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海底崖山
秦北洋看着她的琉璃色眼球,的确跟欧阳安娜如出一辙。
“私女鲛人,结为伉俪”就是她。
因为,他看到了她的欲望,跟天底下女人不异的欲望,并且压抑了冗长的六百年。
她能够与男人完整交配。在与人类工匠共同糊口的五十年间,他们度过了冗长的幸运光阴,才让秦念北在南海孤岛不那么孤单。
“是你吗?”
地球生物史上第一次鹿角与章鱼的战役结束了,两边临时偃旗息鼓。
短短数行,秦北洋已完整明白了。“秦念北”的名字,亦有宋室南渡后的“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之风骨——他就是从襄阳流亡至江南的秦楚之子?
秦北洋却想的更远?越想更加险恶——她的面孔、身材,另有胸和腰,放在人类的天下也是那么完美,真是“南海有才子,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才子难再得!”
人会老去,但鲛人不会。或者说,她的朽迈是个冗长的过程。从宋朝灭亡到中华民国的六百多年,对她而言,不过相称于人类的六个月。
秦北洋被女鲛人拽到她的床上,名副实在的“水床”。
另有,太白山上的阿幽,秦北洋警告本身不能留下!
女鲛人揭示本身的下体,腰肢以下,鱼尾以上,竟然也有与人类完整不异的女性生殖器。
她拉着秦北洋跳入碧蓝的水池,为他洗濯章鱼墨汁。池里的水草有疗伤服从,她被老金折磨过的伤痕敏捷减退复原。水底有一张标致的珊瑚床,经心打磨出各种蕾丝边,加上粉色的海星装潢,的确像西洋女孩子的内室。
她记得这句话,也是男女别离时的借口——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北洋感到她在亲吻本身的脖颈,才认识到那对鹿角形胎记——每一代秦氏墓匠族都有遗传啊。不异位置的不异红色印记,让她把秦北洋看作六百多年前的爱人重生,带着一具不异的年青精神,魂兮返来!
但或许,五十年,对她来讲,不过是一刹时。
秦北洋发明一块石碑。不是墓志铭,也不是六朝骈体文,而是简明易懂的古口语文——
石碑另一面,六百多年前的秦念北,还刻下如许一段笔墨——
秦念北与女鲛人在共同糊口了五十年,在南海深处为宋朝最后一个天子守墓,他老得行姑息木,她却仍然是芳华美少女。
为了九色……
顷刻间,秦北洋脑中信马由缰,竟生出个动机——留下来!就像本身的先人一样,为宋朝天子守墓,与女鲛人结为伉俪,在这神仙般的南海深处,度过神仙般的人生。她会为他抓来鱼儿、虾蟹、贝壳、海藻,一同周游陆地,从南中国海到承平洋乃至大西洋!五十年后,他白发苍苍地死在爱人怀中,而她仍然二八韶华的美娇娘。
五十载前,小臣在崖山一战,死而后生,浮舢板至南海孤岛,海中有男女鲛人浩繁。小臣见海中有男童遗骸,上有群鸟掩蔽,面色如生,着黄龙袍,必是末帝。臣恸哭矣,帝既崩于水,此岛四周环海,故营建陵墓于海底,是为海底崖山。臣久居海岛,私女鲛人,结为伉俪,再未踏上神州大陆一步,至今五十年矣。本日,小臣耄耋之年,齿摇发落。然吾妻尚二八芳华美娇娘,五十年未曾窜改,鲛人之寿命远胜于人矣。小臣行姑息木,愿吾妻长生不死灭,与六合日月同春。秦念北遗言!
蒙古雄师横扫欧亚大陆,摧枯拉朽,欧洲人称为“上帝之鞭”,从基辅到多瑙河,火食断绝;从撒马尔罕到巴格达,赤地千里;耸峙百年的阿萨辛刺客教团,高处于太白山似的险要山颠,亦被夷为废墟。文强武弱的南宋帝国,竟苦苦支撑四十多年。经历过多次襄阳保卫战,蒙古大汗蒙哥也战死于四川垂钓城下。元朝集结四大汗国之力,进犯南宋一隅。忽必烈远征吐蕃、大理,从西南完成计谋大包抄。襄阳沦陷,逆流而下,霸占临安。
她红着眼眶从水里爬出,捡起一枚锋利的生蚝贝壳,在古墓的地砖上用力描画。
女鲛人牵着秦北洋的手,绕过鹿角峥嵘的九色,匍匐到地宫的边沿。这里有个大水池子,或许连通着海底,长满五颜六色的水草,另有很多奇特的热带小鱼。
对啊,这儿就是她的家!
女鲛人将他一把拽入水中,躺在红珊瑚床上——恐怕是六百年前,秦念北为他的美娇妻亲手打造的。
他在水中转头,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九色也跳下来了,第一次主动沐浴。这是一池死水,下方有个隧道,能够包容女鲛人自在通过,海水如同山泉不断冲刷,能够永葆清澈。
她变得哀伤,看着水池边上的一个小坟冢,那便是秦念北的埋骨之所?
她究竟几岁了?
面前这尊青铜章鱼镇墓兽,就是宋朝最后一个天子的镇墓兽。
水中无声,交谊缠绵,她的手指甲扣入秦北洋的后脖颈,无语凝噎……
南宋小朝廷逃亡,宋端宗继位,不久短命。皇弟赵昺继位,汗青书上只要宋末帝“帝昺”的称呼。南宋军民死守广东崖山,文天祥已在五坡岭被俘。元朝汉人大将张弘范,率水陆雄师围攻崖山。一场决定中国汗青运气的大海战,南宋全军毁灭。左丞相陆秀夫,不肯重蹈北宋灭亡时徽钦二帝被掳的热诚,背着七岁的小天子投海就义。南宋遗民个人跳海他杀,崖山海面竟有十万浮尸……
女鲛人是把他当作了本身的夫君?
呜呼!大宋三百年江山亡矣!臣秦念北,将作监墓匠,世代为帝王营建陵墓及镇墓神兽。元贼南侵,江山沦丧,百姓涂炭。十万军民,死守崖山,全军毁灭。大宋末帝,讳昺,年七岁,丞相陆秀夫背负末帝跳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臣轻易偷生于海岛,为大宋尽忠,营建陵坟场宫,制作镇墓神兽一尊,特作此碑,如有先人至此,牢记为大宋复国!
秦北洋说了这句宋朝大词人秦观的《鹊桥仙》,当年脍炙人丁的情诗,水井酒坊的风行歌曲,身为南宋人的秦念北,恐怕也劈面前的女鲛人唱过吧?
几次念诵三遍,秦北洋指着姿势妖娆的女鲛人。
安娜的妈妈,不是来自南洋的爪哇岛吗?说不定啊,安娜的母系就混有鲛人的血缘呢。
或许,秦念北的边幅跟六百年后的子孙秦北洋很像?
她持续亲吻他的脖子,秦北洋一睁眼,却看到小镇墓兽九色干巴巴的目光。
他并不沉沦女鲛人的床,翻身爬出水池,回到宋朝地宫,凝睇棺椁前的章鱼镇墓兽。
这是在干吗?
女鲛人哀痛地点头,泪水又从眼角滑落,一打仗氛围就变作鲛珠。秦北洋没有去接,任凭连续串方才固态化的鲛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又被通往深海的隧道渐渐吸走……
不晓得女鲛人可否生出跨物种的混血儿?固然这违背了生物学的规律。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如果悠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对不起了,秦北洋摆脱她的臂弯,翻身跳出龙床,湿漉漉地回到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