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风月无情
凝花夜落,吹尽耳畔香。
宴龙黄辛一咬钢牙,重新向前走了一步,那循环镜又是一颤,模糊中可见一个蓝色影子正在离开循环镜。黄色珠子出“嘶嘶”的声音,冒出一层层白烟,仿佛水珠滴在烧红的石头上一样,刹时蒸成水汽,山洞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宴龙黄辛喃喃道:“弹指一瞬,已然百年,黄辛本日到此,本来冥冥当中自有天意!”
另一人接着道:“刚才在海面巡查的八艘战船,被暴风波浪卷走了六艘,幸运保存的兄弟们说瞥见东海之南稀有十艘海妖的战船,正借这风波,偷偷迁徙过来。”
游历三月,天下承平,宴龙黄辛拔山盖世,倒载兵戈,德被八方,自此八纮同轨,卒擅天下。
忽听身后一男人笑道:“宴龙帝兼善天下,四海昇平,真是天下之幸,百姓之幸。”宴龙黄辛转过身来,只见不远处站着五小我,为一人是一四旬男人,此人身材高大,气度轩昂,腰悬一把五尺长剑,恰是汜方城城主赵逸。宴龙黄辛点头笑道:“赵城主万不成胡说,下月方是大选之期,这私行称帝,天下不韪,且帝尊浮名,一如云烟,毕竟是空,只盼能四海一家,五风十雨,黄辛幸矣。”
赵逸决然点头,忙道:“赵逸不济,百死不敷,倘若宴龙帝有个闪失,导致天下大乱,那赵逸可就罪无可恕了!”
拜别君苦,思断愁肠。
他身后那四人握拳怒道:“他奶奶的,海猴子和蛮妖敢一起来,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汜方城南对南荒妖族十万大山,东临东水海族潮汐水渊,西挨滚滚三江水,而以北倒是云泽第二奇山朝霞山。汜方城乘高居险,四塞之固,是海族、妖族打击中土大6的咽喉要塞,向来被各族正视。
宴龙黄辛摇了点头,蓦地低吼一声,身上精光爆闪,一股澎湃至极的气势四散开去,赵逸只觉胸口一震,体内好似翻江倒海普通,头昏目炫,嗓子一甜,几乎站立不稳。循环镜“嗤”的一声落了下来,那蓝色影子刹时清楚,剥离而出,赵逸甫一看清,不由“啊”的惊呼。那蓝色影子竟然是一颗庞大的蓝色水滴,更加诧异的是,那蓝色水滴当中竟然躺着一个婴儿。
宴龙黄辛哈哈笑道:“存亡在天,黄辛自有分寸。”
城楼楼梯处,两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官兵疾奔而来,二人躬身施礼,喘着粗气,一人抱拳道:“宴龙君、城主,据三放山守山兄弟来报,南荒蛮妖在十万大山以北集结了五万余人,企图篡夺三放山,一举北进,直逼汜方城。”
宴龙黄辛大赞一声,道:“如此甚好,只闻汜水泉酒天下闻名,汜方城主侠肝义胆,今时一见果不其然,明天定要大饮三百碗。”
宴龙黄辛哈哈笑道:“赵城主当真客气了,黄辛行雨解旱,不过解了百姓一时之忧,而赵城主驻守汜方城三十余载,四方安宁,使百姓免遭战祸,那但是解了百姓一世之忧了。”
昔面犹记,舞落霓裳。
二人脚步不断,只见不远处一道天幕好如白练,水急湍流,荡漾轰鸣。这飞瀑从山间倾泻而下,跌入下方一个水潭当中,仿佛青龙吐涎,激起一朵朵水花,飞溅在山间。
水未央,花仍旧,风月无边两相忘。
赵逸本就对宴龙黄辛极其尊崇,现听他如此说,更是竦然起敬,朗声道:“宴龙帝心胸天下,赵逸恭敬之至,本日有缘相见,实乃三生之幸,只盼在城内多住几日,也好教赵逸代天下豪杰尽些微薄敬意。”
赵逸引着宴龙黄辛穿过水潭,遥指瀑布道:“那山洞就在这瀑布前面。”话音未落,宴龙黄辛已经激射而出,“轰”的一声没入飞瀑当中,赵逸不敢怠慢,紧跟而去。这山洞极其埋没,藏在漫天水幕以后,若不事前晓得,极难现。
宴龙黄辛神采陡变,沉声道:“糟糕!”
