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天子之怒(二)
“姑姑,你曾教我处世为政之道,应洁身自好,不与人苟合,做个狷介之人,砭清激浊,砺世磨钝……我如何能够有结党篡位之心!”
正黄旗的禁旅连夜搜了莽古济和德格类二人的府宅, 竟搜出十几块刻有“金国天子之印”字样的木牌。
豪格入殿后,屁股还未落座,便满腔怨气道:“娶妻也是阿玛要我娶的,现在却要我休妻!当年额娘就是如许……因为先汗的一道口谕而被休弃的,如许的事情,归正我做不到!”
若非是此次坠马的事情,让他顺藤摸瓜彻查了莽古济的家底,不然他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皇太极打断他,随后用略显沧桑的语气道:“你觉得,杀了这些人,我痛快吗?”
范文程不慌不忙地说道:“两个字,弃取。”
但是这统统不过都是前兆, 真正的血雨腥风,还远没有到来……
豪格面色青紫,思虑着范文程的话。
“贝勒爷本日若肯听我一言,就该当断即断,不然后患无穷。前头论罪大贝勒一事,莫非还不敷为训吗?”
这份悯意,不是因为莽古济,而是皇太极。
她向范文程投以寻求的目光,他却只是淡定自如地在一旁喝茶,约莫心中早已有体味决之法。
济尔哈朗倒吸了一口冷气,表情格外埠沉重。与其说皇太极的清除之举是至公忘我,倒不如说是刻毒无情吧。
海兰珠晓得,从小到大,豪格一向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要他和莽古济抛清干系轻易,但要他做个无情无义之人却很难。
海兰珠看着豪格脸上神情的窜改,心中百感交集。当真想劝豪格,如果做不到,不如就干脆些放下……也好过走下去,获得的只是一场空。
豪格对此有些冲突情感,在早朝上公开对这个措置表示不满,被皇太极呵叱了一番后,便兴冲冲地跟着范文程一并来了东宫。
济尔哈朗见多说无益,唯故意存余悸地接过那份名册。
“多谢范学士提点……我明白了。”
自清除行动开端后,他也再没有来过东宫,想必也是为了不想有人来讲情。
本日的狠辣,却又像是一场必定。
“他想看看,我能不能做到当断则断。”
她至今还记得,当年莽古尔泰归天时,皇太极在灵堂前昂首痛哭之形……
刑部审判核实后, 皇太极以确实之罪证,定议莽古济和莽古尔泰、德格类等生时结党谋逆,盟誓怨望等大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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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豪格和岳托两位贝勒为其福晋讨情的折子,大汗还看吗?”
他犹记起了当年阿玛,另有二哥阿敏被削爵软禁时的景象……
范文程搁下茶盏,“若贝勒爷心中所求,是君王之权,就当大义灭亲;若贝勒爷只想做个无忧王爷,就临时随他去吧。”
“你和岳托贝勒不一样,你是大汗的宗子,如果连你也对他不敷虔诚,那他在众臣面前颜面安在?”
次日, 皇太极以“不遂汗意”为由, 命令将东侧妃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再醮与叶赫部德勒格尔台吉之子南褚。
范文程每日都会入宫给叶布舒讲课,凡是是下完早朝,就直奔东宫。
济尔哈朗又沉声问了一遍,“大汗……真的想好了?”
海兰珠是看着豪格长大的,晓得他性子和婉,也非常重豪情,天然是说不出口要他奉旨休妻的话来,只要将这个难事推给了范文程。
“冷僧机此人攀权附势,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
海兰珠想过,或许是因为她的抱怨和怒斥,令得皇太极不得不痛下狠手,来给她一个交代……但范文程却否定了她的这个设法。
先汗与阿玛,也是骨肉血亲,一同打下了建州的半壁江山,可而后呢?导火索只是因为一个布占泰,就令先汗动了杀心。而阿敏之罪,也不过是失了永平罢了。
豪格烦恼不已,一时候也没了主张,“姑姑,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豪格贝勒,恕我直言,眼下,摆在贝勒爷面前的,不过是两条路,就看贝勒爷心中想要的是甚么了。”
皇太极扫了一眼那名册,上到八旗贵族,下到家奴百姓,此事连累论死之人……足有千人之多!
