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龙门
本来起家去叮咛管家备宴的沈池回身折回,很有些气喘,重新坐回座椅上,向着汤如锦笑道:“各位既然来自圣城,想必山珍海味早已吃厌,老夫府上也没有甚么拿得脱手的菜式,不过这淮安城里倒是有一家别具风味的小店,固然装潢粗陋些,内里的饭菜倒是尚可一尝,就连老夫偶尔嘴馋也会叫管家去那边点些饭菜返来,不过此时秋雨,怕是饭菜端来府上不免跑了味道,不知各位大人是否肯屈尊前去?”
面庞枯瘦如柴,身形薄弱如纸,过了将近一辈子禁欲糊口的汤如锦对于沈池的自嘲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暴露一个极其轻视的笑容,立于最火线的漂亮少侠缓缓拔出腰间宝剑,仿佛是怕惊扰了中间的荏弱娇娘,反手以剑柄指导敌手,开口嘲笑道:“就凭你们这群没胆的杂碎,也敢来找本少侠的费事,还是乖乖滚回你们的狗窝去吧,免的稍后在这里丢人现眼。”
对峙好久,不知是否是摄于敌手一拳打翻朋友的刁悍武力,原本来势汹汹的地痞们只是以凶恶非常的目光死死盯着劈面的仇敌,群情澎湃,却没有一人勇于上前脱手。
“小龙门的端方,只准喝酒,不准脱手,谁敢动,谁死!”
规复谦虚态度的汤如锦从座椅上缓缓站起,微微躬身,笑道:“统统凭国丈决计。
站在漂亮少侠劈面,一个脸上有着狰狞刀疤的青年嘲笑一声,开口道:“我们兄弟可不是怕你,只是不想坏了这小龙门的端方,你们这群牲口如果够胆,有本领我们出了这小龙门比划比划!”
街道小,房屋小,买卖也小,除了一座鹤立鸡群的和蔼楼巍峨七层,城里剩下的店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店,而此时由沈池带领世人前去的,传闻便是这多少小店中独一还算拿的脱手的一家。
……
很难设想在这一起行来满城风雨,除了野猫病狗连半小我影都瞧不见的淮安城里,会有如此一处喧闹场合。
被段刀客轰动的沈池昂首瞥了一眼,目有不解,掺杂着些微愠怒,仿佛对这个在本身府邸里大喊小叫的侍卫稍有不满。
一个身穿粗布衣衫面色焦灼不安,却还是袒护不住其明丽边幅的女人被两伙人围在中间,摆布难堪。
站在段刀客身侧的褚留牛转头,望向这个在禁宫中表示一贯还算得体的同僚,对他此时的失态行动不由有些迷惑。
汤如锦眼神暗淡道:“国丈,您晓得下官所说的并不是……”
一起转弯抹角,在拐过了不知多少路口,乃至几乎将实在内里心机一点都不卤莽的褚留牛都绕的有些晕头转向的时候,马车终究在淮安城一处偏僻角落停下。
果不其然。
很明显,这是一出俗到不能再俗的戏码,地痞地痞调戏店内的荏弱娇娘,然后被愤但是出的漂亮少侠打翻在地,贼心不死的地痞召来朋友,诡计以多胜强。
离女人稍近的一伙人身形各别,高矮胖瘦俱全,青稚老迈皆有。腰缠布带,缚着绑腿,一身较着是刚被雨水渗入的粗布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此时这伙人密密麻麻立在大堂之上,明显还算整齐,却总给人混乱无章的感受,几桌本来离他们较近的门客在终究看清他们的样貌以后,纷繁逃到店内的角落里,像是碰到了不能招惹的瘟神。
身为淮安土天子的沈池却以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情望着这位从圣城远道而来的客人。
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粗笨笨拙的沈池只是微微一笑,仿佛不解汤如锦为何对此慎重其事,开口笑道:“阴阳鱼嘛,老夫天然是见过,那些来城里所谓布施传道的落魄羽士身上不都穿戴印有阴阳鱼图样的道袍?不过在老夫看来,甚么大道无极、大道至简,不过都是些骗吃骗喝的手腕罢了。大人如果对那些玩意儿有兴趣,老夫能够叫下人做个十套八套,放心,绝对是用陈留王朝最好的秦桑锦缎,保管不比大人身上这套衣服差多少。”
他们就是这淮安城内最大的一伙地痞。
正如段刀客所说的那样,淮安城的确很小。
娇弱的娇媚。
一踏进小龙门那低矮陈旧的门槛,汤如锦一行人便瞥见了一幅风趣画面。
……
只是可惜,此时与这份天然娇媚相伴的,却不是红袖研墨的书香,也不是春柳宫墙的旖旎,而是金戈铁马的杀气!
