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抓周

而现在的后院，才真恰是热烈不凡。几家王妃诰命围坐一堂，不管是有了年龄的，才为新妇的，都围着一个奶娃娃转。黛玉明天穿戴大红金线绣百花胡蝶小袄，更显得唇红齿白，小小的身子窝在奶娘的怀里，小模样真是敬爱得紧。

一时候前面前面笑成一片，不能自已。水溶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姣美的脸上一片绯红。黛玉抓着宫绦笑得天真，还把东西往林如海面前送。背面东平王妃打趣北静王妃，“瞧瞧，小黛玉竟是看上了你家的溶小子了，快快收了做媳妇儿去吧。”几位胆小的诰命也在那边起哄，竟是真要拉拢了这天生的缘分呢。北静王妃还未开口，老王妃倒是笑着道，“那敢情好，林家的女人定然是出挑的，早早的定下了，也免得你们这些眼红的今后跟我抢孙媳妇呢。”

林如海笑道，“如果道贺，这也太早了些，这早膳才过了半个时候呢。”

那北静王妃和王太妃本来还心疼水溶，一味的求着北静王对水溶放松些，别把孩子给逼坏了。可现在这么一来，倒是欢畅了很多。她们可不管现在水溶还只是空口口语，孩子本身想要长进勤奋就是件天大的功德。北静王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如果连林大人都何如不了自家的臭小子，他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黛玉也不管这些奇特的大人们，又站起来往前面走。桌案那头站的，恰是北王府的世子水溶，正一脸兴趣的看着她。她现在那里认得了人，除了自家的人，谁在她眼里都是所差无几。你道她如何竟往那边走？本来小孩子家家的，最喜好色采素净的物什。外头一群大人里头，就水溶几个年纪小的穿得花梢些，而水溶腰间的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更是引得小黛玉谛视。是以世人之见她歪歪扭扭的走到桌案绝顶，林如海赶快要去抱她，黛玉的小手倒是快了一步，用力抓住了那条宫绦。林如海抱着孩子一扯，那宫绦也不知为何没有系紧，就这么掉了下来，一头被黛玉紧紧地拽在手里。

唐氏跟身边的几位小声群情着，也不晓得黛玉能抓着甚么。听得前头有了动静，忙止了话甲等着报信的。

王夫人因贾敏未曾在贾珠婚礼上现身，现在也找了个遁词并未曾来；贾珍的夫人有些不好，也不能来。是以贾府只来了贾赦的夫人邢氏，并新晋的珠大奶奶李氏。唐氏瞧着那李氏，到底是新婚里头，端倪间傲视生辉，神采飞扬，虽无非常姿色，倒也是美丽清秀的。只是王氏本日这事儿做的不刻薄，前儿个还往她娘家兄弟那边去了，本日偏病了。唐氏如何听不出来是借口遁词，天然也淡淡的。

黛玉生辰之前，唐氏总算是完整规复了，直欢畅地抱着黛玉，说是沾了孙女的喜气。连贾敏的身子都利落了很多，只是之前小产加上中毒，根底大伤，自此身材便一向衰弱的很。她原还想挣扎着起来筹划，被唐氏和林如海劝止了。小月子非常要紧，比月子不差甚么，那里敢让她起床了。

水溶有些别扭，支吾着出声，“本日是先生家的大喜日子，身为弟子本就该来道贺的。我又想着先生本日定然非常繁忙，家里又没有甚么帮手。常言道一日为师毕生为父，是以弟子本日是特地来帮手的。”

林如海自第一堂课便给了这位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小世子一个上马威，言道讲堂之上只要师生并无君臣。水溶原不在乎，但下一刻便被戒尺打了手心。他立时便不敢再猖獗了，直忍到下了课回家，才敢跟母妃撒娇，死活不肯再去。那里晓得北静王一听到他不肯再去了，怒发冲冠，若不是他母妃拦着，竟是要动了家法。北静王说了重话，如果水溶被林大人赶出师门，便也不消进北王府的大门了，连王太妃说话也不顶用。是以水溶是真的怕了，今后都恭恭敬敬，再也没有畴前那些奸刁拆台的事。最首要的是，林如海同之前那些个尽是陈腐酸臭的老学究分歧，常常讲课都能让水溶不自发的听他的话。不太短短几天，水溶便有豁然开畅，醍醐灌顶之感，发誓要做出大学问来。

又过了两个时候，来宾连续来了。前头林如海带着水溶、贾琏另有唐家的两个小子，背面有唐氏带着侄媳妇儿，一块儿接待来宾。公然水溶最是惹人谛视，很多人都忍不住跟身边的交头接耳，密查动静。畴前可没传闻林家跟北王府有甚么友情，现在北王世子以仆人之姿呈现在林大人令媛的周岁宴上，可真是耐人寻味。

这也不过都是打趣话，大师又笑了一回，才命人把东西都撤了，寻别的乐子去了。林如海如何也不能从女儿手上把宫绦拿下来，便让人去取了一条他曾用过的来给水溶，让奶娘把黛玉抱了归去。

