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一心
阿欢白我一眼道:“谁让要和圣上说那些话?关到不见人的处所去,与世隔断,又怨得了谁?”已隔了十数日,这会儿还不解恨,非要在我脸上一捏,两指头都用蛮力,捏得我呼了一声痛,却还不肯停手:“我们在内里替你担忧,你倒在内里养得白白肥肥,哼。”
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甚么,本来已是欢欢乐喜,这会儿却如沐冰雪:“你说是信我,到底还是不信,我说了待你一心一意,如何会在内里有男人?我若对你不用心,有了别的人,汉后代人,又有甚么不同?”
我扯住她:“我想起来,阿娘瞥见了,觉得我和无生忍有些甚么,当时倒是没大见怪,只是怕甚么时候想起来,顺带拿他出气――我待你一心一意,并没有去内里勾搭甚么人,和郑博也甚么都没产生过,你要信我。”
事理我都晓得,只是内心堵,看她也生出些不悦之意,又自悔说错了话,想来想去,只能将她的手一牵,叫她“阿欢”,将话带畴昔:“说到孝敬,我在掖庭看了很多医书,想本身写一部,现在只到第一卷,内心有话,写出来总不成个模样,且有些方症,光是胡想无益,须与一二年长资深的大夫参照才好,你可有人保举?――这誊写出来,我是筹算贡献阿娘的。”
她道:“如果你亲身下厨,倒不如将陛下也一起请了,显得你孝敬,也免得别人猜忌。既请了陛下,也不好真拿你那些不入流的技术接待,不如如许,还由你治一席,就在丽春台观景的亭子里,天井中设铁架子,我们一起烤肉玩,你亲手烤给陛下…不可,禁屠令虽名存实亡,毕竟还未曾明旨拔除,还是拿暖炉起锅,做个暖炉会,你亲手将蔬菜洗一洗,放出来也就是了――又如何了?”
我对这发髻非常对劲,面上倒有些内疚:“像是未及笄的女童似的,我这年纪,是不是不大合适?”
她不说话,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一下便红了,却不落泪,只是回身向里走。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答复她。
她要笑不笑地看我一眼:“我不似你那么娇气,一个生日罢了,又不是家中长辈,又不是整寿,值得甚么?若你能藉此讨陛下一二分欢心,反倒是天大的幸事,你该光荣本身另有奉迎陛下的机遇。”
阿欢道:“那个定的端方,说妇人就不能做孺子打扮了?再说这也不是女童的发式,是我新想的‘垂髫髻’。”
阿欢看我对着镜子几次核阅,噗嗤一声便笑出来,慢悠悠走到我身后,伸手去松我的发髻。我只当她大天白日的就想要,唬得直拿眼去看中间,待见中间无人,内心又痒痒起来,半推半当场去握她的手,将她的小手带到嘴边,低头一亲,她却嫌弃地推开我:“内里另有人呢,像个甚么模样?”一面已将我的发髻全数解开,又拿梳子替我梳头,我方知会错了她的意,那一种火却未消,将头仰靠在她怀里,扭她的手道:“又是几日未见,你便一些也不想我?”
她盯着我:“不是古书里找来的,也不是你亲眼瞥见的,那是如何来的?你若未亲目睹过,安知世上男人该是甚么模样?你如果悔怨同我在一起了,大可和我明说,我们好聚好散,今后还是敦睦妯娌。”
她红着眼睛,勾着嘴角笑:“本日记得同陛下说宴请之事,我先叫人去预备。”
我闷闷不乐地看她:“你便不能有一刻不要想着这些事?”本来是她生日,成果变成阿谀母亲,到最后最累的,必然还是她――如许的生日过着有甚么意义?
