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再沐皇恩

第二十四章

忆竹手脚非常敏捷,他先将和珅脑后的辫子散开,重新束好,而后贴上发片,再将鬓角粘好,末端系下水纱,旦角的头型至此就牢固好了。

曲班主冒了一脑门子的汗,只得讷讷赔笑道:“那都是戏里头的扮相,小人还是第一次得见皇上真容。心下是既镇静又忐忑,的确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说话间,台上的人已经开唱了:“甚么人......胆敢禁止御驾。”“民女本随夫居山东,夫君一介词讼吏。怎料那官大人,丧尽天良忘律条,讨取无度滥私刑。夫君抵死不缴贿,却被那狗官生生打死于公堂。不幸一方父母官,爱民如子贫如洗,一夕之间成冤魂,天理昭昭那边寻。”

和珅理了理衣衫,不卑不亢地应道:“卑职常日里都跟笔墨纸砚为伍,乍然碰到一个舞刀弄剑的,身材下认识地就躲开了,冲犯之处还请福将军包涵。”

福康安长途跋涉,特地从川陕地区赶回都城为太后祝寿。玄甲上泥土味混着血腥气,让和珅不自发地偏了偏脑袋。

这一次的戏台设在了昆明湖上,四周都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老佛爷端坐在纱帘后,兴趣盎然地瞧着戏台上的动静。

一出戏至此作结,老佛爷心下动容,慨叹道:“难为一介弱女子,能有如许的眼界和气度。这一出《国泰民安》不写痴男怨女,却也别有一番情致。唱戏的角儿固然火候不敷,模样倒是姣美。”

“皇......皇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犯了皇上......”曲班主两片薄唇颤抖着,活像见了鬼普通。

和珅唱腔轻和委宛,如泣如诉,太后听着就抹起了眼泪:“这孩子,怪不幸的。”

一边说着,忆竹一边替和珅吊眼睛,而后又细心地“上彩”。待两颊和眼眶的“彩”上好后,忆竹形貌着和珅的唇形,转刹时,唇色也抹好了。

未曾想就这么一个小行动,却被福康安看在眼里,顿时不悦地皱了皱眉。

那边厢三人其乐融融,和珅却还在地上跪着。刘墉轻咳了两声,福康安回过甚,与和珅碰了个眼对眼。

台上的正旦言辞诚心,催人泪下,终究打动了轿中的帝王。只听帝王问道:“你可故意愿?朕可替你实现一个心愿。”

现在的和珅也没有工夫去推断帝王的心机,他满心惦记取今晚的另一场重头戏,大寒天里竟排泄了一脑门子精密的汗珠。

弘历见他这般严峻,不由地发笑出声:“朕很可骇么,你们在戏里头告御状、斗阎王、上天上天都不怕。怎地到了朕的面前就怕成如许?”

台上的旦角儿正向天子唱道:“不识庐山真脸孔,只缘身在此山中。”和珅上了妆的面庞明显被湖面氤氲的雾气掩去了大半,弘历却在那束含情的目光投注在本身身上时,福诚意灵地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阿谁不在群臣中的人,现在正站在戏台上打量着众生百态。”

和珅唇角微弯:“如何,曲班主不认得鄙人了?”

这还是班主第一次见地和珅上了行头的模样,其中的冷傲不言而喻。班主禁不住鼓掌道:“妙,实在是妙,我自认阅人无数,倒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俊的扮相。”

“难怪,我说方才你躲甚么,想必是我这身味儿熏着和大人了吧。”福康安似笑非笑道。

正对峙间,昆明湖上一艘船悄但是至,一把清澈的声音从船上传来:“皇上,老佛爷,主子来晚了。”

曲班主只感觉背后一阵冰冷,战战兢兢地回过甚,细心地瞧了瞧龙袍的花色面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和大人好俊。”忆竹替他别好最后一枚钻饰,由衷地赞叹道。

“天子,哀家瞧着这孩子如何瘦了这么多,你瞧瞧是不是?”太后语气中满满的心疼。弘历在一旁安慰道:“福康安勇猛善战,此次大小金川之役,他与海兰察合力攻陷了罗博瓦山,奋勇杀敌,所到之处令敌军闻风丧胆。您心疼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弘历却瞧着戏台上的人,总感觉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莫名的熟谙感。弘历四下望了望,世人都被这出新编的戏吸引住了:有的正点头晃脑地哼哼;有的一下下打着拍子;有的眯着眼假寐。统统如常的表象下,弘历却总感觉有那里不对。

两人打了个照面,班主愣愣地瞧了和珅好一会儿,游移道:“和......和大人。”

