啾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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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蓦地想起当初在金国上京曾与此人交过手，恰是三大刺客中最难抵挡者，铁锤势可开山裂地，此番相逢，真气之狂猛霸烈，竟似更远胜于前。却不知如此人物，为何屈尊冒充王文卿？又如何甘为李师师之奴？
素晴耳根一阵烧烫，又是惊奇又是感激，却听蛇圣女怒笑道：“臭小子，这小尼姑固然长得极似你mm，和你却没半点干系，哪轮到你来献殷勤？再说即便是你mm，也与你毫无骨肉之亲，不过是李师师从李少微那儿抢来、设想抨击王文卿的东西，你上了一次当犹嫌不敷，还要死乞白咧地往里跳么？”
慧真叹道：“阿弥陀佛！本来令妹与小徒竟是一母所生。人间之缘，皆有因果，王真人此番与我师徒相遇，也是冥冥当中天意使然。却不知那李师师既要复仇，又为何费如此周折，掳走素晴的同胞姐妹，寄养蓬莱？”
刘德仁所赠的这枚玛瑙葫芦，原是上古神器，可大可小、水火不侵，能够炼化阴阳二炁，既是存放道门丹丸的绝佳器物，更是闭门修炼的寄身之所。唐朝时原属道门散仙李芝仪，他为了炼化“太乙真炁”，曾藏在葫芦内龟息闭关七年，若非葫芦被砍柴人偶然捡到，翻开了塞子，他原可再多待两年，修成第九重真炁。此时作为归墟中的藏身之地，再也合适不过了。
两人闻言，吊着的心更是直落渊底。蛇圣女又惊又怒，谩骂不断，此时既知是中了李师师的圈套，对那妖女的仇恨天然压过了统统，也顾不上怨责慈航静斋了。
王重阳“啊”地一声低呼，才知这位酷肖允真的小师太公然是李少微临终托孤的女儿李秋晴。
接着又是一记，两记，三记……每次撞击都如五雷轰顶，怒焰喷薄，硬生生将他们朝下砸落了二十余丈。若单论真气，王重阳毫不在他之下，但在归墟里苦斗了三日夜，疲困交集，此番上冲，更已耗尽力量，被如此压抑猛攻，几无抵挡之力，斗到第九应时，指剑已气光涣散，再难抵挡，只得夹住葫芦，朝下飞旋避开。
两人如同被翻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奋尽尽力想要朝上冲起，却被那天崩地裂的无形巨力寸寸压抑，强撑了半晌，便笔挺地疾坠而下。
在海涡重重挤压之下，葫芦越旋越小，却始终坚如盘石。二人存放其内，除了稍感逼仄、天旋地转以外，并无其他不适，比起方才憋闷欲爆、骨骼寸寸欲裂的濒死之感，有如云泥。
素晴松了口长气，转头四顾，只见葫芦内壁光滑如镜，流光溢彩，似是有无数个“她”正与无数个王重阳紧贴在一起，四周八方凝睇着本身，不由得脸上一红，朝外挪了半尺。左火线悬浮着一缕人形莹光，想必就是慧真的元婴神识了，忙合十叫了声“师父”，想到她灵魂离窍，现在被困壶中，肉身又不知坠入那边，只怕再难有复活之望，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素晴脸烫如烧，内心反几次复只回荡着一个动机：“他死去的mm竟是我的孪生同胞！”想到本身从小成了孤儿，扶养她长大的外公死在了母亲手里，失散的mm连面也无缘见上一回，便已永诀人间，更是翻江倒海，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惊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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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素晴闻言更加难过，泪珠簌簌而落，想要说话，喉中梗堵，甚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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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之间，巨蟒般飞速绞扭的旋涡竟已收紧了十余里，渊口几近闭合，上方乌黑一片，雷鸣震耳，只能模糊瞧见那团红光吞吐闪动，伴跟着银树般乱舞的闪电，嵌印在四周极速逼近的滚滚涡墙里，此起彼伏，忽视即逝。那气象之惊怖诡异，见所未见。
风声激啸，下坠之势越来越快，涡墙亦越旋越紧。目睹素晴俏脸涨红，额头、鼻尖香汗淋漓，已被那无形巨力勒得没法呼吸，王重阳更是心中大凛，潮流每涨一分，归墟之力便增十倍。照这架式，不消半晌，就算不被吸入渊底溺毙，也必将被涡墙生生挤死。
轰鸣声中，只听慧真叹了口气，道：“四海潮涨，尽入归墟，此时再想出去，已经迟了。哎，想那李师师聪明绝顶，既算定时候，将我们诱入埋伏，又怎会再留前程？全怪贫尼，扳连了王真人。”声音竟似衰老了十岁。