彩衣轻和纤腰摆,嘻闹浅唱薄雾。
宴龙黄辛暗叹道:“百年不见,风景如昔,只是物是人非,徒增伤感啊。”
宴龙黄辛见如此关头,赵逸还是沉着批示,心存赞美。
桃花入酒添几狂,
赵逸攥紧腰间长剑,冷冷道:“定是有人泄漏风声,宴龙帝上午刚到,下午他们就攻了过来。”
剑影摇摆,纤姿映无双。
清女莹身秋水旁,
赵逸翻身下了城墙,直奔城北而去,宴龙黄辛紧跟厥后。
赵逸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正要拜别,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宛转婉转的歌声:
身后那悠悠的歌声再次传来,吹动耳旁,骚民气弦,但他越奔越远,终究遥不成闻。
赵逸大汗直流,却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六角循环镜。
云泽七三一年,青阳帝成仙,海内鼎沸,失鹿共逐。≥≧翌年,天下大旱,久祈不雨,百姓颠连无告,民力雕弊。
顷刻芳华红颜老,相思几次寒暑。
此时暴风高文,电闪雷鸣,天空中乌云滚滚,瓢泼大雨滂湃而下,好似银河倒泻。本来阴沉天空,万里无云,竟一刹时变的暗淡深沉,城墙上一个个刺着黄字蓝边的“赵”字大旗,随风飞舞,呼呼作响。浓浓黑云翻滚密布,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远处海面上巨浪翻滚,一个庞然大物冲天而起,海水残虐,奔腾袭来,瞬息间淹没防堤,吼怒着卷向护城河。
赵逸身后那四人俱皆汜方城勇猛善战的虎将,平生最敬豪杰豪杰,见宴龙黄辛为人豪放,光亮磊落、淡泊名利,纷繁佩服之至。几人互视一眼,仰天大笑。
二人奔行急,朝霞山已遥遥可望。此时骤雨初歇,乌云渐散,越是阔别汜方城,气候越是阴沉,到的朝霞山时,已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恨情怕负心难记,
赵逸凛然心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痴痴的望着这半块峭壁,柔肠百转,心如刀绞。旧事一幕幕闪现面前,那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笑容清楚地印在脑海,越是想忘去不想,却越是清楚刻骨。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骂道:“臭小子,你都走了百年,却还来欺负我。”只是泪如泉涌,滑过双颊,一如断了线的珍珠,擦拭不断。
赵逸大惊:“宴龙帝你已受了重伤,那九海龙蛟又是东海神兽,只怕……”
赵逸回道:“十余年前,有一人自称十方大仙,游历至此。我听传那人仙风鹤骨,修为不凡,便亲身到这北城门驱逐。那人提着一个佛尘,刚从朝霞山高低来,便跟我说了几句话:‘百年朝霞涧,十里放歌声。只闻神仙念,不知何人卿。昔日恩典在,旧事已随风。五方相逐鹿,顷刻循环中。’我考虑了好久,也不知到底是何意,那人笑道:‘不知就对了,这朝霞涧飞瀑山洞中有一阴阳循环镜,你可出来一看,但万不成张扬,事关天下,你好自为之。’说完那人就顺着山路分开了。厥后我进了山洞,公然瞥见一个六角铜镜悬在空中,但它四周气味极强,我靠近不得。我心知那十方大仙所言不虚,便封闭动静,乃至本日。”
笑才子素手撷香,盈盈春水蝶舞。
宴龙黄辛面色惨白,摇了点头道:“只怕可骇的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赵逸不明以是,皱眉道:“宴龙帝何出此言?”
汜方城北三十里为朝霞山,朝霞山瑰丽奇秀,闻名云泽。山高千仞,万里层云,自山腰以上,气温陡降,山顶更是冰冗长空,白雪皑皑,山间朝霞涧水流湍急,顺山而下,直流东海。
赵逸神采大变,失声道:“那海妖和蛮妖向来水火不容,本日怎地同时来犯?”
云泽七三四年,天下归心,四州九郡三百七十二城无不俯,宴龙黄辛名震天下,被称为继云中君以后,百余年内云泽大6第一人。
宴龙黄辛朗声道:“我宴龙黄辛凡夫俗子,何德之有,本日若难幸免,那也是造化,莫非这一城十余万百姓的性命比不过我这条性命吗?赵城主怎地这般胡涂!”
