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15|
一行珠光宝气的朱紫徐行至兽头门前,华舆将将停稳。仆妇们早在门口的位置扑了猩红地衣,车舆帘子一挑,几个着宫装的嬷嬷上前搀扶,一名周身华贵的端庄美人款款下了车舆。华珠美眸微掀,只见那美人着真红大衫,梳百鸟朝凰髻,绛朱色的宫绦在风中悄悄摇摆,恰是此前几次的长公主萧念真。
四娘子不知宣王在打量本身,她屈着膝盖见礼,那人却半天没回应。双膝屈久了略微发酸,但是人前又不好有所透露,只好咬着牙苦撑。是时闻声一道柔润的嗓音重新顶传了过来,萧穆道,“我是你师尊,本日你及笄,自当送你样东西。”
赵青山已经带着赵氏高低同一众来宾提步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揖手见礼,道,“拜见长公主!”
四娘子点头,“并未。”说着稍顿,又正了容色抬高嗓子定定道,“说来你得好好感激七王殿下,你不在,他刚巧也不在。公主只问了几句肃王,并未发觉到你身上。”
萧念真微点头,在随行丫环们的搀扶下款款提步入赵府,语气嘲弄道,“侯爷真是会谈笑。赵氏一门是我大越第一世家,承远侯府如果舍间,只怕天底下就没有好去处了。”说着拿帕子掩口而笑。
华珠描述端庄,上前一一给各家高朋见礼,目光落在宣王身上时一顿,嘴角抽了抽,极快地埋下头,屈膝纳福道:“臣女拜见宣王殿下,殿下万福。”
“肚子疼肚子疼。”明珠悻悻笑着随口对付。一起跑得短促,七娘子正拿小手捂着心口微微喘气,她朝走在前头的一世人张望了一番,眉头微蹙,掩着小嘴又道,“长公主没发难吧?”
“……”七娘子娇弱的身板突然一僵,忙忙摆手道,“没有啊,我如何会和七殿下在一块儿呢。”
世人相视一眼,面上都是心照不宣的神采。承远侯很快从思考中回过神,他掖袖一比,朝公主毕恭毕敬说了个请,“恭迎长公主临驾,实在令舍间蓬荜生辉。”
四女人这才讷讷地回过神,皱了眉头道,“是啊。方才母亲说她发钗不对路,让她归去换一副来着。这都好些时候了,如何一向没来呢?”
孙氏面上含笑,步态婀娜行至侯爷身侧,低声说了些甚么。承远侯听了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老婆清艳娟秀的脸庞上,悄悄拍了拍她的手,道,“辛苦夫人了。”
晴空万里不见云彩,赵府兽头大门前,几个小子正焦灼而立。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长街那头打望,终究,远处飒踏马蹄作响,抬眼看,见顶马在前,禁军保护在两侧,背面一辆华贵车舆缓缓驶来。
久珠捧动手炉一阵咳嗽,惨白的面色看来仍旧孱羸娇柔,她是极细弱的嗓音,提及话来也有几分有气有力,倒是安抚的口气,“二兄,四姐姐,你们别焦急。七妹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出不了乱子的。也许另有事件担搁了,再等等吧,若四姐姐及笄礼前还未见她人影,我变让翠菊去棠梨苑寻一番。”
这道声音将四娘子的思路拽了返来,她垂眸,纤白的双手伸向前去接,口里道,“门生谢过博士!”
华珠一笑,恭恭敬敬道,“承蒙陛下同公主厚爱,是华珠天大的福分。”
赵府前厅中高朋满座高朋云集。承远侯在朝中是高官,享厚禄,嫡女及笄这等大事,来恭维的权贵之多自不必说了。除了女宾念真长公主和萧衍萧穆二位亲王,四大世家都别离派有人来。
娘子郎君们面露诧色,抬眼望,只见前头诸位上宾中多了抹高大矗立的身影,同宣王两个并肩同业,周身高低都是光彩灿烂。
专门传话的小子嗓门儿大,门内立侍的仆妇听了,忙忙往前厅禀告。长公主为女宾,是恭熙帝亲身受命,如此尊荣天然怠慢不得。家主来宾闻言,纷繁敛了笑容站起家,立在门前正号衣冠,待统统妥当了方往门前迎高朋。
她心跳有些微乱。
两人一番扳谈让礼鑫去了。二郎侧目一哂,笑道,“说来,你与七王殿下的缘分也是匪浅,不来便都不来,一来便都来了。”
二郎在幺妹美丽的面庞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困顿道:“你这脸如何这么红啊?嘴唇肿成这副模样?害病了么?”
