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粉妆楼(32)

§§§第七十二回破长安里应外合

且言米顺所领五万人马，只剩得四十五骑，杀得丧胆亡魂。一起上马不断蹄，连夜赶到长安，仓猝见了沈谦，哭诉前事。沈谦闻言，大惊失容道：“似此大败，如何是好？目下钱来等又征剿鞑靼去了，长安城内将少兵稀，怎能迎敌！”忙取令箭一枝，到邻近处所调了一万人马，到长安扎驻，以备迎敌。侯登同锦上天在坐，便说道：“马成龙此来，非为别事，乃是为众国公报仇，幸亏众国公都在天牢。太师可奏闻天子，只说众国公以后发兵造反，请天子御驾上城，冒充招安，复他们官职，诱进长安，散了他的兵权，一并杀之，免得吃力。如果他们不从，即将众国公绑上城头，硬叫他们退兵，他们岂有不念父子骨肉的事理？”沈谦大喜，说道：“此计甚妙！就是如此便了。”

众豪杰齐奔米顺。米顺叫声“不好”，忙忙去了盔甲，扮做小军的模样，混入乱军当中，带领部下贴身的几十名战将，杀开一条血路，打灭了灯球火把，落荒而走，连夜逃奔长安去了。那些残兵败将见主将逃回，一个个背叛卸甲，甘心投降。胡奎大喜，叮咛鸣金，出兵进城。

这边城上有一员黄门官大声叫道：“营入耳着！圣上有旨，宣定国公马成龙快来城下见驾！”马爷听得此言，昂首一看，只见城头上两旁列举着文武，正中黄罗宝盖之下，端坐着乾德天子。马爷一见大惊，赶紧同众豪杰纵马来到吊桥口，一齐滚鞍上马，俯伏在地，启奏道，“罪臣等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陛下恕臣等慢君之罪！”天子传旨：“赦尔等之罪，各赐平身。朕有一言，尔等静听！”马爷谢恩奏道：“愿闻万岁圣谕！”天子说道：“尔众家国公，乃朕先朝太宗天子赐尔众家世享繁华，尔等久沐洪恩，不思报国，扫灭外荒，本日提兵至此，意欲何为？非反而何？”马爷奏道：“臣等世享荣封，龙恩难报，原思各尽其职，以报皇恩。怎奈沈谦欺君谎奏，先斩罗增百口，后又铲了微臣的祖墓，臣等无处伸冤，只得亲身来京对理伸冤。目下番兵犯境，民不聊生，皆沈谦卖国擅权，作奸不法，万民痛恨，乃至于此。臣等此来，非敢尽情开罪，一者为国度除奸去恶，二者为万民除害安生，三者为祖宗报仇，也消无辜之恨，别无他意。”

且言马成龙催动大队人马，那日赶到长安，叮咛全军抵城安营。早有报马进相府说道：．“鸡爪山的人马抵城下寨！”沈谦闻报大惊道：“他如何来得如此神速？”探子禀道：“他自行兵以来，就是在登州同米大人打了一仗，余处关隘都是望风投顺。一起上秋毫无犯，并无停滞，故此来得敏捷。”沈谦听了，心中骇怕，叮咛再去探听。忙令九门提督同米顺带领众将守城，一面入朝见了天子，启奏道：“今有众国公之子痛恨皇上杀他父母，勾同鸡爪山的贼兵前来报仇，兵马已临城下，请圣上亲去退敌。”天子大惊，说道：“一贯并无报文启奏，为何一时兵就到了？”沈谦奏道：“老臣已曾几次出兵前去征剿，无法不能取胜。前边头关老臣已出兵去了。”

当上马爷见他三人腾空而去，心中大喜，笑道：“大事已成！”忙忙入帐，传令众将尽起，人马齐到北门等待，五更炮响即去抢城，不表。

天子不悦，说道：“既是老卿自专挞伐，本日自去退兵便了，要寡人何用！”沈谦闻言大怒，道：“既是如此说来，圣上可将玉玺送与老夫，老夫自能退敌！”说罢，竟自执剑走上金銮，抢步来到龙案跟前。天子大惊。

天子听了马爷这一番真相，道：“既然如此，也该拜本来京启奏才是，不该勒兵至此。”马爷奏道：“臣等向日拜本来京上奏朝廷，昨日又有本章差官奏上，陛下怎说无本？”天子听了大惊，道：“本从何来？”沈谦在旁大喝道：“马成龙，你两次俱是反表战书，本从何来？圣上面前还敢妄奏！”说罢，手起处就是一暗箭飞来，直向马爷的咽喉。马爷蓦地瞥见，急将头一低，正中盔上，不觉勃然大怒，跳起家来大呼：“圣驾请回，待微臣杀此奸臣！不要惊了陛下的龙体。”说罢，喝令众将上马，执械攻城。

