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城
且不说上党的白瓷、琉璃、纸张等物,就是酒水一样,便能换走不知多少盐巴。刘渊是看清楚了,那些匈奴贵族在占了晋人地盘后,巴不得学晋人模样,豪侈无度。但是盐、粮、外相,乃至牲口,哪样不关乎国朝命脉?
除了尚在闺中的亲生女儿外,刘渊还承诺了异姓封王,掌并、冀、兖、幽四州,擢太尉,加侍中等等厚赏。能够说只要梁峰一点头,北地半壁江山,立即尽在把握。
削爵?撤官?分权?刘和思来想去,也不知那小天子要如何施为。毕竟天高天子远,他一个无甚兵权的少年天子,要如何惩办梁丰如许的一方诸侯?
客岁年底,王汶客死兖州。沉痾一年,这动静实在不算不测。不过王汶身故以后,梁峰同太原王氏那点善缘,也断了个洁净。再想攀亲,恐怕谁也拉不下脸来。
人日的官宴办的极其昌大,不亚于元会。各州郡都垂垂步入正规,算得上远景可期。但是宴毕,就有费事事找上了门。
“孙氏、高氏、裴氏,也可做备选。抑或从低一品的士族中遴选一个。主公现在身份职位,不愁娶不来贵女。”段钦现在可不如何看好太原王氏了,毕竟王浚灭门之事还哽在那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本身以身作则,不消瓷器,不穿锦缎,仍旧没法停止族人奢糜,此次倒是能够趁着“拒亲被辱”,狠狠不准这股歪风。只可惜,连他本身都喝不到上党的玉露春了。不过酒水,总有替代之物,如何顺利减弱并州气力,在迁都之前稳住政局,才是底子。
刘渊倒是没有难为儿子的意义,直接道:“若他不信,会许司马氏女入并州。”
段钦心中格登一声,只觉有几分不妙。这可不是主公第一次推拒婚事了。但是本日不比平常,如果小天子真的先一步指婚,那么费事就大了。当断不竭,反受其乱。主公可从未犯过如许的弊端啊!
“父皇苦心,族人定会晓得。大业不决,如何能忘怀底子?弓马方是我皇汉之基。”
刘和点了点头:“儿臣感觉,那姓梁的不会应下。父皇把此事鼓吹出去,怕是……倒霉皇汉。”
儿子的恭敬姿势,让刘渊心中一松。举起了酒盏,他举头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水,像是抚平了胸中郁结。
缓了口气,刘渊持续道:“不管晋国那边会如何应对,拒婚一事,对我皇汉也一定没有好处。这两年上党那些奢糜之物屡禁不止,朝中又没甚么堪用的手腕。等并州拒婚以后,再下严令,也就水到渠成了。”
目光落在一旁的银壶上,神女拈花含笑,如同智珠在握。刘渊唇边,也不由溢出一丝嘲笑。最首要的,还是大局。唯有并州自顾不暇,他才有些许机遇。
啊!刘和恍然大悟。是了!如许明摆着会被拒的婚事,如果小天子仍旧心存疑虑,定会亲身指婚,为梁丰续弦。这但是司马一脉拉拢重臣的惯用手腕了,小天子固然没有女儿,但是姐妹老是有的。用宗女做梁家属妇,实在是高看对方一眼。但是这司马氏女郎,是那么好娶的吗?
与匈奴对峙数年,两方不厚交兵多少,死伤多少。连刘渊的亲生儿子,都折了一个。本该死不休,谁料匈奴却派来了使臣,登门拜访,只为联婚!任谁听了,都要怔上半晌。而那使臣递上的文书,实在诱人。
更严峻的是,如果回绝了婚,怕是会引得那些心向朝廷的士人,对梁峰的虔诚产生思疑。现在可不是自主的时候,一旦并州内部呈现混乱,事情可就费事了!
见儿子恍然大悟,刘渊也点了点头。他这宗子只是年青,并不笨拙,这些治政手腕,迟早都要学起了才是。
“天子方才迁都,刘渊就如此行事,怕是意在诽谤主公和朝廷之间的干系。”段钦眉头紧皱,说出了疑虑。
这酒的滋味,天然不如玉露佳酿。但是辛辣还是有的,再过些光阴,怕是这等次酒,都饮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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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平阳,怕是住不了多大时候了。
“可惜王中正身故,不然娶个王氏女,也何尝不成。”张宾遗憾道。
如此慷慨,远远超出晋国小天子情愿给出的。刘渊也没涓滴讳饰的意义,大张旗鼓前来,一副盼着与并州修好,劝他改换门庭的架式。
嗞的一声,又一杯酒入喉。他放下酒盏,对端坐身侧的那人道:“你感觉,不该许亲并州?”
晋天子方才分开洛阳,就传来汉国和并州刺史意欲联婚的传闻。远在千里以外,晋国那小天子怕是会暴跳如雷,进而再也不信并州。如此一来,倒也算诽谤了这对君臣。
只要梁丰有那么一点不臣之心,就该设法拒婚。而若他真的拒了天家的婚事,还能可靠吗?当时,晋天子怕是会顾忌入骨,再也不肯管并州之事。
段钦反应极快:“主公抢先一步订婚!”