陇上阡陌,对歌榆桑,回身已日暮。
宴龙黄辛望着那块翠绿欲滴的新月玉坠,喃喃道:“不忘兮同穴,遥遥兮冰珏。”长叹口气,眼神中不知是落寞还是欣喜。
赵逸不明以是,只见这婴儿水嫩敬爱,呼吸均匀,脖子上挂了一个新月型吊坠,满身只裹了一块黄色绸布,一时之间惊奇的手足无措。
宴龙黄辛思考道:“九海龙蛟乃东海番禹七国图腾神兽,藏身东海深处,百年前曾呈现一次,本日如何又……莫非……”想至此,宴龙黄辛心中一沉,那不安的感受越来越浓。
很久,只见她颤抖着摇了点头,绝美的面庞上那凄然神采转眼而逝,眉宇间的那一抹柔情却越来越浓。
她怔怔的听着这歌曲,半晌才叹了口气,喃喃道:“女娃子只是瞎唱,又能懂的甚么相思情苦。”她缓缓转过身来,悄悄的抚摩着这断壁上纵横交叉的剑痕,竟眼圈一红,泪水簌簌流下,直如海棠带雨、泪湿梨花。只听她黯然道:“只道我早已把这份牵挂,忘记在了暮鼓晨钟里,只是本日相见,为何还是这般心疼。”
赵逸蓦地大惊,失声道:“宴龙帝如何晓得?”
宴龙黄辛和赵逸站在城楼之上,面露忧色。风声吼怒,刮的脸上模糊作痛,腥咸的海水落在脸上,顺着脸颊流下,二人却得空擦拭。
赵逸“咦”了一声,惊奇道:“这循环镜的气味怎地减弱这么多!”
宴龙黄辛朗声道:“赵城主好生安设这孩子,我去会会那九海龙蛟,你万不成跟来。”
汜方城城墙高逾三十丈,高城深堑,金.城.汤.池,易守难攻。宴龙黄辛站在城墙东南角,极目了望。只见东海波澜壮阔,惊涛骇浪,巨浪拍打在海边巨石之上,出轰鸣之声。胸中开畅宽广,豪气顿生。想想一月以后便是云泽十历大选之期,心中空明,如果自此天下安宁,确是了了本身一番心愿,只是模糊中又有一丝不安。
四人躬身承诺。
天空暗淡,风急雨骤,奔行一阵,二人衣衫早已渗入,赵逸提气疾行,可不管他奔驰多快,宴龙黄辛还是面色如常的跟从厥后,心下佩服。
醉红妆,遐想当年风裳,执子之手扶将。
循环镜在空中转了一圈,合着那黄色珠子,缓缓落到宴龙黄辛的手中,宴龙黄辛酿跄两步,方才站稳。他上前接过水珠,刚一触碰,那水珠便裂了开来,婴儿顺势落在了他的怀中。宴龙黄辛看着怀中婴儿,只见他眯着双眼,小嘴鼓励,睡的非常宁静。思路电转,一幕幕旧事闪过面前,他长叹一声,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开朗荡漾,说不出的欢腾。这百余年来的心结竟在一瞬之间解开,贰心中空明非常,从未有过的轻松。他转过身来,将婴儿递向赵逸。
歌词描述的是采茶女子不问世事,手舞足蹈,悠然采茶的场景。循名誉去,只见山脚下茶树烂漫,郁郁葱葱,采茶女三五成群,穿越在翠绿欲滴的茶树丛中,不时传来银铃般的欢笑声。轻风夹着幽幽地茶香拂过脸旁,沁民气房。赵逸微微失神,眼神中透暴露一丝神驰,一丝希冀,蓦地摇了点头,收起心神,喃喃道:“天下不决,何来情长,那边归隐!”说罢,长叹口气,大踏步朝着汜方城奔去。
“嗤”的一声,黄色珠子穿过循环镜核心光幕,循环镜刹时颤抖了一下,宴龙黄辛也不由后退了半步,神采煞白。赵逸心中担忧更甚,却不知如何是好。
是时,昌琴郡奇侠宴龙黄辛孤身入东海,七日七夜,擒荒海妖兽蒲牢,迫其降雨。蒲牢形状似龙,生于深海,乃上古妖兽,其性暴戾贪婪,能行雨。
赵逸顺着他目光凝目看去,果见那新月吊坠上刻着两个蝇头小字:冰珏。
赵逸见宴龙黄辛神采凝重,晓得此事严峻,点了点头,回身对他身后报信那二人道:“勾回听令,率五千人援助三放山,万不成放蛮妖出去。彦真去告诉北城城守赵起,让他把城内百姓顺着城北密道,斥逐拜别。”勾回、彦真领命,奔行拜别。赵逸望着他身后的四人,朗声道:“四位将军先驻守城楼,我去去就来。”
