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相托
赵冰珏点头道:“长辈不识。”
赵冰珏见那八卦盘红光时隐时现,老者每说一句,红光便亮一下,知那老者所言非虚,恰是被困在了八卦盘中,答道:“长辈赵冰珏。”
那老者嗯了一声,笑道:“小朋友,你叫甚么名字?”
赵冰珏听这声音刻薄宏亮,仿佛并无歹意,心中稍安,疑道:“长辈痴顽,不知前辈何意。”
声音渐转渐小,终究化作虚无,赵冰珏心中哀思,泪眼昏黄,哽咽道:“老前辈……傻小子记下了……”面前一黑,手中的琉璃镜红色光芒跟着赤望的声音消逝暗淡,再无其他。
赵冰珏夙来胆小,此时也不由心中毛,实是面前之事过分诡异。 过了半晌,那老者却仍一动不动地盘坐在地,赵冰珏心中怦怦直跳,明天之究竟在匪夷所思,饶是他冰雪聪明,一时候也难以想明此中起因。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小朋友,你只猜对了一半,是我又不是我。”
赤望哈哈大笑:“傻小子,你健忘老头子的话了吗,人生若大梦一场,聚散聚散,又有甚么好悲伤的?老头子身上空无一物,这琉璃镜就送你作礼品吧。”顿了顿,赤望蓦地长叹口气,幽幽道:“小朋友,如有机遇,替我在无念崖上种一株小巧丁香……”
那老者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或许是我想多了。”转而哈哈笑道:“老头子道号赤望,没想到将死之际能碰到你,也算是莫大的缘分。”
赵冰珏热血上涌,朗声道:“前辈放心,只要长辈另有一口气在,必定不负所托。”
赤望突道:“小朋友,那回影珠你贴身收好,旬日以内定要送与朱雀州的月鹿君火赤炎,到时可免了一场战祸,也免得生灵涂炭了。”
炫光渐敛,无人应对。
赤望顿了顿,沉声道:“小朋友,老头子大限将至,我有一事相托,不知你是否能够承诺?咱俩萍水相逢,本不该能人所难,但事关严峻,也别无他法了。”
赵冰珏自小孤苦伶仃,四周流浪,本日固然只不过与赤望了解半晌,却说不出的投缘,内心模糊生出亲热之感,谁知眨眼间便天人永隔,忍不住心中凄苦,悲从中来,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俄然脚下一空,顺着豁口跌身栽出。
雷声滚滚,乌云满天。
想起当前处境,赵冰珏心中一沉,但他向来豁达,心知既已如此,担忧也是无用,当下哈哈笑道:“赤望前辈说的是,鬼域路上能与前辈为伴,倒也不显得孤傲。”
突听一声娇叱,蓝影闲逛,暗香愈浓,赵冰珏身子一轻,昂首看去,一双妙目又惊又喜的望着本身,丝飞舞,清丽如画,恰是那蓝衣女子。
赤望笑道:“老头子本就满身筋脉尽断,最后一丝灵力也即将消逝,只怕出不去啦,小朋友你要保重了……”
那黄衣老者神采惨白,双眼紧闭,赵冰珏深吸口气,摸索道:“前辈?”
赤望道:“小朋友,你如何会在玄蛇腹中?”
赵冰珏似懂非懂,呐呐道:“那前辈你在那边?”
赵冰珏“啊”的惊呼,低头看向手中的八卦盘,惊道:“你……你在这内里?”
赤望沉声道:“去罢!”
赤望道:“来不及解释了,你将珠子亲手交与火赤炎,到时自会本相明白,更能停歇兵戈,千万不能被旁人晓得,牢记牢记。”
赤望听后长叹口气,苦笑道:“玄蛇出,神龙殁,五行生,六合合。没想到统统因我而起,却不能因我而终,山雨欲来,只怕天下又将生灵涂炭啦。”
赤望衰老的声音哈哈笑道:“珠流璧转,大梦春秋,生老病死,皆若浮云朝露,一场梦幻,小朋友何必伤神。”
那老者自言自语道:“冰珏,冰珏?这名字倒风趣的紧,小朋友你可熟谙琈兮仙子?”
“哈哈!没想到你年纪悄悄,就能看的这般豁然确斯,实在可贵!何如却有这么多人堪不破,看不透,悲哉悲哉!”俄然一道开朗衰老的笑声嗡嗡传出,震的赵冰珏双耳一痛。
赵冰珏听他话音凝重,又说不出的落寞萧索,忍不住点头道:“前辈固然说,长辈定然竭尽所能。”转念一想,本身困在此处,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如何竭尽所能?