忆竹轻声道:“大人,这钻儿啊要最后再戴。那些个物什都雅是都雅,可顶得久了,脖子就酸得不成模样。”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披铠甲的年青人,大步踏登陆,俯身跪倒在和珅身边:“主子福康安,拜见皇上,拜见太后,祝老佛爷万寿无疆。”

老佛爷笑着号召道:“好孩子,快到哀家这来。”福康安作为富察皇后的远亲侄子,从小在宫中长大,不但天子对他非常看重,太后也将他当作心头肉。

福康安本想拿话噎噎和珅,却被他不着陈迹地绕畴昔了,就跟打着棉花普通难受,冷哼一声便回身筹措寿礼去了。

当真是胆小包天,可即便在内心将和珅鞭挞了千百遍,弘历也没有在人前透暴露一丝非常的神采。

弘历瞥了一眼那尊佛像,旋即皱起了眉头,罕见地没有接老佛爷的话,只是表示陪侍将玉佛收好。

和珅深吸了口气,逼迫本身平静下来。他徐行下台,眼波流转间模糊能看清对岸的世人。太后仿佛也感觉隔着这么段间隔很别致,含笑着对弘历私语道:“这个三庆班,还挺奥秘,说甚么第一出戏是个欣喜,哀家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正旦的声音蓦地拔高,听起来分外凄厉。他以袖掩面,抽泣道:“民女不作他想,这心愿除了国泰,便是民安。”轿中的帝王复又问了一遍:“你说甚么?”台上的正旦已泣不成声:“除了国泰,便是民安。唯有国泰民安,方能告慰亡夫在天之灵。”

弘历看向和珅,淡淡道:“起来吧。”又对福康安道,“这是和珅,翰林编修。”

和珅也没有工夫和他胶葛,趁着世人献礼之机,他悄悄溜到戏台火线。班主正急得团团转,猛地瞧见了第一场戏的配角,忙将他摁到坐位上,低声道:“大人......你如何才来啊!这戏都快收场了。”不待和珅答复,又仓猝唤了梨园里的一个小厮:“忆竹,你来,替和大人扎扮一下,行动快些。”

曲班主惊奇地回身看去,那龙袍戏服恰好端端地穿在角儿身上。那他身后这位是?

阿桂一听这声音,面色一喜,冲弘历道:“皇上,福康安返来了。”

和珅这才发明,史乘上记录的他的死仇家福康安,是个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青年,他身上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豪放气质。和珅朝他暴露一个和睦的笑容,福康安却无动于衷,只是开口道:“这位大人瞧着有些面熟啊?”

弘历见台上的人已经退下去了,便拿过一旁的戏簿,递与太后和皇后同看。趁着这个空档,他悄声地往背景去了。

和珅正欲答话,俄然闻声外头传来了一声:“老佛爷叮咛戏收场,从速的,备好家伙上场。”

福康安也笑道:“劳老佛爷挂记,主子健壮着呢!就是日夜兼程地赶路,看着有些蕉萃。不过能见到您,吃多少苦都值了。”

和珅闻言一笑,将天蓝色的褶子穿好。比及统统配饰都购置好帖,刚好碰上了前来催促的班主。

曲班主批示着世人就位,下一场的《长生殿》但是三庆班的特长好戏,可不能演砸喽。正想着,俄然瞧见一个面熟的男人穿戴一身明黄的龙袍到处打量。曲班主气得一拍脑门:“你这不晓事的后生,把龙袍套身上何为,下一场的角儿还要用呢。”

弘历心知面前的男人就是班主,刚欲说话,就听小厮喊道:“收场了,收场了。”

和珅,和珅在做甚么呢?一个高耸的设法俄然突入弘历的脑海中,他在人群中搜索这和珅的身影,昔日阿谁熟谙的身影却寻了一圈也不见。

忆竹望着铜镜里的和珅,好一个明眸皓齿的漂亮旦角。吊了眼角的和珅,一双眼睛仿佛能够看破民气,白净的脸上那一抹红,模糊地透出一股子清爽劲儿。

背景远不如前台那样井然有序,各种行当家伙堆作一团,戏服层层叠叠地挂着,铺面而来的脂粉气让弘历不自发地皱眉。

他冷静地听着接下去的戏码,那旦角的行动方法倒是学得细心,手藏在袖中,一举一动都挑不出弊端。坐在天子右边的乌喇那拉氏,瞧见弘历非常专注地盯着戏台子,望向和珅的目光顿时不善起来。水葱似的手将帕子绞成了一团,在她身边的一名嫔妃悄声安慰道:“任他模样再俊也好,都是个男的。我还从未见过,皇上对一个男的感兴趣,娘娘大可放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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