米顺抵敌不住，忽听得连珠炮响。米顺心惊胆战，回马看时，悄悄叫苦，只见城中四周火起，喊杀连天，金鼓震地。米顺阵上的全军一齐叫唤：“不好了！城池已破了！”一个个胆落魂消，偶然恋战，回马就走，四散奔逃。米顺见阵乱，全军四散，只得虚按一枪，回马就走。众豪杰大喝一声道：“米贼往那里走！”一齐催兵追逐下来。这一阵只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早有细作飞报进城，说：“马成龙见攻打城门三日不下，他舍了登州，掣兵竟奔长安去了！探得明白，特来禀报。”米顺听了，大吃一惊，说道：“太师爷命我来退敌拿背叛，谁知他竟奔长安去了，这还了得！”忙忙传令众将点齐大队人马，出城追逐。众将领令，点起灯球火把，追出城来，只见马爷的人马已去远了。米顺传令众将敏捷倍道追逐。

天子闻奏，心中暗想道：“如果罗家果有反意，他现在何不就刺寡人？不若准其所奏便了。”忙令内监取过文房四宝，驭手亲写一道赦条，付与罗焜。早有内监掌灯！引他三人出了朝门，到天牢去了。天子复又传旨，着太师沈谦出城召马成龙单人独马，同来内宫见驾。内监受命传旨去了，不表。

入皇宫诉屈伸冤

不一时，马爷大兵已到，一齐入城，安民已毕。查点众将，个个前来拜见。马爷大喜，都上了功绩簿。一面叮咛置酒与众将庆功，犒赏全军；一面将拿来的米良、王顺、王虎、康龙并统统大小将官，总打上囚车，奉上鸡爪山托付柏爷，同之前拿的校尉、知府一同囚禁。当晚安息。

且言胡奎等破了城，正遇王顺，不一合被胡奎所擒。李定一戟刺倒了米良，一齐捉进城中去了。裴天雄一马突入重围，来拿米顺。早有康龙、王虎来救，秦环、罗灿二人前来迎敌，四将在乱军中混战。秦环见康龙的枪来得切近，将双锏并在左手，把康龙的枪掀在半边，伸过右手，喝声“过来罢”，抓住勒甲绦提过马去。王虎见秦环擒去了康龙，着了慌，刀法略慢了一慢，大腿上早被罗灿一枪挑于马下，被众军所获。

单言马爷一时起火攻打，皇城岂可私行攻打，开罪如何是好？谢元道：“若不攻城，怎生得拿奸贼！需求里应外合，不消兵火破城才好。”众将议道：“待我等彻夜爬城而入便了。”马爷道：“城高河阔，扼守得甚是严紧，怎生爬得出来？徒劳无功！”马爷心中迷惑，祁巧云上前禀道：“大人不要烦恼，彻夜可虔诚焚香，求看天书，传奴驾云入城便了。”马爷闻言大喜，遂叮咛众将各归营寨。世民气下好不迷惑：看此女原有些异处，必然有些奇妙，明日必见分晓。

这个风声传将出去，那些远近的府县官员都畏马爷之威，感马爷之德，谁敢抗违？大兵一到，到处开城纳款，所得粮草军饷，不计其数。马爷一起抚军安民，浩浩大荡，直往长安进发，不表。

天子方才大喜道：“朕一时不明，误听奸贼。杀了你百口人丁，悔之不及，朕之过也！朕那里晓得此中勉强？且喜卿等本日前来，有话再渐渐地一一奏上。”罗焜谢恩，复又奏道：“臣有三件大事，要求万岁开恩。”天子道：“是哪三件事？”罗焜奏道：“头一件，众国公的家眷皆是为臣家之事拿入天牢，无辜享福，求皇上天恩，赦免世人的罪，甘心对审真假；第二件，臣等兵犯长安，要求殊恩，放臣等专兵之罪；第三件，彻夜五更，马成龙兵进城池缉捕沈谦定罪，沈谦久有谋篡之心，唯恐进兵时沈谦暗进宫来行刺，臣甘心在午门保驾。”

