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玉蟾
白衣人正欲说话,瞥了湖上一眼,也不知发明了甚么,神采微变,朝他回揖一礼,浅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翩然跃上篷船。
那白衣公子抚掌大笑道:“张公子快人快语,诸位如此赏光,颜或人幸运之极。”一时候丝竹高奏,满船秋色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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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默念了几遍“颜完金”,心中突地一沉,肝火直冲头顶。“颜完金”倒过来不就是“金完颜”么?这厮乔化成本身的模样,又取了这寓示“金国太子”的名字,其意昭然若揭。却不知为何要冒充本身,在此大摇大摆地交友权贵,惹人谛视?
许宣内心突突急跳,“她”的声音与影象中的白素贞略有分歧,就连劈面而来的香气也少了几分幽冷,多了几丝芬芳,身材也仿佛更高挑了一些,最最分歧的倒是神容语气,不像畴前那般孤冷僻高,而变得和顺驯良了很多。
张宗懿将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正色道:“颜大官人远道而来,如此美意,我们做仆人的,岂有拒人于千里以外的事理?张或人就代表诸位,第一个笑纳了。”拈起一朵落花,在鼻间嗅了嗅,俄然将身侧的歌姬一把拉入怀中,朝她脸上、脖颈胡乱亲去。歌姬尖声惊叫,画舫上世人却哄然大笑,纷繁搂住身边女子,高低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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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忍住几欲夺眶的泪水,斟了杯酒端与“他”,笑道:“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江遥海阔,你我今宵能同船共饮,也算是宿世修来的缘分。鄙人姓许,双名完兆,字慕白,倾慕的慕,李白的白。不知兄台贵姓,如何称呼?”
许宣大快,笑道:“梢公,各位大官人在那儿喝酒听曲儿呢,我们有多远滚多远。谨慎搅了官人们的雅兴,把我们整船人都沉到湖江里喂王八。”梢公大是难堪,口中连声应是,却不住地掉头回望。
张宗懿醉醺醺地一拍桌子,笑道:“金无赤足,人无完人。颜兄大名‘完金’,便是要做赤足之金、十全完人,大师岂有不信之理?想必是春寒料峭,嫂夫人锦衾难耐,飞鸽传书来啦。罢了,罢了,大师尽管放他一马,他日我们再登门拜访。”世人大笑,纷繁举杯。
那三人脚尖一点,飘然跃上画舫。许宣心下更奇,敢情巧事成双,这三人也跟那姓颜的是一伙的?果见那三人走到那颜公子身边,低头附耳说了几句甚么,颜公子神采微变,起家笑道:“各位好朋友恕罪,鄙人有些急事,去去就来……”
许宣心头一动,感觉这声音似曾了解,循名誉去,更是惊怒欲爆。只见一个白衣素冠的漂亮公子起家将一篮鲜花洒向世人,满脸浅笑,傲视神飞……那面貌举止竟和他本身的真容别无二致!
他定了定神,一起入舱坐下。凝神细辨,灯火摇摆,映照着白衣人那张清丽的脸容,尖尖的下巴,双眉斜挑,的确像是和白素贞一个模型铸出来的,唯有唇角多了一颗红痣,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豪气。颈子苗条,不见喉结,十指纤美如春葱,肌肤更是莹白如雪,吹弹欲破;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胸脯上,却又无较着隆起。一时分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四周游船闻声呼救声,纷繁驶来。但那画舫被许宣打穿了大大小小十来个洞,下沉极快,转眼间船头已没入水中,船尾高高翘起。世人纷繁朝船尾爬去,相互推挤,乱作一团。
一阵斜风刮来,细雨濛濛,画舫上空俄然落英纷扬,只听一个沙磁动听的声音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在坐各位都是怜香惜玉的摘花熟行了,这事理不消说都懂。初度相会,无觉得敬,唯有将临安三十六楼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儿献给诸位好朋友了。”满船顿时响起喝彩、喝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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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纷繁起哄,连称败兴。颜公子笑嘻嘻地做了一大揖,道:“颜某初到贵地,承蒙诸位厚谊,岂敢绝望?只是事出俄然,不得不去。各位兄台,美酒才子,但用无妨,过几日等鄙人安设结束,再请诸位到舍间一聚,以尽余兴,聊表歉意。”
