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答案
言罢，那一袭乌黑倩影便随马蹄声远去，徒留下满殿发楞的侍婢，还没从这番豪言里缓过神来。
“郡君……这类事儿，出口留三分……别失了闺中仪态……”
“民女不敢，千万不敢！”杜韫心仓猝膝行至郑斯璎脚下，满脸奉承，“王家乃五姓七望之首，大女人又是王俭大人义女，大权在握，阖府爱护！又岂是那豪门庶女能比的！就算复位郡君，在大女人面前，也不过是条狗！”
“辛府？”江离一声凉笑，兀地抛弃剑鞘，将剑身别入腰际，寒光毫无粉饰的长剑，随时都能血溅三尺。
没想到，白莳猛地打断，还用心进步了腔调：“我就是喜好他！第一眼就喜好他了，看着他都是欢乐的！白莳喜好江离，一个字儿不改！”
五姓七望，外戚干政，任何一条拿出来，都能够解释傀儡天子的位置，都能够作为江离一问的答案。
剩下的影卫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探头一瞧。
白莳眸色一闪，有半晌的挣扎和踌躇，但旋即就被一层光彩覆盖，皎皎若日月之辉，开阔无尘。
是故这一言直接在场中炸开了锅。世人都挂不住脸面，那问话的小丫环更是盯着鞋尖，头都抬不起来了。
诸人一噎，再也辩驳不了。这么光亮磊落说出来的，让他们压肚子的女训女德，现在都心虚般劝不出。
一字千钧。一语成谶。
言罢，江离抢先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般远去，身后留下无鞘的长剑凛冽一痕。
杜韫心一唬，扑通一声，熟稔地跪在了地上：“大女人息怒！民女是骂过辛夷，但骂的是布衣，贱籍该骂。可现在再骂，就是骂官家蜜斯，民女，民女就没这胆儿了呀！”
问九鼎几重，临帝业之权。
泥地上只一个被刀痕划出的精凛大字――
这是我许你的，聘礼。
而现在的长安，初夏的暑气蒸腾，王家后苑里的莲荷遮天，将湖绉窗纱都染绿了。
“如何，你前阵子骂辛夷不识礼法，僭越傲慢的话，现在就都忘光了？”郑斯璎嘲笑，指尖勾得窗纱嘶嘶响。
“持续北上，入关！”江离眸底精光一闪，兀地再次扬手，将地上抛弃的圣旨劈为两半。
非皇位之尊，乃天下之权。
权。
“蠢货！”郑斯璎凤眸怒瞪，指尖兀地戳穿了窗纱，“不过是一个五品官，一个外命妇，在我王家眼里，和贱民没有两样！你现在在她面前就腿软了，是感觉王家不如她辛氏，还是。”
白莳住了马蹄。坐在马背上，小脸一扬：“我们羌人的裙衫就都雅！我才不换那穿金戴银的吉服！谁若逼我换，谁当郡君去，我不当！”
郑斯璎顿了顿，缓缓回身，冰冷的眸子收回蛇普通的幽光：“还是，你筹办回归辛府，去舔那怀安郡君的鞋底儿了？”
“不！大明宫！”
“那指甚么？”钟昧下认识疑了句。他仿佛感觉此话有理，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其他答案。
郑斯璎鹄立窗前，拿涂满红蔻丹的指尖去勾窗纱上映出的莲影，悠悠道：“杜韫心杜女人，你想得如何了？徐公子快到了，本女人断没时候，让你忏悔的。”
钟昧顿了顿，猛地拔出匕首，刀过无痕，刷刷在泥地上划了几划，旋即翻身上马，命了声“跟上”，便追江离而去。
白莳唇角一翘，明显是乌黑小巧的小脸，却绽放开了牡丹般的笑意，华光艳艳，傲气乘风。
而同时，千里以外的蜀中，标兵前脚刚把赐婚圣旨宣到，主子婢女都慌得叫起来：“白女人……不不，郡君，您要去哪儿啊！”
“好好好，就算郡君不换吉福，但这才接了旨，又是往哪儿去啊！”婢女连连摆手，“郡君位列外命妇四品，郡君需得去前殿，接管低阶官吏的恭贺哩！”
杜韫心坐在郑斯璎身后的一张新月凳上，将手中的丝帕搅成了团，游移道：“但是……辛夷已经封了郡君，辛歧也官复原职，是官宦之家……前时是前时，现在是现在，民女不肯和官家树敌的……”
“郡君……这是赐婚，隆恩浩大……谨慎祸从口出，治您大逆之罪……”丫环唬得仓猝摆手。
“同昌郡君！郡君！您往哪儿去啊！郡君的吉服，外务府也赐下了，郡君先去换衣罢！”一个胆小的婢女冲到马前，对白莳急唤。
“我对他一见误平生，你却要他对我日久生情？还低声下气地偎热石头？不公允，绝对不公允！他若不是情牵与我，欲携此生，哪怕天子把我们凑一块，我也不要！”白莳连珠炮似的，朗朗宣言，眸底精光灿烂到极致。
本来，白莳刚谢完恩，站起来就往马厩跑，上了马就作势出宫，急得一摞侍婢跟着拦。
“凭我对公子的体味，这赐婚他定是不肯的！他不肯，我就不肯！我要立马追上他，向他道明情意，然后一道向天子推委了去！”
“对！我是喜好他！”没有一丝讳饰，白莳利落应下。
“钟昧大人，公子说的甚么认识？江山不指皇位，那公子方才言天下，要的到底是甚么？”江离分开很久，一个影卫耐不住猎奇，终究问了出来。
那丫环挠了挠头，摸索道：“奴婢还觉得……郡君是心悦公子的……郡君不是本身都说过么……”
白莳咬了咬下唇，兀地小脸一扬，晶亮的眸子带了两分傲气：“我嫁的人，必与我情意相通！旁人强扭的婚事，徒有其表，我还不奇怪！”
这下统统人都愣了，异口同声：“追公子去何为？”
大魏三纲五常，男女大防，情爱之事都讲个犹抱琵琶半遮面，哪有这么大大咧咧就说出来的。
江山可不必然指皇位。
风驰电掣，白衣飞舞，向关中，入长安。
丫环清咳两声，赶紧换了话题：“那，郡君既如此情意……为甚么还不要这姻缘呢……先过门，再嘘寒问暖，日久生情，石头也会被偎暖呐……”
一个贴身丫环眨巴眨巴眼，疑道：“郡君不肯嫁给公子？这类大功德儿，郡君还不乐意？”
“你们听好了！哪怕是我白莳喜好的男人，我也不会这么作践本身！”
江离意味深长地笑笑，双指曲起，轻叩剑刃，砰一声清响，战意铮铮：“他现在已坐在了阿谁位置，可他敢说，具有了天下么？”
钟昧内心一动，想出答案的同时，人就傻住了。
钟昧甩了甩脑袋，缓过神来，本能地接了句：“还北上？辛女人被赦，救人已不必了……莫非，公子驰念女人，想见红颜一面……那，直奔长安辛府？”
诸人脸一红。小丫环们臊了脸，小厮们窃窃而笑。
“恭贺？又不是丧事，贺甚么？霉，是大霉头！”白莳攥紧马绳，裙衫一撩，“别说了！我赶着北上，追公子去！”
钟昧起家，按捺住心底的热血，吁出口浊气，看向大明宫的方向：“皇位？位？不，不是这个字，而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