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莫高窟(一)
“可知病因安在?”
她回身按了按他的胸口:“秦,我这才晓得,你肺里的疼痛有多难受!”
来自楼兰的女人,在金色落日下,单独骑着骆驼,返回戈壁那头的故里。
斯文·赫定、王家维传授、小郡王、李隆盛,他们也留在莫高窟,速写临摹佛像与壁画。
英卡一鞭子抽到他的额头,把握骆驼登上鸣沙山,转头幽幽地说:“我只晓得楼兰。”
连绵的骆驼队翻到鸣沙山东麓,这是一条大漠黄沙的山谷,劈面是陈腐的三危山,中间流过一条几近干枯的宕泉河。鸣沙山这边暴露的断崖上,密密麻麻漫衍着无数洞窟,状如蜂房鸽舍。
这两个字,令秦北洋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王羽士晓得白俄美人听不懂,便也肆无顾忌地大声说。
“保重!我还会来找你的,哥哥。”
“这位女施主,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筹办后事吧。”
“一起安然。”
“这就是极品灵药?”
“阿海,仆人的身材归属于仆人本身,我们做奴婢的岂可随便测度?”
“无量天尊!清兵犯境,江山破裂,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贫道虽年幼,但不忍剃发,因故削发修道,至今二百余载矣。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度过五次小天劫、四次大天劫,乃至炼虚合道,再登太清瑶池、上清真境、玉清圣境、无上大罗天盘古,成绩天仙之位。”
他没有回绝,高烧让她的双唇滚烫,如同烈火一团。
“西元1644年?”秦北洋在心中掐指一算,“道长已有276岁?”
次日朝晨,卡佳已堕入半昏倒状况。秦北洋心急如焚,他叮嘱九色庇护卡佳,本身骑着汗血马,飞奔到敦煌城里。
冗长的驼队向东而去,刺客阿海与老爹在最后压阵。眺望黄沙中的莫高窟,阿海摸着脸颊上的刀疤说:“仆人真的想要嫁给那小我吗?”
秦北洋心头一沉,他听明白了,却还问:“甚么意义?”
王羽士的手指头一搭脉,眉头舒展,再看卡佳的面色,通过秦北洋翻译,扣问病情,点头说:“《伤寒论》曰:寸脉下不相称,为阳绝;尺脉上不相称,为阴绝,为皆不治,决死也。”
“敦煌莫高窟!”
“华佗再世,神仙脱胎,菩萨下凡,也无济于事啦。”王羽士向洞窟里的佛像昂首,“不过,我这里有一枚极品灵药,贫道在天山太上老君的丹炉中,修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所得,即便不能起死复生,也可延年益寿,若给这位夫人服用,或答应以熬过此劫。”
说罢,王羽士从道袍袖管中,取出一粒红色丹丸,貌似是从身上污垢老泥里搓出来的。
秦北洋虽不信奉宗教,但看到如此法相寂静,情不自禁跪下双手合十,冷静为卡佳祷告。
马灯照出佛龛内的彩色泥像——佛陀右手上举,左手抚膝,矗立罗纹肉髻,端坐说法,大慈大悲;弟子迦叶,内着锦襦,外披田相山川衲衣,胸部半袒,面孔清癯,神情纯熟;弟子阿难,上身后倾,腰胯微向上侧斜挫,两手订交腹前,闲适萧洒,漂亮内疚,翩翩美少年;两旁的菩萨像,云髻矗立,长眉入鬓,似笑非笑,团花密绣的锦裙,衣带飘飘,冰清玉洁,婷婷婀娜,丰盈健美。头一回看到如此大师闺秀的菩萨,头、胸、臀一波三折的黄金豆割,比拟文艺答复三杰不遑多让。最外侧两身天王像,大唐明光铠,头束高髻,魁伟雄武,双眉瞪眼,叉腰握拳,半弓步高出地神之上——佛陀、弟子、菩萨、天王统共七身,有静有动,文武并俱,背后描画着八弟子、诸菩萨、天龙八部和飞天的壁画,如同层次清楚的舞台剧。
“那么仆人的心呢?”
