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刺客（一）
秦北洋极目远眺，北望秦川，渭水如带，阡陌纵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历历在目；东西两边，皆是连缀不断的秦岭，南边倒是重峦叠嶂的汉中盆地。
三名不速之客，自两侧台阶而上。金丝楠木支撑的大殿中间，黄金屏风宝座，上方匾额“承平一统”，摆布立柱上有两联大字——
阿海点头道：“三位请平身！本人早已听闻过三位的大名，俱是刺客联盟的中流砥柱，本日得见，太白山蓬荜生辉，阿海三生有幸！”
没有发明“天国粹堂”的孟婆，也没有“镇墓兽猎人”老金，更没有仙风道骨的“鬼面具”教员——这些人都去哪儿了？
爬上最高的山梁，三角形的颠峰，便是秦岭最高点——拔仙台。
俄然，一颗大石头自雪峰之巅砸入水中……
“天使”迈克尔用英语说：“美国迈克尔，代表刺客联盟北美众兄弟，恭祝太白山新仆人即位！”
秦北洋已深切虎穴，来到刺客们的老窝。这不恰是十二年来，他一向胡想要完成的誓词吗？手刃刺客，直捣黄龙，为养父母报仇雪耻。
“阿幽遭此不测，实乃太白山之不幸！刺客联盟之不幸！天国度族历经磨难，至此已然断绝，再无一个担当人。阿幽小主生前立下端方，由我阿海担当仆人之位，太白山诸位老兄弟皆可作证！”
这里是中国的地理中间——中国的中国。
他俩的身后是美国第一刺客，肤色黎黑的“天使”迈克尔——唯独他不是盗窟的。
太白山，秦岭主峰，海拔3771米，骑在中国南北地理分边界上。
“服从，林密斯！”
王赫斯怒勃然一怒六军介胄逞威风
“居此可定天下。”
打扮成中年贵妇的阿幽，单膝下跪，双手抱拳，说出一串标准的广东话：“南洋槟榔屿林娇娥，代表刺客联盟南洋众兄弟，恭祝太白山新仆人即位！”
真正的阿幽假装成南洋林娇娥，面露悲戚之色。秦北洋心中考虑，这小妮子当初以高深演技棍骗了他和安娜，又在北京房山云居寺棍骗徐树铮，赚得唐朝小皇子的棺椁，现在另有这番演出，真是可骇！
宝座上有一男人，年约三十许，身着夏季薄纱襌衣，显解缆达的胸肌，右脸有一道蜈蚣般的刀疤。
他用心大声用德语答复，让身后监督的刺客们听到。
阿海击掌三响，大殿外响起短促的鼓声，如同古时六军会聚，千军万马出征。不竭有人进入大殿，有十几岁的少年，也有青丁壮，另有五六十岁老者。他们或着宽袍大袖，或一身劲装，或长袍马褂，仿佛唐朝人、明朝人、清朝人、民国人堆积一堂。
“娇娥收到您广发天下的电报，便从南洋万里迢迢而来。阿道夫与迈克尔走过的路比我更长，既为恭祝您的即位，也是来拜见刺客联盟远东大圣殿，半个世纪以来，在环球刺客界申明显赫的太白山。”
有人说，这是太白山上遇害的冤魂作怪，实在是高山气候的天然征象。大唐天宝年间，关中大旱，京兆尹从大爷海中打了一桶水求雨，公然大雨滂湃。今后只要在深潭敲锣伐鼓，就会暴风高文，乃至六月飞雪。古时行军路过山下，必须静悄悄通过，不然轰动太白山神，全军会被泥石流淹没。
“太遗憾了！”
对了，秦北洋的杀父仇敌——刺客老爹也不见了……
他为安在宝座之上？阿海的目光扫过秦北洋、阿幽与迈克尔，幸亏假扮成南美洲神兽的九色最为抢眼，让阿海饶有兴趣地抚玩它的尊荣。
一座庑殿顶的九间琉璃瓦大殿，立于汉白玉台阶上，并不减色于紫禁城的太和殿，名曰“荣光大殿”——若在前清，绝对是大逆不道的僭越之制，满门抄斩诛九族。
她也不再是刺客们的仆人，十八岁的阿幽，已用高超的扮装术，假扮成年过四十岁的贵妇人，南洋第一女刺客——林娇娥。
他认出个身着汉服的少年，十五六岁，身材瘦长，唇上冒出绒毛，肤白俊美，头扎发髻，差未几是棺椁里的唐朝小皇子的年纪——他是少年中山。
秦北洋也单膝跪地，直接说德语：“德国阿道夫·卢森堡，代表刺客联盟欧洲众兄弟，恭祝太白山新仆人即位！”
天命诛妖杀尽群妖万里国土归化日
“三位故意啦！阿海感激不尽！本来我太白山，乃是天国度族世袭为仆人。但在三个月前，产生一场不测，我们的仆人阿幽，因为勤于练习刺客之道，不幸坠落绝壁，香消玉殒！”
阿海说到这儿，假惺惺地落下眼泪，眼眶都红肿起来，影帝级的演出。
阿海只是微微点头，也不晓得是否听懂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披着栗色须发，垫高鼻梁，蓝色眼球，了望云海上的太阳，重返“天国粹堂”。他现在不叫秦北洋，而是德国第一刺客——阿道夫·卢森堡。
进可下关中沃野，依托汉唐霸业之基地，出潼关争天下。退可取汉中盆地，得陇望蜀，师法诸葛孔明之隆中对，占有四川天府之国，偏安西南，徐图北上。
竟然是阿海！
走下暴风乱作的拔仙台，之间一座坚毅的城门洞子，门上刻着三个大字：天朝门。
九色第一次爬上太白山，仿佛秘鲁安第斯雪山上的大羊驼。光秃秃的山脊，到处是棱角状砾块。大爷海又称大太白海，另有二太白海与三太白海，都是程度如镜，清鉴毛发，深不成测。最大的水面是玉皇池，烟波浩渺，不逊于王母娘娘的瑶池，典范的冰斗湖和冰蚀湖，都属于第四纪冰川的遗址。
秦北洋细细读这两句楹联，感觉不伦不类，更像落草为寇的山大王。
这些人都是刺客！
天下的争夺，实在是天时的争夺。占有两个天时，便能篡夺天下，一是西北关中，二是东北幽燕。五代十国之前，西北占优；以后，东北占优。独一例外，明太祖朱元璋以江淮为基地，定都南京，同一中国。
太白山中景观，俱以海拔高度闪现垂直窜改，自下而上为栓皮栎带、锐齿栎带、辽东栎带、红桦林带、牛皮桦带、巴山冷杉带、太白红杉带、高山灌丛草甸带，直到寸草不生乃至长年积雪的山顶。
风云突变，湖心升起一缕青烟雾气，垂垂成为一根上接苍穹下接山顶的雾柱。少顷，雾气已充满湖面，天昏地暗，谷底传来霹雷巨响，仿佛砍伐柏木红松之声……
穿过大门，是山岳环抱的一片小广场，劈面五间石牌坊，上书“圣天门”。
台上有座石头堆砌的古庙，九色第一个跳上石头之巅，好像一尊吞吐六合日月的羊驼神兽。拔仙台，鹤立鸡群，群山众星捧月，正如杜工部所说“会当临绝顶，一览群山小”。
传闻，拔仙台是当年武王伐纣以后，姜子牙封神之地，封神榜就落在这里。秦北洋差点又要屈膝膜拜，阿幽拽住他私语警告：“别忘了你现在是德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