此时海上号角长吹，那十几艘战舰缓缓驶动，也已载着赵伯琮与慈航静斋众尼朝西飞行。
王重阳见她悲伤之状，与王允真别无二致，胸膛有如被重锤猛击，热血冲顶，脱口道：“慧真大师放心，王重阳以六合发誓，即使粉身碎骨，也必庇护小师太全面！”
胡三书打了个寒噤，虽不知端底，却也猜到了大半，忙一一记下。许宣又叮嘱了一番，让他们束缚部下，不成再啸聚混闹，滥杀无辜，免得坏了大事。三人唯唯诺诺，翻出舷窗领命去了。
此时得空多想，骑着葫芦翻身急旋，擦着海面的惊涛反弹冲起，借势浇灭了浑身火焰，却听郭动天厉笑道：“老贼尼，这一锤是替我枉死的母亲送你的！”天海一红，那道光锤又如火龙般吼怒冲至，与指剑交撞，光焰万丈，顿时将他重新扫回归墟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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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又道：“你再帮我刺探几小我的动静，一个是青城‘铁剑门’的程仲甫，一个是成都‘仁济堂’的南宝棠，一个是成都府姓李的提刑，另有一个是成都府的节级郑虎。他们现在那边，有多少家中长幼、至爱亲朋，我全要晓得得一清二楚。”这几个姓名从他齿间一字字地迸出来，语气虽平平，却森然阴冷，双眸中更是恨火欲喷。
郭动天斗到酣处，纵声长啸，遍体霞光炸射，那道光锤蓦地涨大了数倍，彗星般直落海渊。“嘭”地一声炸响，波澜如沸，海面陷落，偌大的归墟刹时扭曲，朝内收紧了百余丈。万千巨浪遮天蔽月，如凶魔妖兽层层奔涌，吼怒着朝下倾塌崩泻。
王重阳强聚真气，待要故伎重施，朝下逆向激撞涡墙，却再难见效。海涡的内径收缩本来的数非常之一，周遭的压力与渊底的吸力则加强了百倍不足，此时再与之逆势借力，无异于以卵击石，稍一碰触，当即腾空飞弹，绞扭着加快坠落。
慧真似是知她所思，光影动摇，微微一笑，道：“痴儿，痴儿，皮郛葫芦，有何异同？无我无常，来去皆空。为师修行数十载，早已了存亡，只是本门另有大愿未了，此行原想吩咐于你，恰好累你困守此处，才有了得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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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机一失，更是落尽下风。火锤风雷激吼，烈焰如倾，压得两人胸膺如烧，连气也透不过来了，唯有如浮萍般迭宕闪避。四周涡墙高涌，层层叠叠，仿佛跟着圆月东升越转越快，吸力也更加强猛。
素晴先前虽听王重阳说过其妹与她长相绝似，也知他开阔竭诚，不会虚言，却总感觉过分偶合，现在听蛇圣女如此映证，方才信了。听到那句“即便是你mm，也与你毫无骨肉之亲，不过是李师师从李少微那儿抢来、设想抨击王文卿的东西”，心跳减轻，颤声道：“王真人，你……你mm是妖后李少微的……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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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紧攥双拳，悲喜填膺，想到本日一别，与李秋晴不知何时方能相逢，更如块垒郁堵。转念又想，葛神仙成仙，王允真、李少微也接踵死在了蓬莱和塞北，只留下她一小我孤伶伶空中对这凶恶的天下，现在遁入佛门，健忘统统的俗尘旧事，也何尝不是摆脱，这才稍感放心。
王重阳眼眶一热，点头道：“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虽非骨肉之亲，却胜似骨肉之情。只恨我……只恨我……”强抑了很多的哀思突如大水决堤，一时热泪滂湃，哽咽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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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多想，抓紧素晴，滑到葫芦口沿，拔开玛瑙塞子，念了“收”字诀，彩光四射，顿时将两人吸入壶中。方甫入壶，四周涡浪吼怒着激撞在葫芦口，随之激涌而入，他翻身急旋，将塞子奋力堵住，又喝了声“黏”字诀。葫芦狠恶摇震，似被海涡绞扭猛击，螺旋疾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