“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归正阿玛认定了我有错,我当然做甚么都不对。”
阿玛也好,阿敏也好,莽古尔泰、德格类都好……他们当中,何人未曾为大金出世入死?立下汗马功绩?就算其罪当诛,又何尝不能将功抵过呢?
豪格闭上眼睛,声色凄厉道:“既然如此,我就亲手做个了断吧。”
皇太极对莽古济大动肝火, 全部盛都城一时候风声鹤唳。诸贝勒熟谙到了局势的严峻,从一开端为莽古济辩白, 到现在的死力与她抛清干系, 可谓是大家自危。
幸亏叶布舒比她还要悲观,精力一每天好了起来,固然截瘫的针灸疗效甚微,但她也不肯放弃这一丝但愿。
“朝堂上的事情,我没甚么发言权,还是听听范学士如何说吧。”
十月初二, 德格类贝勒因忧愤病逝。
这些背着谋逆之罪的人,无一不是他的手足嫡亲,当年的阿敏伏罪,众贝勒定议了极刑,他却也只是命令削爵软禁,未曾真的动了杀心……
“弃取……”
早朝上,皇太极命令惩罚了统统与莽古济有暗里来往之人,莽古济与吴尔当代所生的两个女儿天然逃不了干系。
豪格双手捏拳,一掌锤在桌面上,将那茶水都给震溢出了杯盏,跟自个儿作恼道:“我若早知她对父汗怀有贰心,当初便不会娶她进门,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毕竟是我的结发之妻……要我如何是好?”
此事一出, 金国高低大为震惊。
范文程站起家,拍了拍豪格的肩膀,“只要与莽古济有干系之人,汗王是必然要惩办的,但这今后的路,贝勒爷还要持续走不是吗?岳托贝勒与继福晋伉俪情深,下不了这个狠手,且看今后,便晓得本日一时的心慈手软会是多么了局了。”
豪格终究还是从座上站了起来,瞳人间藏着无尽的失落。
她没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洁净纯粹的少年,也堕入这场权力比赛的泥潭中……
“冷僧机主动告之请罪,琐诺木亦自首免罪,他们二人的赦令,我特许了。”
“我何尝不晓得,谁才是小人?”
撤除了莽古济,即是把本来莽古尔泰遗留在盛都城中的权势都连根拔起,实为一石二鸟之举,这便是权力斗争的本貌。
海兰珠感喟道:“豪格,那你想如何做呢?”