这却戳到了我的把柄,我忙向镜子里一看,将脸上摸了又摸,嘴上道:“你懂甚么?这才是娴雅淑女的模样,你看内里,哪个不是以这雍容繁华为美?”也是奇特,才过了四年,世风就变了,发髻梳得一个比一个高、假发也更加千奇百怪了不说,连这美人的潮流也变了。畴前颀长白洁还是美人的独一标准,最多再算上胸大腰细腿长的胡风审美,现在却垂垂喜好起那些养得有些虚肥的圆脸美人,我倒不是说那样的人欠都雅,只是很多女儿家为了寻求那股“雍容文静”的身形,竟日不动不走,实在于身材无益。
她将手自我手中收归去,边替我挽发边道:“四年未见,不也如许过来了,才几日又算甚么?”食指在我肩上一戳:“坐好。”
她昂首看我:“我信你。”我刚松了口气,想要顺势抱她一抱,她却推开我:“但是光阴还长…我们离得又远,如果今后…你在内里有人,若只是男人,我就不怪你。”
就算亲如阿欢,我也不敢等闲流露。
这就纯是胡说八道了,轮到我白她一眼,到底舍不得她的技术,便顶着这头发道:“明日就是你生日,时候太仓促,未曾筹办甚么礼品,不如我在丽春台替你做一席菜,你肯赏光么?”
我哭笑不得地看她:“如果女人生来天经地义就该喜好男人,那你如许的又如何算?你是如何了,好端端的,又提及如许的话,是不是谁在你耳边说了甚么?奉告我,我说她去。还是只为那张图?那张图实在也不满是古书里找来的,但我一时和你也说不清楚…”
将随身带着的第一卷取出来,交给她看,谁知千算万算,忘了这书里画着男人身材,阿欢一翻到便变了神采,将书丢在我怀里:“你筹算将这东西献给圣上?”
我没有去问独孤绍或崔明德那件事的停顿如何,只是派人给阿绍送了二十坛御酒,她则回了我一柄亮闪闪的弯刀,传闻是她亲身淬炼而成――时人以为这刀发源于春秋时的吴国,美称之为“吴钩”――当今虽还没有“男儿何不带吴钩”的句子,“吴钩”却模糊已有疆场建功之隐喻,我见了这刀便知了她的情意,虽知不管如何都是旁人的挑选,与我无关,心中却还是有些小小地雀跃,特地去寻阿欢说了此事,她却只是笑:“崔明德不是率性随便的人,她既说了要求参赞军事,又吃力心机挤到御前,必是有所图谋,且她自独孤绍第一次当兵时起就格外留意山川地理、堪舆风景,若说她真是铁了心要让独孤绍嫁人,我才不信。”
不是我不信她,但是穿越这事,实在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把柄。
她看着我,半晌才道:“如果男人,那是你生来天经地义该喜好的人,反倒是我逆了伦常,你内心能有这些男人,另有我,我已满足。如果女人,则与我分毫不差,你有了别人,我当然痛恨。”
她没有明说,言语间却很有几分自矜,我爱看她这对劲洋洋的模样,却用心逗她:“毕竟你与她隔得近,相处时又多,以是比我晓得得清楚。我又不能常常见她,如何晓得她在做些甚么?”
这一回我清清楚楚地闻声了她说的每一个字,瞥见她低了头去望地上,我甘愿本身了解的她的意义是错的,摸索着隧道:“甚么也好?”
我踌躇了半晌,毕竟只是道:“如果别的任何事,我都情愿奉告你,但是这一桩…容我想想。”
我真是怕了她,只得悻悻然坐正,任她在我头上玩弄。过了足有一刻之久,又或是两刻,总之她玩弄完了,将我推向镜前:“看看。”我才从她的香气中回过神来,细细一看,倒是她替我挽了个松松的发髻,顶上头发未几,倒是两旁垂了下来,巧巧将脸遮住,显得我的脸又细起来。
我的统统安宁繁华,皆是源于我作为母亲女儿的身份,倘若我不是她的女儿,不要说繁华,只怕连命也一定保得住。
我瞥见那画时已觉出不好,忙忙向她解释:“这是医书上画着,我照着画的,不是我见过谁的。”与她同时开口,各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又道:“这是端庄医书,有些人体也是普通,阿娘本身也看过,并没说甚么。”她却同时道:“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