客气酬酢几句,长公主约莫发觉了甚么。她秀眉微蹙,视野在一众来宾郎子们细细网罗一番,不由猜疑地挑了挑眉,看向宣霸道,“我觉得老七与五弟都是华珠的博士,该当同来的。如何,老七没来么?”
“……”华珠的目光在七王身上打量一遭,又调转过来看七妹,猜疑兮兮地挤出一句话来:“这也忒巧了吧。明珠,你们两人方才是不是在一起啊?”
仆妇小子们在厅前厅内侍立,赵青山笑容满面同诸位高朋谈天,听得门前丫环传话,说夫人同四娘子来了。世人举目去望,只见赵氏大妇同着盛装的四女人款款入内,珠光宝气极其素净。
娘子郎君们徐行,正说着,将将行至一处垂花门前,一抹倩影便悄悄溜了出去。
孙芸袖扯了扯唇,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回绝,只不着陈迹退后一步,抽回了被赵青山握着的手。侯爷的神采有顷刻的呆滞,是时又见大妇淡淡一笑,回身朝华珠招了招手,道,“华姐儿,来。”
一年多前七王大败丹梁,班师回朝,大受陛下嘉奖。现在十余月畴昔了,这位肃王在朝中的名誉与职位都愈发高,手中权势也如日中天,风头直逼太子萧桓。畴前太子从旁帮手国君摒挡政务,六部都由萧桓一人统管,现在半道上杀出一个七王萧衍,恐怕这大越的天,很快便要变了。
念真公主面上勾起笑容,忙忙请诸位免礼,她笑盈盈的,视野从赵氏几位娘子郎君面前顺次掠过,定定落在华珠身上,笑道,“四娘子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本日陛下命我为你的女宾,也是我们的缘分。”
华珠怔了怔,昂首一看,只见面前摊着一只玉节子似的左手,掌心广大,上头鲜明卧着一枚通体乌黑的羊脂玉坠,在日光还是下华辉熠熠。她讷讷的没回过神,倒是承远侯在一旁笑了起来,催促道,“华姐儿,欢畅得说不出话了么?五殿下赐你大礼,还不快谢博士?”
家主服侍着公主走在火线,华珠则跟着孙夫人和一众兄姊弟妹行后。二郎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在人堆儿里打望一阵后皱起眉,扯了扯四娘子的衣摆,压着声道,“如何没瞥见明姐儿?七妹人呢?没与你在一起?”
萧穆着亲王服冠,华服之下少了几分闲云野鹤的云淡风轻,衬出常日里鲜见的雍容气度。他神态平和,清润的目光顺着赵四娘子高低打量一番,含笑道,“你不必多礼。你还未满师,按例仍当称本王博士。”
礼书叹了口气,光荣道,“得亏长公主一门心机都在七王同华珠身上,没有发觉我们府上少了个娘子,不然可就糟了。”
这话出口,萧穆的神情几不成察微变。他很快回过神,朝长姊揖了回击,说道,“原是来了的。方才孟楚来寻,想是兵部又有要事了。”
方才那成心偶然地触碰,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揣测着,白净的脸颊模糊浮起几丝绯红来。华珠悄悄咬牙,甩了甩脑袋将莫名其妙的邪念抛诸一旁。
萧念真说这话不过是随口,但是说者偶然听者故意。本日赵府来的都是世家高门后辈,听了这话,诸人面上的神采都变得有些奇特。大家皆知,畴昔的大越朝廷,数位皇子中陛下最倚重太子,无人能出其右,但是现在的风景却大不不异。
玉坠是冰冷的,十指触摸教民气惊,但是指尖分开时不经意滑过他的手,传来一丝淡淡的温热。华珠心头蓦地一惊,颇觉几分难堪,仓促接过玉坠子便退到了一旁。
华珠顿了顿,只好又重新开口喊了一次,“是,博士。”
华珠唬了一跳,看清来人面孔后不由翻了个白眼,斥道,“兄姊们正说你呢。换个头钗罢了,如何迟误上这么久?”
宣王的视野在她精美的妆容上细细流转,发明这丫头好好穿戴一番,美态并不比赵明珠弱多少。只她常日里老是过分直率跳脱,大喇喇地像个郎子,缺失了女儿的娇柔,本日拾掇规整一看,美得教人面前一亮。
明珠听了面色一僵,抽着嘴角挤出个干瘪的笑容,“呵呵,那还真是多谢他呢。”
天家的圣心最是难测,今儿个捧你入云端,一不留意儿也能教你跌入十八层天国。人缘造化,谁说得清楚呢?
“本来如此。”长公主微微点头,面上的神情突然变作一派了然,道,“他现在同太子两人分担六部,的确非常辛苦。”
几人面上一喜,忙忙高呼道:“长公主至!长公主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