“去那里?”
阿幽放下毗沙门天王大旗,来到秦北洋与卡佳地点洞窟前,低声说:“哥哥,我要走了。”
“英卡!”李隆盛疾走到她的骆驼边,抓着驼铃说,“对不起,请谅解我!”
王家维镇静地举起拍照机,边走边说:“五胡乱华期间,和尚乐尊路经鸣沙山,金光闪烁,如万佛朝宗,在岩壁上开凿了莫高窟的第一洞。北朝历代天子崇信佛教,王公贵族们竞相扶养。到了唐朝,敦煌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莫高窟盛极一时。安史之乱,敦煌没入吐蕃,晚唐被归义兵光复,西夏与元朝今后才衰弱。”
此洞冬暖夏凉,残留千年气场,仿佛进入唐朝古墓。秦北洋放开毛毯,让咳嗽不竭的卡佳歇息。九色蹲伏在佛像跟前,仿佛虔诚的猎犬或小鹿。
鸣沙山下,莫高窟外,两千峰骆驼仍然排着长队,满载不为人知的五百吨沙俄黄金。
“藏经洞?我不是来盗宝的!霸道长,请快给一名俄国夫人看病。”
“实不相瞒,贫道生于大明崇祯十七年,大清顺治元年,明清兴替,惊天动地的甲申年。”
秦北洋先塞给他十块银元,拽着他到了中间的洞窟,卡佳还在神态不清的高烧中。
长久镇静过后,秦北洋却重视到卡佳的面色糟糕,必须找个落脚去处。他上马牵着骆驼,让小镇墓兽九色带路,走上莫高窟的山崖。古怪的是,他们路过一个洞窟门口,却见到一个老羽士,用猜疑的目光打量秦北洋,特别是白俄美人卡佳。
“道长何意?”
这一晚,秦北洋伴随沉痾的卡佳在莫高窟中度过。夏季的后半夜,她被冻醒了。但这洞窟里满是国宝,不敢生火取暖,秦北洋从背后抱着她,用体温庇护卡佳。
“老子曰:六合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王羽士奥秘兮兮地捻了捻髯毛,“六合之灵气可杀人也。”
阿海拔出腰间的匕首,象牙柄上镶嵌“白虹贯日”的螺钿纹饰。
王家维传授再次指导迷津,小郡王与李隆盛都在骆驼上双手合十,斯文·赫定也画起了十字。
少女的目光乌幽幽地闪动:“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然后,她亲吻了他的嘴。
秦北洋纵马疾走回莫高窟,找到名叫王圆箓的羽士。未曾想,羽士直截了当问:“这位施主,若要入藏经洞抚玩,请先付银元十块;若要带走经卷,每卷五块银元。”
“我早就谅解你了。”英卡却微微一笑,抚摩这个诱人男人的脸庞和眉毛,“汉人。”
“天上!”
按照中医的男左女右之道,秦北洋抓着卡佳的右手,让道长评脉。
落日西下,玉轮升起在鸣沙山上。两千峰骆驼消逝在敦煌大漠,它们即将穿过河西走廊,沿着丝绸之路,前去中原大地。
阿幽顿首,走下莫高窟,回到白顿时,重新举起毗沙门天王大旗。
莫不是明天所见的老羽士?
民国初年的敦煌,不过是戈壁中的边疆小县城,底子没有病院,也没有西医大夫,只要一其中医前两天本身刚病死了。但听人说,莫高窟的王羽士,除了给人算命做法,兼营悬壶济世。
掘金人老金带着节拍呼喊:“我武惟扬!”
秦北洋得空听传授讲授,从速挑了个洞窟,搀扶卡佳出来。
至于楼兰英卡,她徘徊在洞窟之间,俄然奔回莫高窟下,跨上一峰骆驼,掉头往西而去。
“你晓得剑桥大学吗?情愿跟我去英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