俄然,只听东海之上传来一声“霹雷”巨响,声音震天,连坚固的城墙仿佛都颤抖了一下。极目望去,东海深处乌云密布,巨浪翻滚,从海天之交的远际奔腾而来。雷声咧咧,巨浪滔天,六合间好似被扯开了一道口儿,澎湃凛冽的暴风囊括海潮,残虐的海水落空节制,泛出十丈大浪。那团铺天盖地的黑云来的极快,转眼已模糊可见。模糊中那团黑云,伸开巨口,满嘴獠牙,狰狞可怖。
相隔若参商,流光暗度,只为情苦……
这下片本来描述的是男女分离,不得相见的相思之苦,采茶少女唱来却清脆欢畅,娓娓动听,殊无悲切之意。动听的歌声飘零在朝霞山间,袅袅缭绕。而此时,朝霞山山腰断壁旁正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这女子肌肤胜雪,眼波似水,缥缈间风情万种。只是头皆白,束在肩后,一袭白衣在风中鼓励飞舞。
宴龙黄辛哈哈大笑,踏空而去:“敝屣浮名,只如镜花水月,枉我自夸聪明,却胡涂的过了百年,好笑好笑!”声音荡漾,远远传出,震耳欲聋。赵逸微微一愣,再看宴龙黄辛已大步而去,越奔越远,待他抱着婴儿冲出山洞时,哪另有宴龙黄辛的身影。
宴龙黄辛摆了摆手:“赵城主莫问这么多了,快随我畴昔,晚了怕来不及。”
宴龙黄辛皱眉道:“十方大仙是何高人,黄辛游历云泽百余年从未听闻。”
赵逸五人不解,看向宴龙黄辛,只见他面色凝重,灰色长袍在海风中猎猎鼓励,漂亮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赵逸模糊感觉不安,却又考虑不着。
蒲月,黄辛游至东南汜方城。
赵逸点头道:“连宴龙帝都没听过,赵逸更是不知了。”
赵逸本对那些浮名也是甚为讨厌,听宴龙黄辛一一道来,大觉气味相投,二民气中磊落,惺惺相惜,哈哈大笑道:“赵逸大胆敢请宴龙帝同去痛饮几杯,咀嚼一下这汜水甘泉的烈酒可好。”
赵逸二人绕出北城门,直奔朝霞涧而去。宴龙黄辛道:“赵城主又是如何晓得这循环镜的?”
城内百姓早已闻声动静,纷繁惊惧不已,远处雷声滚滚,呼啸嘶鸣,声音震天,汜方城一阵颤抖。赵逸夙来爱民如子,名誉极高,以是城内百姓固然惊吓担忧,却并不如何动乱。
素手浮暗沉鱼雁,
落日西下,已近傍晚。如血的霞光将她苗条的身影映在峭壁上,昏黄斑斓的好似仙子。那峭壁上的剑痕越来越清楚,细细看去,竟是一诗词:
来时路,去时茫,扶筐侧影花千树。
山洞不大,潮湿非常,模糊可见洞内传出一圈圈黄色亮光。
宴龙黄辛摇了点头,叹道:“罢了罢了。”然后转头凝睇赵逸,一字一顿道:“阴阳循环镜可在城中?”
赵逸神采惨白,惊呼一声:“九海龙蛟!”
蒲月正值春暖花开之际,远了望去,朝霞山上鸟语花香,满山秋色,姹紫嫣红。一阵芳香袭来,将二人身上浊气洗扫荡尽,令民气扉顿开,想起刚才那暴风暴雨,都有种仿佛隔世之感。
那循环镜越转越快,黄色珠子上的水汽也越来越大,而那蓝色影子也垂垂清楚起来。宴龙黄辛头上沁基层层汗珠,俄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赵逸大惊,失声道:“宴龙帝你没事吧?”
宴龙黄辛大踏步奔进洞中,果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六角铜镜悬在空中,这一圈圈亮光恰是从这镜子上散出来。宴龙黄辛沉声道:“来不及了!”说着双眼一闭,口中兀自念念有词。刹时周身气味暴涨,赵逸大惊,只觉一股逼人气浪从宴龙黄辛身上散出,身不由己的连退三步。宴龙黄辛却不断歇,灰色衣袍在气浪当中猎猎作响。过了半晌,宴龙黄辛双眼猛睁,精光一闪,口中飞出一颗黄色珠子,直奔循环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