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宋

第108章 左相

“按我们说好的前提来。”李瑕道。

谢方叔道:“已命临安府严查,但全无眉目。”

“放心,右相派人安设、照顾着。等救出林子,找到韩老,就让他们团聚。”

聂仲由感喟一声,道:“好吧,只要你不感觉可惜,入蜀领兵不过右相一句话的事。”

偏堂上温馨了一会,聂仲由看着李瑕,眼神仿佛像是老父亲普通。

谢方叔已完整明白了程元凤的意义,终究叱道:“丁大全好大的胆量!”

淳祐十一年,谢方叔任左相、吴潜任右相,两人之间有些权责抵触、分朋植党,惹得官家大怒。兴昌元年正月,吴潜罢相。

以后,董槐任右相,此人朴直,弹劾丁大全,反遭其噬,被放逐出临安城,程元凤始任右相。

聂仲由道:“我方才和右相说过……”

程元凤一起上看着,只觉朝中官吏实在是太多了。

聂仲由道:“你父亲失落了,我帮你找找吧。”

话到这里,两人终究朴拙了很多,不再相互用敬称,坐近了些,抬高声音长谈。

这事他之前便与李瑕说过,此时再提,或许是因为满脑筋想着帮李瑕做点甚么。

谢方叔叹道:“阎妃、董宋臣等人日日向官家哭诉。我等外臣,有口也辩不清……”

今上即位,史弥远、史嵩之叔侄接踵擅权,一场端平之败,局势更坏。淳祐四年,杜范终究拜相,摈除史嵩之翅膀,短短一年,史嵩之接连毒杀右相杜范、工部徐元杰、临安知府刘汉弼,骇人听闻!”

谢方叔道:“可这相位争斗之烈,却可见一斑。”

一条御街挤着三省六部五府,另有太庙、大梵刹,以及各个司局和巷坊。就算是当朝宰相的公房也不宽广。

程元凤道:“是啊,渎猴子不畏权贵豪强,直言切谏。‘国朝驻跸钱塘百二十余年,外之境土日荒,内之人丁日繁,权势之家日盛,兼并之习日滋,百姓日贫,经制日坏,高低煎迫,如有不成为之势!’字字诚心,言犹在耳。”

“去相不远矣。”谢方叔寂然长叹。

“确实证据?”谢方叔道:“史嵩之得知杜范平素嗜书如命,以毒药涂于册本,叫人献去,杜范朝夕翻阅,毒气蒸目而亡。人证物证俱在,还要何证据?!”

程元凤劝道:“不必如此,事或有转机……”

李瑕问道:“为何如此肯定?”

谢方叔问道:“丁大全要争功?”

“渎猴子,你这是在……”

“当务之急,该将人救出来,加上谍报,便是铁证如山。”

程元凤使了个眼色。

“传闻过。”

“我们在庐州碰到的淮西制置副使,袁玠,他与北面汉奸张家暗中联络,你我亲眼所见,此人恰是丁大全的喽啰。”

毕竟是九死平生,别后相逢。

“是。”程元凤沉吟着,又道:“此事本是我与贾师宪运营。现在,人已归,贾师宪却不奉告,反遣人盯着我的宅邸,不让他们与我打仗。”

李瑕道:“不肯说?”

程元凤道:“那便是奸党本身写的?‘国势将亡’四字直指官家,酒徒之意不在酒呐。”

程元凤道:“谍报已经拿到了,但北上之人出世入死返来,却被丁大全捉了。”

在敌境的存亡与共、相逢时的欣喜,仿佛都冷酷下来,氛围有些沉默。

“今岁四月,我与贾师宪派了一批人北上开封……”

李瑕道:“我只在乎一点,说好给我的武职能兑现吗?”

他时年五十五岁,比程元凤还小两岁。

“三四十年。”李瑕轻呵了一声,问道:“你不是说讨厌文官吗?”

果不其然,接下来,谢方叔又道了一句。

程元凤微微一凛,叹道:“言重了。”

“官家问我,欲为独相否。”

“实话实说,我毫不会叛变大宋,也毫不会叛变右相与弟兄们。”

“是。”

谢方叔道:“‘阎马丁当,国势将亡’,看似在骂奸党,实则触怒官家至深,将我等架在火上烤,我如有这般胡涂脑袋,还戴乌纱帽做甚。”

程元凤沉吟道:“事已至此?题字之人找出来否?”

“原觉得位登宰执可放开手脚复兴社稷,未想深陷朋党交争,不能自拔啊。”

李瑕倒是平平平淡的,道:“你还活着,我很欢畅。”

“太学有多好你还不知,如我与陆凤台拼一辈子,也不过如此。但你分歧,你走宦途将大有可为,唯有文官能入主枢密院,掌军国大事、调天下兵马。你如有志向,三四十年后……”

“宫门题字,果然不是你部下人私行所为?”

“方才你说的太含混,但在龙湖时的景象我晓得。”李瑕道:“换作是我,那样重的伤,我逃不掉,以是猎奇你是如何逃返来的。”

“不如……”

谢方叔正伏案疾书,听得动静抬开端,拱手道:“讷斋公,怎亲身过来?”

