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丹青第五境
通天哈哈地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别的不说，接下来那一份机遇为何物，我倒是清楚得很。不周山中葫芦藤，结有七子，你我兄弟各得其一。如何，要不我顺道打包，一道带返来，你和长兄就不必再多跑一趟啦。”
可不是，通天还记得清楚，在第二次量劫当中各种惨烈情状，值周天星斗阵破，羲和陨落，扶桑亦同时毁于劫火，终究化为归墟……当时他已于东海立下碧游宫，环岛禁制在这六合动乱当中几为之所破，厥后还赖教员脱手，方不导致其间六合毁损，乃至须得重定地水风火的境地。
更不消说天赋灵根当中的葫芦藤，等拿到手中，更是紫霄宫第二次讲道以后的事了。通天在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以后，还特地跑过来扣问过玉央与太清，得知他俩亦恍惚有所感，由此他也不得不承认，此番将要出世的异宝，就是那葫芦藤了。早了这很多年，缘分倒还是下落在他等身上，也是风趣。
太一笑了笑，转而望着那数座山尖，转了话头，叹道：“摸寻了半天，终究到得北海了。”
将现在各种与宿世所知对比，通天赋晓得变数一说所言非虚。且不说现在上清门下二弟子孔宣将来会是如何的威名赫赫，他家首徒长琴，在上一世，倒是从未呈现过的人物：上古凤族所留嗣脉，唯妖师鲲鹏与明王孔宣；而伏羲也未曾在南明住过，他化形之初便与女娲一同居隐昆仑，直至陨于巫妖一战，历三皇五帝之劫，复又重归。
玉央于此似也有所发觉，方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对于向来冷情的他来讲，很罕见的。
通天在心中转过这桩桩件件还未产生的“旧事”之时，可说是此中配角的帝俊与太一，正跋涉过北地的浩雪，瞥见其间黑水汇入北海，远远地瞥见腾腾的海面上坟起数座冰白剔透的山尖儿，映在茫茫的天涯之下，几看不清。
玉央奇特地看了通天一眼，至准圣境地，一念而可知旧事因果，这是半点都不希奇的，且就看大家掐算本领如何了。通天这一句“统统”，加上那未卜先知的说法，想必是意指将来之事。早知将来之事，当然也就晓得一些只看面前并没法晓得的内幕，玉央想了想，倒也并不筹算问通天一些相干之事，但还是认当真真地叮咛幼弟：“凡事趋吉避凶，这自不必我说，你若要以身涉险，博造化之功，不消瞒着我与长兄，说不定能有所臂助”他停了下，接下来的话里很有感喟的意味，“——聊胜于无。”
虽不至反目仇雠的境地，然宿世三教各立，封神之数落定，截、阐二教应劫，桩桩件件，无一不手足同窗的情分尽数都消磨去了。至截教道统再不传于世，上清玉宸不甘于此，所行各种策划，意欲欺瞒天道，回拨光阴，重归至开天之时……虽那元始天尊在发觉此过后，一言不发地为之行了便利，亦于此多有互助。但是似如许的谈笑无忌，倒是再没有过的了。
此生当代，这便是他的兄长了。
至于别的，通天倒不是很在乎，也没甚么强夺人门徒的设法——别人家的门徒，他倒还要更加嫌弃一点。师徒皆是缘法，通天畴前既然不如何遴选门徒，现在自发也断无决计避开之理，只不过量宝这一出，全然在他预感以外罢了。
说来周遭的统统都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与畴前分歧的方向，己身为六合变数，此言果然非虚，若不是化形之前早早地与二位兄长失散，净世青莲的出世，是绝无能够这般早的——记得要到妖族之名现于洪荒以后，他与兄长才感到到了气机牵引，来到昆仑之巅，至此才初见女娲与其兄长伏羲，各自分得净世青莲，炼化为己身宝贝。