认识到本身失态的断刀客仓猝闭嘴,哈腰赔罪,眼神中却还是有着粉饰不住的震惊。
站在这伙地痞劈面的一群人,则像极了平话先生嘴里行侠仗义的唐庭剑国游侠,俱是俶傥青年,漂亮多金,腰佩宝剑,随便一站也给人万夫不当的感受,偶有衣衫沾了泥土,或是伸手从邻近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也被人以为是剑客游侠该有的豪杰风采。
一道冰冷如深渊寒潭上千年积雪的声音从小龙门那道陈旧的门槛处遥遥传来。
粗陋局促却拥堵喧闹的小店里,两伙不管是穿戴打扮还是神情作态都截然相反的人正站在大堂中间,相互瞋目而视,针锋相对。
地上躺着一个穿粗布衣衫的中年男人,捂着胸口痛苦地挣扎嗟叹。
门庭若市!
不说段刀客与褚留牛,就连此时从马车上走下来、城府深不成测心境几次无常的汤如锦,都几乎被面前的场景给惊吓到。
身后仆人撑着伞,由管家搀扶着的沈池侧身站在汤如锦身边,望着见面以来第一次暴露较着失态神采的钦天监监正,暗自窃喜占了一把上风的沈国丈脸上暴露个古怪笑容,开口道:“这小龙门不但菜色新奇招人喜好,就连那位从不等闲露面的老板娘也是别具一番风味,要不是老夫我年龄已高,说不定也会动了心机,与那些整日里斯混在小龙门只为见那老板娘一面的后辈们争上一争。”
固然相互脾气不对于,且在禁宫中担负的职位也各有分歧,但一起代天巡狩过来,褚留牛自认对他的脾气还算体味,典范的偏僻性子,对任何事情都古井不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很难设想寄父说的究竟是甚么,会让他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梨花初带雨,方才不堪娇羞。
黛眉轻蹙,朱唇微咬,在平常基层妇女身上极少见到的白净面孔微微泛红,一双只要望向那边便能使那边的氛围当即高涨起来的秋水眸子里模糊闪现泪光,因过于焦急而稍显混乱的青丝中有一缕悄悄垂落眼角,无形中为她更添一分娇媚。
段刀客所收回的声响绝对不小,起码连守在屋外的浩繁仆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正猜想客堂里究竟产生了甚么事情,难不成是那些圣城里的来客要对老爷倒霉?不会吧,咱府里的蜜斯传说但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宠妃哩!心中忐忑,不知是冲进客堂才好,还是乖乖待在原地来的保险一些。
听到青年的说辞,漂亮少侠嘴角的笑容愈发轻视,戏谑道:“端方,这小小酒坊能有甚么端方?”
本来满身紧绷身材前倾,几乎将身前那张紫檀圆桌颠覆的汤如锦见沈池如此做派,没有进一步紧逼诘问,反而满身放松重新倚靠回座椅上,双眼微眯,心中暗自感喟,有些操之过急了。
坐在沈池面前一脸高深莫测神情的汤如锦却对这声响恍若未闻,一双锋利眸子只是盯着沈池肥硕脸上那双偶尔绽出精光的小眼睛,似要今后中拽出些蛛丝马迹。
沈池胖手一挥,打断汤如锦的话道:“哎,先不说这些,各位大人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累,老夫看诸位的模样应当是还未用晚膳,不如让老夫先为诸位拂尘洗尘,这些小事以后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