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狱谷（一）

小郡王与钱科劝他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活。欧阳安娜沉默地退到一边，却撞上了九色。

“九色，我晓得，只要你才气劝说北洋。”欧阳安娜凑着九色的鬃毛说。

李隆盛却看了一眼退到侧旁的安娜，双眼闪动道：“天底下，最难以捉摸的，莫过于男女之间的情事，我等岂能随便测度？”

李隆盛说罢，将跪地不起的秦北洋搀扶起来，了望高天上的星斗。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准人间见白头！”

钱科与小郡王异口同声地感喟：“不想北洋竟是如此痴情之男人。”

数个月前，身在英国剑桥的李隆盛，与工匠联盟的执事施密特奥妙联络――关东大地动后，工匠联盟大尊者之位空缺，其下三大执事，别离是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各自争权夺利，谁都相互不买账。而工匠联盟与刺客联盟的大战，不亚于非常埋没的天下大战，数年来已捐躯成千上万的生命，有些小国度的刺客构造乃至已全灭，背后必有凡尔赛体系英美法意日五强之身分。

小郡王与钱科也大抵明白了如何回事，帮忙秦北洋一同寻觅。但是，他们哪怕掘地三尺，将几百千年前前人的遗骸都翻出来了，也未曾发明阿幽的涓滴陈迹。

阿海挑选突袭的时候点，恰是太白山六十年甲子庆典前夕。这一夜，必是山上防备最松之日。山上传来动静，孟婆比来方才升天，统统人都目睹尸体被抛下拔仙台的绝壁。前次阿海兵变失利，最致命的失误，便是没能找到孟婆。现在老天爷帮手撤除孟婆，可谓天时天时人和……

比来有其中国男人拜访了工匠联盟欧洲大圣殿――来人右脸有道刀疤，自称刺客联盟中国分支的死敌，愿与工匠联盟联袂霸占太白山，俘获秦北洋与阿幽。这奉上门来的大礼，工匠联盟焉有不纳之理？

莫非她已变成无数藐小的灰尘碎片？抑或跟随数日前升天的孟婆去了另一个天下？

方才看到秦北洋，安娜筹办了千言万语，现在全被本身活活咽了归去。她没想到这番上太白山，竟会看到如许惨痛气象。想起十年前在北都城里，百花深处胡同，安娜与阿幽姐妹相称，常常抵足而眠，端的但愿一辈子都在一起啊。几年前，阿幽以“秦夫人”的身份拜访广州越秀山下，安娜心中有过刹时的痛恨。但她并不痛恨阿幽。安娜痛恨的是本身，痛恨的是命。

秦北洋在天国谷中下跪，将阿幽残留下的一绺头发，用绸缎包好塞入怀中。

“住嘴！”秦北洋猖獗地叫唤，双手插入天国谷的骨头堆里，“阿幽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毫不会放弃阿幽的。”

小郡王蓦地捶了李隆盛胸口一拳，骂他为安在汉中不辞而别，怎又会在这里见到他？李隆盛没法解释，他喘气着说：“各位，我们必须尽快撤离，万一阿海与工匠联盟又找下来！”

阿幽死了？还是成仙飞升了？

时隔七年，欧阳安娜再次见到了秦北洋。

小镇墓兽走到仆人身边，先用鼻尖蹭了蹭阿幽的脸，再用一双琉璃色眼睛盯着秦北洋。九色的眼里竟也滚出一行泪水，这可不是秦氏墓匠族制作镇墓兽时的设想，而是上古神鹿的眼泪。幼麒麟镇墓兽的泪水收回晶莹的反光，仿佛南海鲛人的眼泪。九色用眼泪说话，用泪水的反光与折射，奉告仆人――阿幽死了。

太白山腰的峡谷当中，她的双眼转动着泪花，却发明秦北洋双眼通红，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她还看到了小镇墓兽九色与折断了一支翅膀的四翼天使。九色怎会不认得她？它用脑袋蹭着安娜的裤腿，她发觉这尊镇墓兽长大了，不再是当年大狗的模样。

钱科望向太白山的高空，月光下依罕见几艘飞艇的影子。

扫开表层的积雪，空中到处都是白骨，主如果各种植物的残骸，有华南虎、款项豹、金丝猴、梅花鹿……乃至大熊猫。间或异化着人类的骨骸，有的只剩下残骨碎片，有的另有完整的头骨与肋骨，乃至有承平天国特有的服饰与兵器。

秦北洋猖獗地在骨骸堆里寻觅阿幽，哪怕只是破裂的身材，哪怕只是一段段的手指头。小镇墓兽九色也在帮忙仆人寻觅，它的感官非常活络，绝对不会漏过阿幽的气味。

“北洋！不要再找了！”一个时候后，已是拂晓时分，李隆盛规劝了一句，他瞻仰太白山的峭壁绝壁，如同刀削般垂直落下，断无半途逃生之能够，“阿幽没有存活下来的能够，何况她的胸口中了阿海的匕首，又被高丽参里藏的剧毒所害，恐怕还未落地便已……”

至于奇袭太白山的滑翔机，以及身着毛皮戎服的兵士们，明显来自奉天的张大帅。阿海公然是通天的人物，或许他放出了太白山上五百吨黄金的钓饵？现在北伐军咄咄逼人，奉军节节败退，急需军费采办兵器，便与阿海做了这个买卖。

秦北洋面对突如其来的他们，特别是琉璃色眼球的欧阳安娜，一时候仿佛如在梦中？

“你说啥？”小郡王骇怪道，“阿海在上头？工匠联盟也在上头？太白山上的这把火是他们放的？”

但他用力揉了揉双眼，再看动手指尖上的一绺乌黑发丝，便回身冲向天国谷底。除了李隆盛与九色，其他人不明就里，只能跟着他穿过波折的密林，又跳下峻峭的岩石斜坡，来到一片光秃秃的乱石谷底。

他的平生送别过三个女人：一是九岁那年养母被杀，那是痛彻心扉；二是白俄美人卡特琳娜・沃尔夫娜，可说是追悔莫及；三是老婆阿幽，倒是各式滋味，难以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