“免贵姓白,字玉蟾。”白衣人接过酒杯,朝他微微一笑,双眸又转向了远处湖面。
许宣每问一句,“她”便极其简短地答上半句,双眸始终凝眺着湖面。顺着“她”的视野望去,却见一艘龙头画舫正朝此处越驶越近,许宣内心一动,莫非“她”在断桥上等的并非本身,而是画舫中人?当下悄悄朝梢公做了个手势,表示他调转船头,朝那画舫迎去。
胡三书似是看得呆了,神采涨紫,忘了手中仍在斟酒,酒水泼了满桌尽是。就连见惯了风月的两位歌女,也为之神夺,视野如磁石附铁般吸在那白衣人身上,心迷意乱,几乎拨错了弦、吹走了调。
“噗噗”两声轻响,船板顿时被贯穿了几个婴拳大小的裂洞。画舫一震,朝左倾斜,惊呼声中,张宗懿一头撞在窗沿,几乎翻身抛入湖里。不等世人坐稳,船身又朝右剧晃,接着猛地朝下一沉,湖水很快便从底舱汩汩冒上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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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猜疑,却见水波摇摆,一条篷船从右边穿过,驶向画舫。篷船上站着三个白衣人,打着油纸伞,端倪如画,恰是先前在乱葬岗碰到的、拿着风水罗盘四下寻看的怪人。
胡三书“啊”地一声低呼,亦大为讶异。所幸此时许宣戴着极其精美的人皮面具,声音又与那白衣公子截然分歧,不管是白玉蟾,还是那两位歌女都未瞧出非常。
那梢公认得这混世魔王,哪敢应嘴,仓猝将船摇开。所幸张宗懿喝得醉眼惺忪,没辨出许宣,也没瞧见那白玉蟾,被身边的几人劝酒,便又嘻嘻哈哈地行起令来。
“白玉蟾?”许宣笑道,“这可巧啦!白兄不但和我那位朋友长相类似,竟也和她一样姓白。不怕你笑话,我这‘慕白’之名,就是为了她而起的。来,来,来!我们虽是新朋,却胜似故交。许某先干为敬!”抬头遮袖,将酒一饮而尽,又道:“鄙人初光临安,与兄嫂运营一间药铺,敢问白兄那里人氏,做何谋生?”
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此人竟然是当初对小青、白素贞图谋不轨的纨绔后辈张宗懿!这厮仗着是清河郡王张俊的嫡长孙,横行霸道惯了,当初为了掳夺小青,夜闯慈恩园,若非本身脱手相救,早已沦为僵鬼的腹中物。但是这厮竟恩将仇报,反诬许家勾搭妖后,谋逆反叛。虽非害得本身家破人亡的祸首,却也是必须惩办的虎伥。
白玉蟾却似底子不识得这厮,妙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画舫二楼。
许宣惊怒更甚,人间岂有如此偶合之事,这厮究竟是真的酷肖本身,还是用心乔化成他的模样?如若真是后者,此人到底是谁?用心安在?目睹白玉蟾满脸晕红,神采古怪地凝睇着那白衣公子,更是疑云层涌,莫非“她”便是为了追踪此人而来?倘若面前的这“白玉蟾”确非白姐姐,因何对长相酷似本身的“颜公子”如此存眷?如若她是白姐姐,又为何对他的声音、话语涓滴无动于衷?
世人猝不及防,连呼拯救,张宗懿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手紧紧抓住船舷,左悬右荡,朝许宣的篷船嘶声大呼道:“船家,返来,返来!快返来救人!”
胡三书大怒,便欲起家回骂,许宣点头使了个眼色,传音道:“租得起这等画舫的,非富即贵。我们现在只是新来的小药铺伴计,无需……”瞥见那锦衣男人色迷迷的猪肝脸,蓦地一愣,肝火中烧。
过未几时,与那龙头画舫相距已不过两三丈远。画舫高阔绚丽,两层舱楼里坐满了人,华灯灿烂,丝竹喧阗。除了数十名歌姬舞女,另有十几个白衣人与八九个华服纱冠的男人,觥筹交叉,极是热烈。
捉狭心起,趁着篷船转向,白玉蟾看不见画舫的刹时,右手毕集真气,腾空弹指,急电般朝画舫的船底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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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窗的一个锦衣男人闻声水声,转过甚,神采一沉,指着篷船梢公骂道:“老不死的,你瞎了眼了么?没瞧见大爷们在这喝酒听曲儿?有多远滚多远,搅了爷的雅兴,把你整船人都沉到湖里喂王八!”
许宣暗想:“晋人说‘看杀卫玠’,就算卫玠重生,想来也不过如此了。但是人间须眉,又岂能真有这等绝色?”回想当日在断桥初遇白素贞的景象,也是这般风雨同舟,也是这般男女莫辨,更觉悲喜交掺,仿佛隔世。
“从西域来,做些小买卖。”白玉蟾心不在焉地啜了一口,似是不堪酒力,蹙起眉尖,悄悄咳嗽了几声,双颊很快又红晕出现,映着烛光,更增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