“丁大全与北面有所勾搭。”程元凤提示道:“淮右、袁玠。”

谢方叔道:“可又能如何?上表限田十载,拜相五载,但是豪强兼并之患,至今而极。限田之令,朝廷付之悠悠。既碌碌有为,我不如请辞,换能者居之。”

谢方叔摇了点头,仿佛心力交瘁。

李瑕俄然问道:“你是如何返来的?”

“是。”程元凤叹道:“丁逼迫甚急,贾不成靠。我唯有来找你。”

“是。”

谢方叔道:“写辞呈。”

“但在群臣眼中,我整天勾心斗角;在官家眼中,我解除异己,欲为独相。”

叹罢,他指了指公房中的一叠叠公文,那皆是他呕心沥血拟出的治国良策。

谢方叔讶道:“他们也开端谗谄你了?”

“你请辞了,他们还会放过我不成?”

这事不消谢方叔说,程元凤自是晓得。

“我只是感觉,你当文官会与那些人分歧。”

所虑者,两淮尸莩于野,西蜀白骨如山;临安犹只闻管弦钟鼓之声。

他确牢记得,在最早熟谙李瑕之时就这么说过。

“是啊。”

程元凤点点头。

“右相……”

说到这里,程元凤脸一板,慎重道:“忠义之士浴血返来,反遭奸党毒害,此事便是闹到御前,我也与丁大全斗到底……”

我所谋者,官家勿因贵近之言而摆荡初意,臣僚勿因私怨争斗而废良策,则天下幸。

朝会以后,程元凤往左相谢方叔的公房走去。

谢方叔大怒,喝道:“若再来一出端平入洛,你担得起吗?!”

“嗯。”

“右相。”

谢方叔惊奇了一下,道:“为了赵葵说的那份谍报?”

“慎言。”程元凤道:“毒杀之事尚无确实证据。”

聂仲由想了想,道:“你可晓得丁大全?”

两位宰执又是一声长叹。

“贾似道……欲独占功绩?”

“左相,右相来了。”

“陈年旧案,罢了吧。”

“我与吴潜,虽有政见分歧,绝忘我怨。”

“我明白。”

“是。”

“淳祐六年,我上表请限民名田、抑豪强兼并之患,始得官家信赖,至今十载。淳祐十一年,官家授金印紫绶,官拜宰相,拜托天下万机,至今五载……”

“拿到了?被捉了?”

“为之何如?历任宰相谁非如此。”

“你要让我信你,你该实话实说。”

但是,为相不能一展抱负,整天蝇营狗苟,那不如归去罢了。”

“此事是官家应允……”

“必是丁大全奸党所为,既是因他与北边有勾搭,企图毁灭证据,或是争夺功绩,谋夺相位。”

谢方叔这么长一番话说完,程元凤终究没了耐烦,抛出了本日过来的真正目标。

谢方叔道:“我只盼能为社稷谋实事,实偶然党争,宰执亦非我所愿,当年是诸公以‘宰相须用读书人’罢了赵葵相位,我不得已而拜相。”

“好,找找吧。”李瑕点点头,又问道:“韩老的儿子呢?”

聂仲由沉默了。

程元凤长叹一声,道:“何必如此?”

“我非为小我出息,所虑者,边疆战乱不止,地步日渐荒凉;治浑仆人增加,兼并愈演愈烈。

谢方叔摇了点头,道:“不当,若定案以后,再被翻结案……不当。”

“有宫门题字之本领,岂是好查的。”

——你谢方叔先是与吴潜党争,朕信重你,连换了两任右相,但你没完没了是吧?又要和丁大全搞党争,在宫门上题字骂朕亡国之君?逼迫朕?

“是啊。”谢方叔道:“先帝时,开禧三年,史弥远槌杀韩侂胄;嘉定四年,殿前司、步军司军官行刺史弥远,未成;嘉定十四年,殿前司军官再次行刺史弥远,又未成。

如果林子、刘金锁没被捉,现在或许该是把酒言欢的时候。

聂仲由没有答复,沉默了很多,问道:“你信我吗?”

聂仲由道:“你放心,我虽返来了,但功绩还是你的。右相想让你入太学,远比你参军要好。你犯过案,保举你入太学实在比给你个武职更吃力量,右相是真的很赏识你才这般安排。你年事还小,今后能科举入仕,何必与我辈粗人刀头舔血?”

一声声恭敬的呼喊声中,程元凤到了公房前,自有属官推开了门。

聂仲由点点头,由衷地笑了笑,道:“你放心,右相必然会把林子和老刘救出来,我们……”

到这里,该酬酢的也酬酢完了,李瑕问道:“你感觉林子与刘金锁是谁捉的,我们又是被谁出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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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另有讷斋公你……”

“好一招飞冤驾害。”谢方叔长叹道:“昨日,官家召我进宫,谈及了当年吴潜之事……”

“确认拿到了,赵葵所言不虚。事已成,你我再争论也无益。”

谢方叔沉吟不语。

“董槐遭丁大全毒害,我极力保全。”

聂仲由感喟一声,眼中有些难堪,却还是极果断隧道:“我绝无叛变。”

昨日官家召见谢方叔,意义也很较着了。

“我不考科举,只要一个处所武职。”

所虑者,权势多田之家,赋税、劳役不容以加上;少田之民无觉得计。

“你们胡涂!胡涂!一旦……”

程元凤上前一步,目含竭诚,道:“不成如此,你莫非要将国事吩咐于丁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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