且说那乾德天子升殿，点齐了一众侍卫，调了羽林军马。天子上了清闲马，同沈谦的军马、一班的文武官员，离了午门，竟往北门上了城楼。摆齐了龙旗、御仗、钺斧、金瓜、保护、銮仪、宝座，天子上马坐下。望城下一看，只见马爷的五万精兵如同长蛇之势，旗幡招展，人马精强，剑戟森森，刀枪闪闪，非常严整。那乾德天子同文武见了如此军容，君臣们一齐惶恐。

王氏兄弟一时无备，又无兵器战役，不能脱身，只是大声痛骂。世人将他三人拥入天牢，刚好与龙标监在一处，相互会晤，悄悄地会话，说道：“现在也无可何如！且待兵败城破，当时俺们先到沈谦家拿他满门便了。”按下不表。

却说天子见沈谦带剑上殿，吃了大惊，说道：“老卿休得发怒作躁，待寡人明日上城退敌便了。”沈谦大喜道：“这便才是。老臣领旨回家，候圣驾便了。”随即出朝，叮咛清算军马，不表。

话说天子正在那边焚香祝告，猛见半空中落下三小我来。吓得天子问道：“你们三小我是妖是仙，到此何干？莫非是刺客，前来暗害寡人么？”三人奏道：“万岁在上，臣等非妖非仙，亦不是刺客，求圣上赦臣等极刑，臣等有下情冒奏天廷！”天子听了说道：“赦尔等无罪，有甚么事，从实说来。”罗焜、祁巧云、马金锭三人一齐俯伏奏道：“臣乃定国公马成龙帐下前锋，奉令前来缉捕奸贼沈谦，特来奏知陛下。”天子惊问道：“尔等既是马卿的军官，怎得腾空至此？姓什名谁？从实奏来。”罗焜奏道：“微臣非别，乃越国公罗增次子罗焜。”天子吃了一惊，说道：“大反山东就是你么？”罗焜奏道：“臣焉敢反，皆因沈谦逼急，出于无法。”天子问道：“两员女将是谁？”罗焜又一一奏了姓名，将以往之冤并如何驾云的事，细细奏了一遍。

穿山甲戴月出天牢

当下门官禀过。王氏三雄见了沈谦，也不下跪，呈上书札，说道：“马元帅有书在此，叫你亲去会他。”沈谦接将过来，将本章战书展开一看，吃了一惊，心中想道：“如果天子瞥见此本，岂不将我畴前之事尽行诉出来了？”随即喝令摆布：“快将来人送入天牢囚了！”摆布得令，遂将王氏三雄一齐用绳索绑了，送入天牢监禁。

追下五十余里，忽听得一声大炮惊天，马爷扎住了大队，亲身坐马摇刀迎来，大喝道：“米顺少追！你的城池已破，尚然不知，还不早早上马受绑，免得你公爷费事！”米顺大怒，亲身提枪，领部下四十员战将前来比武。马爷阵上早有马瑶、王俊、洪恩、洪惠、戴仁、戴义、赵胜、孙彪八条豪杰，随定了马爷，奋勇抢先，前来交兵。又是半夜暗中当中，只杀得鬼哭神号，天愁地惨。

马爷赶紧叮咛招降众军。齐声高叫道：“米家众军将士听着！俺公爷施恩，不忍殛毙尔等，如降者免死！”那败残的人马，恨不得陡生双翅，脚下腾云，想逃性命。听得马爷招降，如同死去逢生，个个弃甲丢盔，仓猝上马，跪满道旁，齐声应道：“只求活命，甘心归降！”马爷见众军归降，叮咛扎下大寨，不表。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马爷遂密唤罗焜入内，叮咛道：“你彻夜可同小女金锭并祁巧云入城面圣，缉捕沈贼报仇。”罗焜得令，带了银锏弓箭，那金锭、巧云披挂划一，各带双剑，步到香案前。巧云写了两道符，与罗焜、金锭大家佩在身上，一齐辞了马爷。马爷说道：“彻夜五更炮响为号，本帅在北门策应。”三人听令，一齐出了帐篷，站立高山。罗焜同金锭抓住巧云的丝绦，站在一处，巧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起！”只见三朵祥云从他三人脚下飘飘冉冉，不一时夙起在空中。罗焜、金锭、祁巧云三人站立云端，稳如泰山，心中好不欢乐。

§§§第七十一回祁巧云驾云入相府

忽听得大营中一声炮响，阵角门开，左边拥出一彪人马，俱是白旗白号的全军，拥着一员银盔银铠、白马银枪的小将，压住了左边的阵脚。右边拥出一彪人马，俱是红旗红号的全军，拥着一员金盔金甲、金锏黄马的小将，压住了右边的阵脚。然后是中虎帐内竖出一面大红销金“帅”字旗，旗上马成龙领着那三十二位豪杰，一对对摆出营来，簇拥马成龙出了大营。

