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宝玉还没缓过神来,这蓦地见车帘一撩,面前就凑过来一个盛饰艳抹的妈妈。鼻尖充满着的脂粉味与家中姊妹丫环身上的清苦涩美全然分歧,宝玉一下子便皱起了眉头。
“张妈妈,我这兄弟可不是那平常的公子哥儿,你可紧着些好女人来奉侍。”说着,便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小厮。那小厮非知识相,见薛蟠使了眼色,忙从怀里取了一锭金子放进张妈妈手中。只向贾宝玉的背影努着嘴道:“别说我不奉告妈妈,这位公子来头可大着呢,平常的庸脂俗粉只怕难入他眼。”
“急甚么,一次罢了。”林泽唇边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贾宝玉彼苍白日地便往窑子里头跑,一次还能够说是偶然为之。可,倘或今后不时趁着这时候往这肮脏地儿跑呢?那御史的口诛笔伐,想来贾家是要有罪受了。
宝玉闻言,岂有不乐意的事理。立时便携了薛蟠的手臂往前面去,只是他满心高兴,全然没有瞥见被他拉着的薛蟠眼底一闪而过的讨厌之色。
“恰是呢。宝兄弟,你正该瞧瞧,这蜀锦不愧是贡品,那针脚精密得很,比我们都城里织的锦缎不晓得好了多少呢。”
薛蟠斜睨了贾宝玉一眼,见他两眼发直地看着薛蝌,又是满目赞叹之色,岂有看不明白的事理。心中嘲笑了两声,脸上却不显分毫,只笑着开口说:“这位便是荣公府上的宝二爷了。”薛蝌闻言又是一揖。
宝玉内心不由地奇道:我只道薛大哥哥如许的商贾人家,但有公子哥儿出来也是五大三粗,腰缠万贯的俗物。谁想他家里竟另有如许的一个妙人!当下心中便起了想要交友的心机。
自求多福罢。
贾宝玉便也抿唇笑了,只说:“薛大哥哥不晓得,前几日我浑浑噩噩地犯了痴病,好轻易被甚么方士道长给救治好了,老祖宗和太太那边便唯恐我再有乱子,一力拘着我在府里不让我乱跑。你瞧,眼下我这身子可不是好得很了,若不是如许,她们还不肯放我出来呢。”说着,本身倒先笑了。
宝玉昂首一看,可不恰是么!当下拍掌说:“恰是一个好去处,只是不晓得薛大哥哥此时在不在铺子里呢!我们且去看看罢!”说着,已经抢先往薛家的铺子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水溶听他如许说,正暗自讶异时,却听林泽又是一声轻笑:“我这里新得了一罐子云雾茶,前儿个陈大人还提及他最爱这云雾茶的,择日不如撞日,这便去陈大人府上叨扰叨扰了。”
薛蟠便拍了拍宝玉的肩头,拽着他就往外头去了。至于薛蝌,见这二人渐走渐远了,手中的茶碗一搁,笑着昂首问道:“大哥哥这是往那里去呢?”
薛蟠在一旁闻声这话,笑着未曾说话。二人正吃着茶,便有一个小厮打了毡帘出去,笑着给二人打了个千儿,才开口道:“大爷,二爷来了,正和帐房先生说话呢。大爷要不要去瞧瞧?”
薛蟠笑了笑,说:“这急甚么。左不过娘娘在宫里头,经常有太上皇的隆恩眷顾,我们家这些,一定赶得上呢。”说着,拿眼瞅了瞅贾宝玉,见他一脸无知无觉的模样,不免内心又是一阵嘲笑。现在宫里头的开消日渐大了起来,就是宝钗在宫里使的银子也是流水普通。且不说宝钗现在还深得太上皇情意,便是宫里头那些惯爱捧高踩低的寺人、宫女,也要办理些。这贾家的那位,只怕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甚快意呢。
薛蝌应了一声,便坐下了。这贾宝玉的目光他倒有几分发觉,只是他一贯是深居简出,向来不问这些都城纨绔的,如何晓得贾宝玉的脾气。只当他是普通的公子哥儿,转头便与薛蟠道:“大哥哥,昨儿个蜀中才送来的蜀锦和金陵老铺运来的双耳方尊瓶我已看过了,均是按着份例的。甚么时候给宫里的娘娘送去,还是大哥哥拿个主张吧。”
这倒是他一腔美意,只是却忘了,女人家的闺名哪有常挂在嘴上说的。便是京中很多纨绔后辈也少有如此做法的。贾宝玉向来自夸怜香惜玉,可这脑袋却总不平常态上生长。
贾宝玉一听,公然更感兴趣。因不免诘问说:“薛大哥哥如何忽而用起这蜀锦来了。畴前只听你说这京中锦缎光滑柔嫩,最是温馨的。只是从甚么时候起,薛大哥哥竟瞒着我们用起这个来了呢。”
林泽却嘲笑了两声,“他是不是怜香惜玉,我竟不知。只是有一条,眼下彼苍白日的,这官宦后辈明目张胆地收支北里院,你可别说,这也是该有此一遇的。”
提及宝玉浑浑噩噩了几日,到底身子在世人的关照下也是日渐好了起来。这日天朗气清,便穿戴划一,带了一个小厮叫焙茗的往外头去了。不说在二门里就被贾政养着的两个清客相公好一番打趣,待得出了门来,只见北风凛冽,过路行人皆是满面风霜的模样,心中便老迈没意义起来。
“薛大哥哥当真不晓得,先前我犯了痴病,三mm和四mm在我床前不知流了多少眼泪。”贾宝玉想着,这薛大哥就要和三mm结婚了,本身正该趁着和薛大哥在一起闲谈时,多提起些三mm,才好要他们今后伉俪敦睦。
宝玉只得也起家,见薛蝌仍坐着,便问道:“薛大哥哥,就你我二人吗?”
