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亏空
半夏卧在瑞安榻后的碧纱橱，耳听着瑞安尚算均匀的呼吸声，一夜只敢浅浅而眠。听得瑞安咳嗽了两声，她便忙忙披衣坐起，盛了盏温热的茶水递向瑞安的唇边。
打从苏梓琴抛了这根橄榄枝，费嬷嬷到有些如获珍宝。她在帝后与瑞安之间衡量，此时难以替她们分出伯仲，却又做起了异想天开的白日梦。
瑞安一觉醒来，到感觉精力非常旺健。待半夏服侍她更完了衣，瞧着镜中云鬓高挽、雍容华贵的模样，也自是对劲。终嫌不敷富丽，她点了点鬓角，表示半夏再簪上两枚红碧玺的发佃，这才对劲地离了妆台前。
瑞安昏昏沉沉地想着，未几时竟入了梦境。半夏只得停了手中的梳篦，轻手重脚地将她脚上丝履撤除，又替她取来床银红百蝶穿花的锦被盖得严严实实。
多年布局，一统天下事瑞安多年的胡想，她自是不肯放弃面前的一线曙光。现在朱怀武父子以铁血手腕替她掌控军队，黑衣客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早便北上了大阮。刘秀士母子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天然是好，亦或景泰帝真有遗腹子生在外头，她也要黑衣客斩草除根，不能经李隆寿留了助力。
半夏垂手应了，未几时便端了个黑漆小托盘出去，上头搁着只八瓣琉璃莲花碗，微黑的汁水透着茉莉的暗香，嗅起来极其沁民气脾。
五更的钟鼓响时，半夏悄悄唤醒了尚在甜睡的瑞安，给她服了两粒清心宁气的冰雪丹。再叮咛外头捧着铜盆漱盂的小丫头鱼贯而入，服侍瑞安换衣。
半夏宛叹着掩紧了床幔，倒是再无睡意。她躺回碧纱橱中，面前却又闪过苏世贤那一日温润的目光。拿指尖轻触一下本身的脸颊，不晓得何时又嫣红如火。
费嬷嬷宫里宫外经常来往，手间总会有些蹊跷东西。她晓得瑞安三五不时传唤太医，自是不敢将剂量加大，那些无色无嗅的粉末便经常会让瑞安神思倦怠，太医细细去究，也不过诊断个气血两亏之症。
同半夏有一搭无一搭说了几句话，头顶上篦子又一下一下极其舒坦，瑞安垂垂懒得开口，只将凤眼微阖，开端闭目养神。
卢大人手持象牙笏板跪在殿下绘有江山万里的朱红色织绵地毯上，正冲李隆寿禀报着户部的资产，脸上满是无法的笑容。
方一落座时，脑筋间有半晌的恍忽，到好似一片空缺。瑞安楞了楞，幸亏那感受一纵即逝，她只认做是连日过分严峻、昨夜未曾睡够的原因。
老婆子卧在芙蓉洲间单为她预备的配房里，手捏着阿谁所剩无几的油纸包，心上的天平一时方向瑞安，一时又倾斜于帝后。浑浊难分的局势叫她极难下定决计，却又不甘心错过站队的大好机会。
瑞安比年的奢糜有多数是出自国库，这些满是帐上的亏空。现在军饷的开支又远弘远于预算，再断去波斯那边的财路，大裕国库已呈空虚之势。
卸去晚妆，昔日肌肤吹弹得破的才子也露了老态。微微下垂的眼角再不复昔日凤眼傲视的神情，一丝浅浅的鱼尾纹悄悄爬上瑞安的额头。榻上人眉头轻蹙，似是熟睡中也不大安稳。
素安平日保养极好，一头乌发每日拿桑葚花水滋养，不晓得有多么光滑油亮。不过比来这些时候，半夏却发觉她的秀发干枯得短长，现在握在手里，添了好些粗糙干涩的感受，到似握了把粗糙的干柴。
近一个月来，瑞安经常倦怠有力，一秋与半夏两个常在身畔奉侍的丫头自是瞧得一清二楚。两人暗里提及，都认做是她前次小产不加保养的原因。
瑞安没有打断他们君臣的殿议，而是从一旁帷幔以后的甬道穿过，来到替本身预备的雅室，隔着一道珠帘当真伶听他们君臣两个的对话。
精美的早膳早便摆上了炕桌，瑞安却没甚么胃口，她只饮了两匙红豆莲子羹，再吃了半块玫瑰馅子的鲜花饼便仓促入宫。
两个丫头将那一夜沾了血的地毯烧去，不动声色地替她讳饰了丑事，反而奉侍得更加经心极力。瞧着芙蓉洲间整日整夜的补品不竭，一秋与半夏自是心照不宣，还会常劝瑞安多食，偶尔替她斥逐环绕在身边的娇俏俏美少年。
取过妆台上的白犀牛角篦子，半夏轻柔地替瑞安篦起了头发。主仆两个平日话便未几，瑞安偶尔问及某事，半夏亦是言简意赅地答话。阔别了丝竹琴弦的骚动，突然温馨了下来，瑞安房里到添了半晌少有的喧闹。
瑞安半梦半醒间将茶水饮进，头皮一挨床笫便又沉甜睡去。半夏就着昏黄的灯火打量了一下杏子红绫锦被底下的才子，恍然有了光阴如梭之感。
护犊之恋人皆有之，只想一瞧见忍冬的惨状，费嬷嬷一颗心便如针扎。她晓得细水长流，想渐渐冲瑞安动手，尽早熬她个油尽灯枯。
谁也未曾想到，多年的老仆竟然反了水，偶尔给瑞安的燕窝羹里加点料。
本日又逢初1、十五的大朝会，满殿君臣济济一堂。瑞安到时，李隆寿早已升座，正伶听着下头吏部尚书卢大人的上奏。
半夏自是不敢说，便愈发放缓了手底的速率，恐怕不谨慎扯落了瑞安的头发。偶见篦子上缠绕了掉落的头发，半夏便瞅着瑞安不备，悄悄塞进本身的袖中，总怕赚些抱怨，惹得对方数落。
瑞安这些日子经常感受力不从心，偶然候方才起家便又倦怠地想要睡去。瞅一瞅一旁西洋自鸣钟的钟点，现在不过指着十下钟，正该是她歌乐正欢、倚红偎翠的时候，眼皮偏就沉得如同灌了铅。
她口中发苦，只是感觉反胃，便叫半夏斟了碗茶来漱一漱。再冲她说道：“头有些发昏，本宫现在还不想睡，你去取兑好的桑葚茉莉花水来替本宫篦篦头发。”
一阵一阵的倦意袭上心头，瑞安现在以手揉着太阳穴，偏又有些木木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