走在前面的帝俊转过甚来，一面数落说：他俩为埋没踪迹本就不能用神通护体，太一还偏不肯带幂离，弄得本身这般狼狈，一面抬手帮他擦去沾在眼睫上的雪迹，淡淡道：“曾不闻乘风雪来行？即神通在此，总有别的法门，你何必操心这个。”
他自发决然不会再至那无可挽回的地步——
玉央无语地看了通天半晌，挥了挥袖自去了。留下通天在背后笑得更是肆无顾忌，不消说，也知他要斥一句混闹。
截教门下多女修、多异类化形者。实在对于仙神之属而言，男女之别并不是甚么能拿下台面来当真分辩的话题，且看大家化形之时的欢畅罢了。也就是先人无聊，细细掰扯三教门下诸位，发觉唯有截教多女弟子，只一代四弟子中，就有龟灵、金灵与无当。但实在为人诟病的，向来只是“披毛带角、湿生卵化”罢了，他门下多异类化形入道者，虽不属其族，未曾陨于巫妖一战，然杀伐之性多未曾收，毕竟应劫，神、仙、人，各行其道。
……
通天想，他尚不是上清玉宸道君，而玉央，亦不过是乍然离散后极力寻觅了他一个元会的仲兄，而非玉清元始天尊。
是以若要说变数，长琴当也可算是一个，他携琴而生、为天命乐神，又有凤族嗣脉加身，福泽与根脚都厚。便是通天，也不晓得他何往而何来，又将会是何种运命。
气机牵引模糊约约，一时也不得出，通天并不焦急。他本日实在是来向太清与玉央告别的，孔宣就顺手丢给罗睺去清算，筹算此行先往秦岭，再至不周，复折而往东海，顺道去看看该当正于蓬莱岛上占山为王的无当小女人，现在是不是还在那儿。
……
笑过以后，也只小扣了敲腰间雪竹笛，留下一声感喟。
通天发笑应下。
异类化形者，称妖族。
“虽说本就没甚么猎奇心，”通天这么对玉央道：“但早早地就晓得了统统的事，可真是没劲透了，不搅一搅，怎对得起这个未卜先知。”
虽现在这都是说不好的事了，早已无定命一说，但通天还是暂歇了去触帝俊和太一霉头的设法。
现在六合间，尚无妖之一名。那是帝俊和太一立其族以后，方才有的名头。诸般神通者纷繁归附其族，多有良莠不齐，意欲与巫族相争，提及来实在颇站不住脚的，又有先前诸般化形入道者，比方开天三族，本均为异兽，复又有谁敢以妖物呼之。帝俊与太一本为金乌，属羽族，于九重天立妖族天庭后，因有旧隙新篡之嫌，同九阙旧主凤族的干系还挺不尴不尬的，幸亏另有鲲鹏为妖师，才在面子上过得去。至厥后又恃势迫使四海龙族归附妖族天庭，这又是另一层不为人道之事了。
一朝回想起旧事各种，说是有了畴前作为天道贤人目光境地的加持，又可未卜先知，听起来短长的不得了，但是通天实在也并非没有过茫然无措之感。打头的一项，他就不晓得要如何面对这两位兄长，几欲避而不见。
天山虞渊一处江山日落的风景不必多叙，且转头说昆仑山里，通天看了看天气，招手唤过孺子阿甘，让他自去取一只纸鹤来，托在掌中便随口说些漫无边沿的话，好教它带去给出门在外的首徒。
别处叶尚冷落未落，北地已是冬时，一起走来，玄冥早早地就在其间布下了风雪，行路艰巨。太一在帽兜之下长出了一口气，劈面而来的雪粒子便在此中熔化，刹时灼成了淡淡的水汽。他不由心中一乐，但还是忍不住道：“也不晓得其间掌雪之人在想些甚么，落得这般大，本身出门又何尝便利来。”
——他现在也就是说说逗人玩罢了，实在早就看中蓬莱仙岛了。
得当时，通天倒是身在小遥峰，正占了玉央的前厅吃茶赏园中景色，是以当他问完居于虞渊如何，又说到“如果不怕热，我们把扶桑占下来也好，免得再亲手安插。”这全然不卖力的打趣话之时，玉央正路过他身后，闻言便停下了脚步，比及通天说完话以后略有迷惑地转过甚来，他才寂然道：“莫要如此妄为，今后当有一番事情下落在此，你早早牵涉此中，得不偿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