焙茗见状,便凑畴昔说:“二爷,前面不远处便是薛大爷家的铺子了,我们要不要畴昔瞧瞧呢?”
那小厮忙不迭地去了,不过转眼的工夫,薛蝌便打起毡帘走了出去。宝玉昂首一看,心中顿时一怔,心道好个俊朗的公子。但见薛蝌一身青色长衫,面若冠玉,发束青冠,一见之下,竟是唇红齿白,少有的温润如玉。
一听这话,宝玉的神采顿时就变了几变。看着薛蝌那俊朗的面庞,内心尽是失落。他再想不到,如许一个如此俊朗的男人,竟读这起子经纶油滑的书来,岂不是肮脏了本身!正要开口说上几句离经叛道的谈吐时,薛蟠的小厮已经打起了毡帘,笑得满脸奉迎:“爷,马车都套好了,这就能走了。”
“倒是好兴趣。”在飘香院不远处,一辆表面朴实的马车里,林泽盘膝坐着,一手撩着车帘,一手悄悄地扣着桌面。唇边一抹浅浅地笑容,非常舒畅。
宝玉赶紧扶住了他的双手,这一靠近,二人四目相对,宝玉更是把薛蝌高低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恨不得此时好好亲热地说上几句话,却又怕本身一时犯了左性儿,叫人看了笑话。因一时有些扭捏,薛蟠见状,只佯作不知,指了本身中间的位子叫薛蝌坐下。
贾宝玉睁圆了眼睛问:“如何,这竟是要送进宫里头给宝姐姐受用的?”
“与我们何干呢,不过是薛家的大爷亲身掏了银子带他来玩一玩的罢了。我们不过偶尔瞧见了,就此别过也就是了。”林泽说着,在车壁上悄悄地扣了扣,马车便缓缓地走了起来。
“难不成你要带上他?”薛蟠“哈哈”笑道,“这但是个书白痴,若要他去看帐簿,看四书五经倒是能够,要他和我们一块儿去寻乐子,只怕难极了!”
一个机警的小厮笑着打了个千儿,笑道:“大爷这是拉着宝二爷往飘香院去啦,二爷你快别探听,细心大爷晓得了,转头又要捶我们。”
张妈妈现在睁圆了一双眼睛看动手里的那锭金子,心中早高兴得说不出口了。耳边又闻声这话,忙笑着说:“可不是,我这就去叫楚翘来。”说罢,扭着微胖的腰肢一晃一晃地跟在薛蟠和贾宝玉二人出来了。
陈大人,那但是最刚正不阿的一名御史。别说是浅显官员犯了错儿要被他好一通怒斥,便是有皇亲国戚触了逆鳞,这陈大人也是毫不包涵,愣是敢在金殿上和这些小我对簿。这么一小我,现在去找他……水溶在内心为那陷在和顺乡的贾宝玉轻声地念了一声佛。
薛蟠笑着摇了点头,再看看这铺子里进收支出的客人,侧了侧身子说:“宝兄弟快和我去前面坐坐罢,这会儿子铺子里实在忙了些。我们何必在这里站着,倒非常无趣。”
薛蟠一听,便知是薛蝌来了,因而笑着对宝玉说:“这是我一个堂弟来了。”说着,又向小厮道:“这大冷的天,快请二爷出去坐坐。”
水溶闻言微微一窒,他方才只顾着笑,那里重视到此时恰是天光大量,那飘香院清楚还未开张。贾宝玉此时便往这飘香院赶,岂不是“白.日.宣.淫”?!当下也正了正神采,沉声道:“公然如此,就该奉告御史。”
“张妈妈,你这也太焦急了些。我这兄弟但是头一回到这儿来,别叫你吓着了,那可不得了。”薛蟠说着,便拉着贾宝玉下了车。见飘香院大门不过开了一扇,又看里头光芒不明的,心知此时并不是飘香院接客的时候,却也不觉得意。
薛蝌闻言不过笑了笑,便撩开了手。
却说,这薛蟠命小厮套了马车,拉着宝玉便去了京中最大的青.楼楚.馆——飘香院。马车才刚停下,那飘香院里便走出一名风味犹存的中年女子来。一见马车上的装潢,立时便精力一抖,掩唇笑着便凑上来笑道:“哟,这不是薛大爷么,才甚么时候呀,就来我们飘香院了!”一面说着,一面已经伸手撩开了车帘。
薛蟠因大笑了两声,才道:“你是不晓得这此中原因的,正该我带你去瞧一瞧,你方明白过来呢。”说着,便先站起家来。
哪知正巧,薛蟠这日正在铺子里检察账目。才和管事的说到铺子里几样物件古玩的安排,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个穿红戴绿的身影往这里来。薛蟠赶紧回身细瞧,可不恰是贾宝玉么!当下便把手中的账簿一合,笑着迎了贾宝玉出去,一面迎,一面笑道:“好兄弟,这当口儿怎地有空来这里了?昔日要见你,也难。”
水溶透过那车帘往飘香院门口张望了一下,正巧见那贾宝玉被飘香院的老鸨拉扯着往里头走,一张脸上早涨得通红,不免笑道:“可见得,这飘香院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了。那贾宝玉平素自夸怜香惜玉,现在也入了这虎狼窟,也是他该有此一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