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宋

第37章 临江仙

乔琚才转过身,杨慎一把拔出匕首,又是“噗”的一下捅进他的小腹。

~~

林叙放下酒杯,直视周南。

“我总感觉,用修是用心与我靠近,他言谈间成心偶然总提起张家和简章,想来是晓得张家显赫,故意投效,这才向我揭示才调,盼我能为他引见。君子成人之美,故而本日带他来见简章。”

他清了清嗓,踱了两步,终究开口吟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豪杰。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还是在,几度落日红……”

周南道:“我是说,他已有遗山先生的功力。”

“是非成败转头空。”他喃喃念叨了一句,苦笑起来,眼眶已发了红,低声道:“说是……文章本天成,诗词讲天赋……我辈白首穷经,只怕一辈子也做不出如许的词来。”

乔琚习武刻苦,但是猝不及防之下再伸手想去抢那匕首竟是连着两次都没抢到。

“遗山先生作那首雁丘词时,不过也才十六岁。”

涡江江水缓缓流淌,临江的高楼之上,几滴血飞溅而出,顶风消逝。

雅间中,眼看杨慎起家走了出去,林叙懒洋洋地倚着椅背、拈着酒杯,向周南道:“这可不像你周远疆的风格。”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东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提兵百万西湖上?汉奸。”

林叙此人也怪,一杯酒饮尽,顿时抛开刚才的自怨自艾,开朗一笑,又问道:“远疆是如何结识了如许的绝代奇才?”

但杨慎握着匕首退了一步,不肯身上的一袭白衣沾到血迹。

乔琚气若游虚地说着,尽力摁着本身的伤口止血。

林叙保持着那端着酒壶的姿式,很久才把酒壶放下。

……

乔琚放开手,带血的手想要去扶住杨慎的肩,想抱住杨慎,以支撑住身材。

林叙这才坐直,问道:“真的?几成?”

但三处伤口,他摁不过来。

那厨子猛地惊醒,一转头,只看到一个走远了的背影。

“杨用修绝世之姿,今后诗词成绩,或可追李青莲、苏眉山。”

“我必死了……别捅了……听我说……”

他只觉神态含混,恨不能顿时闭上眼睡一觉,但强大的意志力还在支撑着他,求一线朝气。

杨慎蹲下身,看着气若游虚的乔琚,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这么说吧,只论这一首词,已有遗山先生的功力。”

他一起走到楼梯处,见到有两个小厮正坐鄙人面磕瓜子。

~~

“是,小人就这去。”

站在门外,模糊听到内里周南在说话。

“是,劳杨郎君传话了。”

支走这两人,李瑕踱步下楼,并不顿时分开,而是先去洗洁净手,又绕到酒楼的杂物间里,拿起灯油与酒到处泼了,捡起火石点了几条蜡烛,斜放在一条布匹上……

乔琚用最后的力量道:“脱脱……奉告我……你的真名是什……”

“用修竟是一人返来的?我正与安道说你那首词。”周南笑道,“对了,简章呢?”

“简章兄让你们去买本遗山先生的诗集。”李瑕道:“记着,要有那首‘中州万古豪杰气’,最新的。”

路上见有个厨子正躲在楼梯下偷偷睡觉,他走上前踢了对方一脚。

“你从不带外人与我们集会。”

~~

周南略有些奥秘地笑了笑,道:“同修不一样,他词才之雄,一时罕俪,我绝非吹嘘。”

“是啊,助他一把,又有何妨……”

“我不是汉奸……不是……”乔琚想点头,但摇不动,只不断喃喃道:“我不是……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

“我多听一次罢了,有甚么干系。”

细心看了一会以后,李瑕才分开杂物间,关上门。

李瑕听他们说到这里,排闼出来,拱手道:“两位兄长,久等了。”

凭栏处,李瑕丢下匕首,拿乔琚的衣服擦干手,在乔琚身上搜了起来。

“甚么?”