一声令下，全军众将擂鼓摇旗，冲到城下，架起云梯，支起炮架，弩箭、火炮、鸟枪，望城上飞来，好不短长！把个乾德天子吓得忙忙下了城楼，上了清闲马，众文武簇拥围护，回宫去了。这里马爷带领大小全军攻打一日，沈谦魂飞魄散，没法可施，唯有叮咛大小将士，紧守城池罢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且言巧云、金锭、罗焜三人商讨道：“我们此去，必须先见圣上奏过了，再去缉捕奸贼沈谦才是事理。只是空中行路，不知皇宫在于那边？”三人正在云中探路，蓦地一阵异香上冲斗府，扒开云头望下一看，恰是朝廷的内院，但见宝烛光辉，照得清楚。那殿上安排香案，有四名寺人奉侍，天子在那边焚香。三人看得明白，一齐按下祥云，走到香案前，俯伏在地。天子见空中降下三小我来，跪在地下，吃了一惊，吓得发展数步，战战兢兢，问道：“尔是何怪，至此何干？速速说来。”

王氏三雄领了表章战书，随即披挂上马，出了营门，竟到城下叫道：“营门的听着！快快通报，今有战表在此，俺们是来下书的！”那守城门的官儿望城下一看，见是三小我，随即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引三人入城。到了相府，却好沈谦点齐了全军，正在那午门外候驾。

且言马成龙的大队人马，到了皇城脚下，安营已毕。当晚同众将商讨道：“本日此来，固然是要拿沈谦定罪，想来到底是天子的皇城，不成擅行攻打。倘若沈谦闭门不出，严加戍守，又不能攻打，当时节如何是好？”智囊谢元道：“大人可修成诉告的本章，去见圣上；再修一封战表送与沈谦，约他出来会战便了。”马爷仍然，随即修成一道本章，又修成战书一封，和表章扎在一处。

次日五鼓升帐，众将饱食了一顿。马爷传令搭起云梯炮架，四周攻城。怎奈登州地界土硬城高，兵多地广，米顺同众将保护又严，连续三日，攻打不下。马爷向谢元说道：“我们并非争城夺地，不过是杀贼除奸；若急力攻城，岂不徒伤朝廷士卒！现在怎生设法破城，拿住米贼，才免得百姓惶恐？”谢元一想，说道：“大人今晚只须如此如此，此城立便可下。”马爷闻计大喜，遂令小温侯李定、赛元坛胡奎带领三千人马，附耳道：“如此如此。”又令裴天雄、王坤、李仲，叮咛道：“你三人带领三千人马，只须如此如此。”三人带令去了。又令罗灿、秦环、程佩、罗焜，说道：“你四人带领三千人马，如此这般，不得有误！”四将得令而去。然后命令众兵：“竟奔长安，不必攻打此处。”众兵领令，连夜起行。

不言世人猜忌。且言马爷到晚沐浴换衣，悄悄来到后营，见了祁巧云，祁巧云叮咛侍女快摆香案。祁巧云请过天书，供奉在香几上面，先是马爷拈香望空四拜。拜毕后，乃是祁巧云拈香礼拜，口中祝告道：“弟子奉令进城密查军情，望求大仙唆使，速现天文，明断休咎！”祝后拜了四拜，立起家来，揭开天书一看，上面现出一篇银朱笔迹，写得甚是清楚。马爷同祁巧云看时，上写道：“沈谦恶贯已满，气数当绝。当尔祁巧云同白虎星罗焜建功立业，尔二人本有姻缘之分，速速驾云入城，面圣陈情，除奸灭寇！速速去讫，不成迟误！”马爷一见大喜道：“既是崇高现出天文，不成迟延，可与罗焜作速前去。”祁巧云面涨通红，说道：“待奴家单独去罢。”马爷说道：“你前缘既定，这有何妨？”祁巧云回道：“孤男独女，成何雅道？”马爷说道：“既如此，俺令小女同去便了。”祁巧云只得依允。

次日查点受伤的兵丁，都赏了粮饷，打发还家去将息安养。将新降的人马查点数量，有愿为军者，都支出后队；有不肯为军的，听他自去回籍，并不勉强。马爷这令一下，那些大小全军，欢声震地，个个都愿为军效力，共除奸贼，并无贰心。

次日五鼓升帐，便问两旁众将：“那个敢去投书？”言还未了，王氏三雄应道：“我等愿往。”马爷大喜，随即封好了表章战书，打发三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