赵冰珏吓了一跳,翻身跳起,失声道:“谁?”动机一转,大喜道:“前辈是你吗?”低头看去,那老者却仍旧双眼紧闭,动也不动,渐感失落。
想起本身处境,赵冰珏不由摇了点头,喃喃道:“甚么大道阴阳,称霸天下,人生活着,到头来还不是不免一死,毕竟是空,得了天下,又有何用?”
赵冰珏周身酸软剧痛,挣扎半天方才爬起,想起西湖之上的惨景,莫非这老者和本身一样,也是被玄蛇吞出去的吗?缓缓走去,伸手一试,公然满身冰冷,鼻息全无,想来已经坐化多时。转念一想,只怕过不了半晌本身就要步他后尘,葬身玄蛇腹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赵冰珏不知其意,皱眉道:“前辈……”
赤望哈哈笑道:“放心好了,老头子天然有将你送出去的体例。”话音未竭,八卦盘精光暴闪,刺眼夺目,一道赤红色光芒喷薄涌出,击撞在玄蛇的肉壁上,“嗤嗤”连声,焦臭刺鼻,腔壁上顿时被灼烧出一个豁口。
赤望叹了口气,道:“树犹干枯,人何故堪,只是心愿未了,如何堪往。”
赵冰珏大吃一惊,不解道:“战祸?生灵涂炭?前辈此言何意?”
赵冰珏本来跌坐在地,突觉一股巨力托着他直奔那豁口,心中一喜,大笑道:“前辈,我们能够出去了吗?”
玄蛇吃痛,惨嘶悲吼,翻转四窜。
赵冰珏见这老者言语豪放开畅,又同病相怜,心生惺惺相惜之情,好感顿生,当下一五一十将本身如何被玄蛇吞入腹中一一道来,无所坦白。
赵冰珏点头道:“长辈记着了,但是……”说话间瞥了眼四周,神采难堪。
寂然坐到老者中间,顺手捡起跌落在地的八卦盘。这八卦盘只要巴掌大小,布局细巧,精美透明,中间微微凸起,红光跳动。把玩半晌,见那红光时亮时暗,每亮一下,八卦盘便轻颤一下,短促而又有节拍。赵冰珏“咦”了一声,偶然间一瞥,这才看清,八卦盘正中的太极鱼线两端刻着两行蝇头小字:“奥妙玄通,六合芸生,参一道法,万物同宗。月之阴兮,日之阳胜,阴阳混成,天下可盈。”那红色光芒,恰是顺着这两行小字不竭的穿越游离。
赵冰珏心中一沉,赤望此时的声音断断续续,虚无缥缈,极其衰弱,明显是刚才仰仗最后一丝灵力破开玄蛇,救他出去。想至此,心中悲切难言,颤声道:“前辈……”
赵冰珏抬头摔下,冰冷的雨水落在脸上,流到口中,苦涩难言,想起本日各种,似梦似幻。
赵冰珏一愣,不知他所说的口中是哪,偶然间一瞥,瞥见盘坐在旁的黄衣老者,顿时觉悟,想来这恰是赤望的肉身。当下谨慎翼翼地捏住他脸颊,悄悄掰开嘴唇,“咕咚”一声,从内里滚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黄色珠子,赵冰珏顺手接住,正要说话,突见这老者本来惨白的脸庞刹时红润起来,半晌之间皱纹尽消,头眉须也变成玄色,不一会便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的模样。赵冰珏“啊”的低呼,又惊又奇,不待他细想,这“少年”迅的再次老化,沟壑横生,鬓如霜,转刹时皮肤干枯,瘦如干枯,身形逐步缩小。俄然间黄衣鼓荡,风烛的残躯顿时龟裂四散,好像万千星斗,点点碎碎,消逝无踪,独留一堆衣衫,铺在地上。
赵冰珏见他豁达萧洒,心中恭敬更盛,脱口道:“前辈放心,长辈定不会负前辈所托……”话音未落,俄然周身大震,天旋地转,横身跌倒,耳边模糊传来一声骇人巨吼,想是玄蛇糟了重创。面前俄然闪现蓝衣女子那清丽绝色的面庞,心中一动,莫非是姐姐在救我么?
那声音笑道:“万物无常态,你瞥见的我并非是我,但万法循环,殊途同归,非我亦是我。”
赤望透过八卦盘向外看来,见这少年眉清目秀,心中倒也喜好,扬声笑道:“既然如此,你先将我口中的东西取出来。”
老者笑道:“我不正在你的手中。”
赤望不知他所想,见他承诺的斩钉截铁,哈哈笑道:“这件事可艰巨凶恶的紧,你可想清楚啦?”
赵冰珏僵立原地,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赵冰珏心中五味杂陈,欣然若失,不由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