杨慎已再次刺出匕首,又在乔琚心口补了一刀,同时嘴里低声答复了一句。

“那好吧。”周南站起家,清算了袖子,缓缓道:“这是一首《临江仙》,安道且听好了。”

做完这统统,李瑕重新转回楼上雅间。

仿佛是不想看乔琚这双尽是祈求的眼睛,杨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

明显另有那么多的事没做,那么多……

“慷慨悲壮、淡泊安好……杨慎杨同修,他才十八岁啊,竟有如许的雄浑词力……”

“有多雄才?”

“是你说过的,我们是存亡敌国。”

“李瑕。”

“真的……赵宋不值得你卖力……真的不值……我来给你引见张帅,他会赏识你……救我……我赌咒……毫不究查……今后今后,你我存亡以共……”

“你也晓得,我那间书院,向来是不由外人来旁听的,昨日,我正与门生们讲《中庸》,便见他站在窗外。他那气度,自是让品德外重视……”

“遗山先生乃我北方文雄,数百年来有几人可比肩?而这首《临江仙》词意更深,一少年,竟能有如此苦楚旷达之表情?”

“别睡了,掌柜的叫你畴昔找他。”

杨慎刺的速率实在太快,又是有默算偶然。

“如此高才,想有效武之地,不免的。”

李瑕也非常客气,笑道:“你们俩一起去吧,多找两家,这诗集不好找。”

“朋友?”周南沉吟道,“简章另有甚么朋友?”

杨慎道:“你竟然还不死。”

雅间中,周南一首词吟完,氛围温馨了下来。

李瑕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方才出去想与乔兄聊两句,但他仿佛碰到朋友了,支开了我,让我唤他的小厮去买本诗集。”

“我不喊……别捅了……你是谁的人?赤那……还是宋人?”

好一会,林叙品读着那首词中的意蕴,最后举起酒杯,道:“我先前还怪远疆带外人来赴宴,此时方知,能与同修喝酒,是我这等干才三生之幸……”

一瓶金创药、一枚银锭、一道令牌、一块玉佩、一张婚书……最后另有一个荷包,翻开一看,内里是一块铜制的小梳子,看起来有些年初了。

少女的眼眸带着当真,那么美,连发丝都让他感觉心动……

“废话少说,快念。”林叙用袖子扫了了扫衣衿,道:“我已酒酣。”

杨慎不答,此时才转头向走廊方向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把门关起来。

“不客气,你们也别急,我们还要喝一会。”

“周远疆,你胜利挑起我的猎奇了,还不快念。”

“是宋人吧……这不是赤那的风格……”

“别捅了……别捅了……我不喊……”

李瑕不慌不忙把这些东西收好,起家回到走廊。

那两个小厮方才就见过李瑕与周南一起上楼,也不起疑,有一人站起家来恭敬地应了。

纵使乔琚有着极固执的生命力,终究还是闭上了眼。

杨慎竟还想再捅,乔琚终究握住他的手,但已不能再争夺匕首。

乔琚感到朝气尽去,手中再有力量。

周南遂重新落座,侃侃说了起来。

“帮我摁住伤口……我怀里有金创药……救我……赵宋真不值得……脱脱,是你吧?脱脱……刺杀是小道……你太盲信于刺杀了……迟早必有反噬……我能够帮你……”

“简章还没返来。”

~~

“不知,模糊听到他与人说甚么‘赤那’,但我也未见到……”

周南笑了笑,道:“我是要等酒到酣时,以杨同修这首词,作为本日酒宴的……”

“噗。”

他们是乔琚身边的人,来时周南与他们打过号召。

“是啊。”周南长叹。

黑暗中,他仿佛回到了张家学馆听着陵川先生讲学,一转头,只见张文静偷偷趴在窗边。

林叙本想再斟一杯酒,但第一句入耳,手里的酒壶已不自发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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