像是心中遗憾激发了病气,刘渊悄悄咳了起来。刘和赶快起家,为他捶背,又端起了一旁银锡酒壶,斟上一杯温酒。
这个伪汉天子,可不是心机陋劣之辈。跟并州打了这么多年,他也该体味本身的脾气。如何能够贸冒然冲出来自取其辱?
对于这些诱人前提,梁峰只给了一句话:“并州乃朝廷治下,匈奴贼子,不当为谋。”
张宾冷哼一声:“伪汉此举,确切是诽谤,不过不在主公的应对,而在天子心机。如果天子生疑,怕是要给主公指婚,嫁司马氏宗女入并州了!”
“家世还是其次。主公若选,当以丰度为先。”张宾说的更坦直。娶妻当娶贤,如果娶个吕雉那样的,还不如不娶。现在梁荣这个嫡子宗子,是主公当之无愧的担当人,千万不能因为继母品性,横生枝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净是忠告。梁峰却一向未曾答话,过了半晌,方才道:“事关严峻,容我细心考虑一番吧。”
一旦娶进门,生了子嗣,梁丰的担当人起首就要呈现题目。并且司马一脉的女子,会不会在梁府兴风作浪,密禀朝廷,成为小天子放在梁府眼线?谁也没法作保!
这较着是父亲的考校,刘和细心想了半晌,方才道:“如果司马小儿信梁丰,就该置若罔闻,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如果他不信……”
动静从洛阳传到寿春,再从寿春返回洛阳,最起码要花上数日时候。如果能趁此机遇,在并州士族中择一贵女,下聘求亲,困局立解。如此一来,就算小天子想给主公指婚,也不成能了。司马氏宗女固然身份崇高,但是士族婚约不容踩踏,更何况主公还是一方诸侯,谁也不敢在这上面挑刺。
但是刘渊还是点头:“司马小儿本就不信赖梁丰,不然也不会封他为上党郡公。不过此举,倒是能探明晋国朝廷,对于并州的顾忌究竟有几分。”
看起来是招庸棋,实则步步杀机。刘和不由暗叹,姜还是老的辣。比起父亲的手腕,本身所想实在过分粗浅。
刘渊斜倚在案后,浅酌盏中温酒。病好以后,他每日饮上两壶的风俗就返来了。不过现在杯中的,不是清澈如泉的上党玉露春,而是掺杂了少量稠酒的烧春。那些残渣浮在杯中,倒像是飘起了一层薄絮。
刘和眨了眨眼:“父皇但是想用间?”
当然,另有一种能够。就是梁丰临时同司马氏攀亲,不让那宗女生儿育女,比实机会成熟,再赐她一死。
而婚事定下,对于并州内部的连合,也极有帮忙。如果能够,多娶几个,更有大有好处。能够说简简朴单一招,就把统统诡计破尽。
使臣是不能杀的,如何来的,就如何给送了归去。但是刺史府却不能这么悄悄松松放过此事。这来使的时候,实在恶毒。
这下,统统人都恍然大悟!张宾说的半点不错,如果天子真的对并州产生疑虑,那么首当其冲,就是要示好拉拢,进而节制婚姻大事。天子赐婚,但是件费事事。一旦承诺下来,对于并州,乃至梁府都会产生莫大影响。而不承诺,这根毒刺才完整扎入了小天子心中,今后并州如果同匈奴开战,恐怕连个援兵都寻不来。
“拒婚之事,转眼就能传入天子耳中。如许的战略,未免草率。”梁峰实在有点猜不透,刘渊这么做的目标。
是以非论是娶还是不娶,小天子只要提出此事,两边的干系,立即会紧绷乃至分裂。这才是摧垮君臣互信的关头一环!
看来,该找那人,劝一劝主公了。段钦暗自握住了拳头,也把那点忧愁,压在了心底。
“他不会应的。”刘渊一哂,“不过这婚事,也不在他应不该。”
这酒壶,还是之前堂兄呼延攸奉上的正旦献贺,也是父亲独一收用的器物。身为一国之君,仍旧不消瓷器玉器,反倒钟爱陶器银器,父亲为了汉国,也是呕心沥血,想尽了体例。他怎能不感同身受?
自取其辱这四字固然没有出口,但是意义清楚。现在梁丰已经身为大将军、多数督,统帅三州,封国称公。以晋人风俗,是千万不会娶身份卑贱的匈奴女子作为正妻的。那么他们大张旗鼓前去求亲,转头被人拒之门外,岂不失了颜面?
未出元月,气候仍旧冰寒。宫室中燃着火盆,用的倒不是当今最时髦的瑞炭,而是浅显木碳。哪怕炭盆笼的再好,房中也多了丝炊火气味。
并州是难对于,但是梁子熙并非毫无缺点。再过些光阴,比及夏收,才是大肆发兵的机会。慈悲为怀又如何,没有万千枯骨,哪来江山在握?他那些妇人之仁,终归会给并州惹来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