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邢夫人原还感觉甄家那样多的财产都进了王夫人的私库,心中还老迈不甘心。这时见贾赦神采非常丢脸,心中垂垂便有些明白过来。想必甄家那十几口箱子不但不是天降横财,而是飞来横祸。想到这里,更是恨得咬牙,嘴里骂道:“好个烂了心的婊・子,只打量着府上还是由她做主的不成,眼睛只搁在银钱上,半点不替满府高低打量,真该撕烂了她的嘴!”
那几个丫头闻言,赶紧上前扶起王熙凤,扯帕子的扯帕子,打水的打水,好不慌乱。
王熙凤见她仍旧不敢置信的模样,忙道:“太太有所不知呢。老太太身边的赖嬷嬷,因奉侍过老主子,在老太太面前也很有脸面。她家的孙子从小宝贝疙瘩似的,由丫头、老婆、奶妈子养着,身骄肉贵只怕不比我们府上端庄的哥儿差。因他们一家子得用,老太太又向来惯着他们这些白叟儿,便给了恩情,叫他赎了身,也不拘是我们府上的主子了。现在长到二十岁,读誊写字无一不差,走的还是官吏科举的路途,传闻正打发了人要求二老爷给个恩情在朝中捐个官儿做呢。”
贾赦固然斗鸡喽啰的事情没少做,可好歹年青时也曾被祖父和祖母带在身边悉心教诲过。若非老国公爷佳耦过世太早,也轮不到贾母来掌家。更遑论将现在的国公府弄得嫡庶不分,的确滑天下之大稽!
贾赦何尝不知,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老太太此举,当真是要把贾家放在烈火上烹烤。
王熙凤这里说罢,才又缓缓地把王夫人撺掇着她放利子钱的事同这几人说了。唬得贾赦连手里的烟杆子都摔了,就是贾琏也是神采煞白,直问道:“那你可曾放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果然如此?”
邢夫人听后,更觉气怒。贾赦瞥了她一眼,不觉嘲笑道:“你倒故意机为这些小事着恼,这会儿子倒该把你那些个陪房好生敲打敲打,一个两个的胡涂东西,今后别为着他们这起子小人白带累了我们一家子。”
邢夫民气里犹疑,脸上不免就带出了几分。王熙凤察言观色自是一流,见邢夫人神采踌躇,便道:“太太倘或放心,不如交由我来办,必然安妥。”
王熙凤连连点头,深觉得然。
贾赦闻言道:“这我自是晓得的。府上向来不乏偷奸耍滑之辈,你们都是主子,底下采买的人不知同你们隔了多少层去,凡是他们故意要亏了银子,你们纵是再短长,也是没有体例的。”
贾琏坐鄙人首,闻声贾赦如此说,他身为小辈,此时并不敢开口。
“这有甚么猎奇特的。”贾赦抽了一口旱烟,嗤笑道:“那些个管事嬷嬷大多是家生主子,一家子都在府上。且不必说底下新来的丫环小厮们有多少好的都拿来贡献他们,只怕他们活得比我们这些主子都强出多少去呢。”
邢夫人在旁听了,却把眉头一皱,“难不成那些主子还敢欺上瞒下不成?何况采买的活计,向来是由管事嬷嬷管着的,老爷你如许说,莫不是连这些管事嬷嬷也信不过吗?”
王熙凤忙劝道:“太太快别活力,细心伤了身子。”
邢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再没有话了。
只是……那王善保家的到底是本身的陪房,倘或本身过分狠辣,只怕也寒了民气。
王熙凤闻声她如许说,便知她左性儿上来了。嘴里也不辩白,眼圈儿一红便在邢夫人脚边跪下哭道:“太太好狠的心,我自是大房的媳妇儿,这会儿子把我赶出去了,却为的甚么事理呢。我一心只想着出嫁从夫,在家好生奉侍了公公婆婆,太太如许说,岂不是拿刀子在戳我的心么,我不如一气儿撞头死了也就罢了!”说着,更是“呜呜”抽泣不止。
邢夫人一听,当下怒从心起。“这还了得!”
当年在国公爷手把手的教诲下,该学的一款式微下过。只是可惜,厥后贾母偏疼季子,反使得他这端庄袭爵的嫡宗子发展了一射之地。
贾赦抽了一口旱烟,嘲笑道:“老太太倒是好算计,半句话也不理睬就把东西物什都接了下来,只怕我们家不式微呢!”