紧接着, 因为厌胜术一事而牵引出来的世人皆遭到了惩办,连备受皇太极信赖的豪格和岳托也难逃惩罚。
海兰珠心疼地唤他。
皇太极横眉冷目道:“古云积薪厝火,事关谋逆,哪怕再小的威胁也是威胁。”
她心中确切是痛恶至极,她但愿暗害了叶布舒的每一小我都获得应有的奖惩……可当皇太极的真的做了决定后,本身却该死的生了悯意。
德格类才病逝不久,莽古尔泰、莽古济、德格类、费扬果……又都是皇太极的手足之亲,同室操戈、自相鱼肉之事,本就不如何光彩,单单是因为冷僧机的告发和搜出了几块木牌,就定下了如此大的谋反之罪……济尔哈朗实在有几分顾虑。
开原暗害造反一事,贰内心一向稀有,只是不肯究查,也不想究查。现在莽古尔泰和德格类接踵离世,若非此次触及了他的底线,也不会翻出这些旧账来。
他因为此事,已经持续几日都没能睡结壮了,老是会想起莽古尔泰临终时的模样来。
杀人诛心……
海兰珠没有想到,一个莽古济前面连累出来的人和事,已经远远超越了她的预感。
“大义灭亲……”
济尔哈朗提示道:“这批文下去,可就是人头落地……大汗还请三思。”
范文程以为,从大局来看,这一次的清除,更像是皇太极作为统治阶层停止的一场“杀鸡儆猴”。
作为皇太极曾经极其正视的贝勒之一, 因其是莽古济的胞弟, 皇太极不但未有任何表示, 乃至未去临丧。
“不错。”
十仲春辛巳,莽古济之家仆冷僧机向皇太极告密莽古济曾暗害造反。
只不过,这天随他一并来了东宫的人,另有豪格。
“我不说,岳托就也不敢说。姑姑不晓得,他和府上的继福晋是伉俪情深,那里会舍得休妻?怕是不知会做出甚么傻事来。”
岳托与豪格的福晋都因被告密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被皇太极勒令休妻。
“可再如何,你也不能在早朝上顶撞他……你如许做,是在给他丢脸。”
海兰珠也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太极了,他每日早出晚归,只要入了夜,才会回到东宫来看她和孩子。
济尔哈朗有些困顿,当年他们并非君臣时,也曾一同畅谈政事,指导江山……当年还只是四贝勒的皇太极,不说敬兄爱弟,起码是个心存怜悯的人。
她所体味的皇太极,向来都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只是这条帝王路上,有太多的不得已了。
皇太极已是心力交瘁,双手扶额道:“你且替我转告他们,凡事好自为之,不要舍本求末,再来触我的霉头了。”
但是不管成果如何,现在这场硝烟闭幕,她独一在乎的……也只要叶布舒了。
莽古济执迷权谋,多次做了为他所憎之事,畴前他看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的份上,一向没有究查她的放肆放肆……
皇太极握起国印,毫不踌躇的在开端处批文盖印,“杀人也好,诛心也罢,该措置的,一个后患都不要留下。”
崇政殿里,济尔哈朗将初拟的连坐罪诛者名单递给了皇太极。
济尔哈朗微怔。
且非论这连坐正法的千余人,一旦措置下去,与名册之人有所牵涉的,很多八旗贝勒都免不了干系……
名单上,主谋了坠马一事的莽古济、费扬果……莽古尔泰子额必伦及屯布禄、爱巴礼皆定死伏法。并以大逆之罪削除莽古尔泰宗籍,德格类以同谋之罪,追削贝勒爵位,而莽古尔泰馀子、德格类子俱为庶人。
“不看了。”
而产生在叶布舒身上的悲剧,不过是全部事件的导火索。
豪格低头盯着空中好久,焦灼了好久,才挤出一声道:“我不晓得……总之,我不能休妻。”
这一场浩浩大荡的清除过后,盛都城的天空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赤色。
豪格喃喃道:“难不成要我像吴起一样,杀妻求将吗?”
不管天下人是憎是恶,如何说他铁石心肠,他都已做出了这个决定。
范文程却拦住了她几欲脱口而出的话,持续煽风燃烧道:“大汗常与我说,实在贝勒爷甚么都好,就是不敷判定,办事姑息柔嫩,瞻前顾后,乃妇人之仁。楚汉相争,项羽重交谊,却也因妇人之仁而丢了天下。孰轻孰重,贝勒爷本身衡量。”
“除了大金……我也有本身想要保护的东西。济尔哈朗,这件事情,就如许办吧。”
豪格是病急乱投医了,赶紧道:“还请范学士明鉴。”
“豪格……”
莽古济之夫琐诺木杜棱,也为冷僧机所告之词佐, 供称皇太极巡查开原时, 莽古济曾策划暗害御驾, 并与德格类一同向莽古尔泰发誓:“我等阳事大汗,而阴助尔。”
“这是阿玛给我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