倒是北静王太妃，可贵出来应酬的。现在为了宝贝孙儿，少不得亲身来林家看看。北静王妃在自家王爷的指导下对林家多了一份靠近，又因为儿子迩来的长进对林家多了一份感激，竟是比其他几位更加亲和了些。东平王妃心中大惑，找了个空地向唐氏问了才明白此中的启事，暗道此事内里必有玄机。

这天然不会是水溶本身的意义，而是北静王，或者说是君祁的意义。

林如海一怔，才体味到此中的意义。若本日北王世子以他林如海弟子的身份作为主宾欢迎来宾，那林家今后跟北王府，可就真的分不开了。只是他也乐得接管这份美意，“本来如此，还要先行谢过世子美意。既然如此，我这里便也不推让了。只是现在还早，世子不若去内书房坐坐，打发时候。”

奶娘将黛玉放在桌案之上，随她去抓取。男客们坐在前头，女客们隔着屏风坐在背面，都悄悄的等着她行动。小黛玉倒是不怕生，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怵，咧着嘴把小手往嘴里塞。林如海也不嫌女儿给他丢人，小声哄着她去取些东西过来。黛玉一见父亲靠过来，伸着两只胳膊就要父亲抱。林如海只好持续哄着她。众来宾那里见过林如海这副模样，有些靠近的早已忍不住笑了出来。黛玉见父亲不抱她，撅着小嘴，含混不清的说了几个字，就调转方向，撅着小屁股往那堆物什爬。

男客这里，林如海一小我也是难以对付，便叫了贾琏并唐家的两位侄子来。一来几门远亲里头他们是最靠近的；二来叫贾琏来是为了跟沈家那边搭上线。倒是另有一名，让林如海大感不测。

“免礼。”林如海笑着引他入坐，“昨儿个不是说了本日停课吗，世子如何这么早就过来了。但是有甚么要紧事？”

那水溶本来还是一脸的不耐，他一贯爱好红色，穿不惯素净的色采，只感觉女气。只是克日是林家的丧事，不好穿得过分素净，是以他母妃给他找了这么一身。好歹不是大红色的，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了。他一见到林如海到了，便收起了不快，恭敬的道安，“门生见过先生，先生安好。”

林如海放动手里的手札，仓猝起家，“不是早奉告他了吗，本日停课一天，世子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说话间便到了外书房，里头站着的恰是水溶。只见他头上带着累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双龙出海金抹额，穿一件秋香色立莽白狐腋箭袖，腰上束一条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非普通人物。

林如海可不管他们，他一向在担忧沈家到底会不会有人来。偏生这么多人出来了，还是不见沈含章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焦心。他这几日想了很多，愈发感觉西北军防比之江南更要紧，如果能早日处理对现在的局势甚为无益。是以，沈含章他是必然要拉拢的。

在坐者有很多也是见了当日的景象的，不由得在内心暗笑道，公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如海虽只是贾府的半子，行事风格也往贾家靠近了。只是幸亏林家是位女公子，便只抓了那些女孩家的东西，也是该的。

林升急仓促的跑到书房，亲身禀告，“老爷，北静王世子到了，现下正在外书房呢。”

林升一边跟着林如海往外书房赶，一边回禀，“主子才刚问过了，世子爷说是奉了王爷之命，来道贺来了。”

这周岁宴上，重头戏乃是抓周。现在都城里最津津乐道的，还是荣国府政老爷家季子，抓周之时所备之物几近包括人间万物，想不到那位小爷竟只抓了一把胭脂钗环，可见将来色鬼无疑。现在看林如海虽是为女儿筹办的抓周，倒也是将文房四宝木剑小弓一并置于案上，竟像是给儿子筹办的。因是女儿，也筹办了很多钗环脂粉，跟荣国府当日的景象也是非常类似了。

本来是黛玉抓了一支笔，中间的人刚要张口说好话，谁知她又把笔塞到了一旁护着她的林如海怀里。林如海不解其意，静待她接下来的行动。只见一个小红团在桌案上用力一撑，竟是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持续前行。林如海心提到了嗓子眼，背面的唐氏听了也是唬了一跳，这但是黛玉第一回走路呢。黛玉走得不稳，不过三两步便摔在案上，也不哭闹，顺手抓了些东西，又往一旁吓呆了的林如海怀里仍。世人看得清楚，倒是一本诗经。人群中有人小声说，女公子了不得，将来必然是饱读诗书，才调盖世的女巾帼。跟着有很多人拥戴，不过是聪明聪明等等夸奖，并无甚新意。

是以这宴会之上，还得唐氏来主持大局。林如海怕老母受累，便托了唐家的大表嫂帮手，从宴会安排到驱逐女客，少不得让她多担待着些。这位唐家太太也非常清楚林家的事儿，毫不推委便答允了下来。好歹是姑奶奶家的丧事，表弟又是如许的身份，乐得帮一把。

林如海忍着笑意，内心猜度这一身打扮定不是出自世子之意，又不住感慨这位世子公然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然也是一国之栋梁。

水溶一想的确如此，便跟着去了内书房。他这位先生不但学问博识，家里更是有很多珍稀的古籍藏本，非常风趣，他早就故意见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