邢夫人见王熙凤哭得如许,内心也非常不忍。那些个肝火早被冲淡了,又见荀哥儿小小的一小我儿,站在王熙凤身侧,哭得脸颊通红,更是顾恤得紧。忙把荀哥儿抱进怀里,一迭声隧道:“乖孙儿莫哭,我这是和你太太闹着玩的,并不真气她的。”说罢,又怒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见太太跪在地上不说搀她起来,养着你们有甚么用。”
“太太别气,这倒也罢了。可巧的是,先头我过生辰的那一日,老太太还带了宝玉并夏氏、史氏等人去赖家的花圃子里坐了一下午呢。”说着,王熙凤也嘲笑了两声,“凭老太太那样的人,甚么好的没见过。赖家是甚么样儿的家底,现在倒造出比我们家更气度的花圃子来了。老太太既在他家坐了一下午,想来那花圃子必是顶好的了。我倒是奇了怪了,他们一家子家生主子出身,现在倒比我们家更拿起主子的款儿来了。”
转而又道:“昔日里总觉得老太太掌管公中这么多年,脑筋是非常复苏明白的。本日方知原是我想错了。王氏那等没脑筋的混闹也就得了,谁想老太太竟也跟着起哄。甄家的东西眼下瞧着是繁华金银,只怕今后成了个烫手山芋。说不得,等皇上那边窜改了情意,这十几口箱子便成了抄家灭族的祸端了!”
“琏儿,到底还是把这事儿同你林姑父提一提。你林姑父向来深得圣心,且皇太子与你林表弟又一贯亲厚。这事儿我们不能感染半分,却得想体例要把我们一家子给尽早摘出来才是。”
“我们府上的公中向来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这些想来老爷内心是稀有的,我畴前管着中馈时,不说把本身的嫁奁梯己全补助了出来,可要说贴了十之七八也老是有的。好歹是一夕觉悟回转了过来,这些东西还是该留着给巧姐儿和荀哥儿的。”
想到这里,贾赦脸上的神采有一瞬的沉郁。只是很快调剂了过来,看了看贾琏和王熙凤伉俪俩,叹了口气说:“甄家如许的人家,要败也是从内里坏上来的。我们府上看着鲜花招锦,烈火烹油,可内囊却也都尽上来了。”
邢夫人那里另有不明白的。先头因着王善保家的撺掇着本身不成,反去撺掇王夫人抄捡了怡红院,把怡红院一干丫环都狠狠发落了。当时邢夫人虽有些暗气王善保家的多事,却又见王夫人在宝玉的怡红院中大闹一场悄悄称快。现下一想,那王善保家的也不是甚么好东西,一味的只晓得撺掇着主子胡来,幸而之前本身不肯掺杂二房的事,才没有被人捏住话柄。可如果再把这么一个不循分的搁在本身身边,不说旁人,便是邢夫人本身内心也是膈应的很。
甄家式微的速率远比设想中更快。
待王熙凤清算安妥,重新坐下时,贾琏便伸手握住了王熙凤的手。见邢夫人搂着荀哥儿不放手,只向贾赦拱手道:“现在瞧着二太太的意义,竟是要把甄家的东西收下了。只不知老太太那边是个甚么主张,倘或她们一心想要助甄家失势,只怕落不的好。便是我们,到时候虽不是正犯,到底也连累此中。”
贾母八月初才过的八旬寿辰,到了八月初七,江南便有甄家的四个婆子并几个小厮带着十几口箱子从荣宁街后门进了贾家。贾母和王夫人亲身见了来人,又命将那十几口箱子抬进了库中。这番行动虽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家里人。
荀哥儿因见了娘亲哭得如许,小嘴一瘪,也哭得抽抽泣噎。只拉着王熙凤的袖子哽咽道:“太太不哭,太太不哭。”
她不劝倒还好些,邢夫人向来有些左性儿,昔日里被王熙凤顺着奉侍倒不显了。此时内心因憋了一团火气,又见王熙凤那张明艳照人的脸俏生生的站在本身面前,内心就怄得很,到底冷着脸啐道:“呸!你是她端庄的内侄女儿,倒和她亲厚。这会儿子做甚么来劝我,还不如去和你那好姑妈好生亲厚亲厚,看她也分写好处给你才是。别跟我面前矫饰这些文啊字的,我不奇怪!”
贾赦自知这个儿媳妇是个有手腕的,当初管家时也短长不输男人,便是贾琏也多有不及。今见她语气略带几分迟疑,眼中却透出几分果断,贾赦心中一转,便点了点头,让她尽述下文。
“老爷,我这里倒有些话想说。”
倒是王熙凤抱着荀哥儿亲了亲,才笑道:“老爷很不必担忧,我们和二房早就分了家,他们何为与我们大房倒是无干的。何况,东西一概未曾入过我们的眼,便是今后被告密了,我们只一口咬定不知情,当今圣上是位明君,必不会错怪忠良。”
也曾管过中馈的王熙凤闻言岂有不知的,贾家早已不如当年那般光鲜。她管家时,不知贴了多少的梯己出来,却还是补不了公中的亏空。想到当时王夫人曾提点过本身的体例,王熙凤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