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缘分早已命中注定
季林甫微微展露笑容,仿佛百花枝头那一抹春杏,娇美暗香,惹人垂怜。
“恕林甫坦言,坐以待毙之事,非林甫所能持倚之!”
“你此言……是何意?”
——“若你不肯,我决然不会勉强。”
他蹙眉,撑着额际,只觉脑袋重如千斤,脑海中一片空缺。
那些画面......是真是假?
长生草,乃上古至纯至善之神物,生善于天绝顶的海之涯,此地能聚六合之灵气滋养万物之植长生草。因其能转圜续命,三界之人无不趋之若鹜。然,狂兽贪吃早已将此地盘踞。
经脉高耸的手掌猛地攥住案台一角,魏剡强忍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抽疼。痛觉缓缓褪去,短促的呼吸渐次陡峭。他轻若无声睁眸,火焰上方横置的凝白玉簪,淌过虎魄色的眼底,如迷雾般的谜团渐次袭上心头。
云奕诲拂掉洒落满筐的桃花,递给她,慵懒的腔调夹带着不觉得意的云淡风轻:“你只要一盏茶的工夫。”
与其说费经心力,不如说是九死平生。
白衣混乱的魏剡,行动渐缓,御书房内透出的青焰微光,映照在窗棂门扉上,亦照亮了他惶恐失措的双眸。他稳了稳胸口如潮涨潮落般的翻滚气味,髣髴凝集了半生的力量般,径直排闼而入。
十六岁,神采落寞的他俄然背过身,策马离她而去……
话音还未落地,清隽苗条的男人神采倏然一变,脊背白衣深裂,白翅在空中扑棱。赤红双眸如同一道乌黑的深渊,卷走俊朗如修竹般的魏剡,徒余狠厉断交的魔尊旻嬜。
梁弯弯深吸了好几口气,半晌才压服本身不与他计算。正欲抬脚分开,扑闪的香烛髣髴一道无形之掌,猛攥住她的心口,呼吸都不由得呆滞了好几次。
“闭关锁国,互不来往。”
梁弯弯抬手摩挲青嫩的脸颊,如星子般的杏仁染上一抹殇郁之色。三岁时,浑身病态的外祖母曾紧搂着她,泪落如珠散:“你与你儿时的母亲,足有八分类似......”
“喂他服下。”
虽魂未附体,却一体同脉。
银线投射廊檐的一隅,缓缓浮出两道透明的身形,表面逐步了了——眉头深皱的梁仲白半搂着气若游丝的季林甫,凝了些许真气从腰腹灌入她的经脉,唤醒她的认识。
雾涛茫茫处,一抹如星子般的微光在幽邈的波澜深处闪动着。半晌,薄雾渐次散尽,一立在波心中心的婀娜女子,一身纯白如雪的织锦纱裙,如瀑布般的青丝垂落双肩,精美的鹅蛋脸绝世倾城。
季林甫沉默垂眸,一抹哀伤从眼底淌过:“魏剡,你已错过一次,勿再重蹈复辙了……”
“杵着何为,过来!”
遗世独立如悬松般的清傲女子,葬身于玄雷之下。徒留一只莹润剔透的白玉簪,与皲裂地理叩出低闷声响。
书房一隅,目视火线的白胡子司命端倪深沉,烛光投射下的眼睑郁色稠密:“如何?”
司命掩着胸口咳嗽两声,双目一瞬不瞬盯着火线呈碧玉状火焰的凝魄灯,外罩一层无形樊篱的白玉簪漂泊其上,如同静若无声的处子,灼灼其华。他沉默垂眸,轻声低喃:“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她再次蹲下身,将编织篮中的元宝纸币投入金盆当中。火光映托下的水嫩清容,好像不食人间炊火的小仙童,令一旁看似浑不吝的云奕诲目炫神迷,此生再也移不开视野。
汉白玉大理石铺曳之地,如同一幅天然的水墨山川画。精雕玉琢的纹理上方,倒映一道孤孑清冷的长影。长影揉捏着双额,眉峰褶皱如川,神经紧绷如弦,
欲得长生,必先卒身。
“那你可曾想过,强行入梦,入梦之人一旦遭到反噬,驱动此阵法之人,将会灰飞烟灭!”
梁弯弯神采讷讷接过盛满袅袅茶香的编织篮,落满花瓣的青石地板上,另有摆放整齐香烛元宝......
——“路过闹市,偶尔所得,你可姑息尝一尝。”
四岁,不慎摔伤,浓稠熏人的中药几近耗尽她的耐烦。他的糖葫芦,令她笑逐颜开。
他似笑非笑看了神采各别的二人一眼,举起掌中晶莹剔透的瓶状物,状似不经意发问:“本星君不知,如此小巧之物竟被人称为暗无天日的琉璃瓶?”
梁仲白垂眸未答。
烟涛微茫的独木舟上,阖眸寂静的魏剡猛地展开双眸。
季林甫沉默抿唇:“林甫承认,刚才之举,确非智者所为。”
季林甫正欲抬眸,一股不着名的力量猛地攫住她的神识,快闪的画面如同疾风般一一掠过。她捂着恍若被扯破的脑袋,眉黛深蹙,神智混乱。
嗷嗷待哺的年纪,母亲薨然分开。不幸如她,只在父亲的书房见过母亲一次----那是一幅精简的丹青。形貌的线条详确精柔,不落俗套,将母亲绝美清湛的神韵美态描画得惟妙惟肖,让人舍不得移开视野。
“以后呢?”他双手环胸,平视了她一眼,“亦如你普通,涕泪纵横,哭声堪比九天惊雷?”
清辉浅浅,映照二人。逐步规复些许力量的季林甫掩唇轻喘了几声,失神落魄对他道:“失利了……”
半晌,紧紧依偎的两人化成一道轻柔的风,飞入鸣鎏瓶中。司命扭转鸣鎏瓶,上方纹刻的青木奇花如同蜿蜒多姿的胡蝶,视野下移,一道如拇指般大小的裂缝落入视线。
“啊——”
瀛洲民风中有言,若于拜别之地取下一物,祭拜时随身照顾。逝去之人便会在投胎转世后,通过此物寻得尚在凡世之亲人。此株盛放的桃花,便是梁榭潇从荠苨城带回之物。
“快!”
“早推测你们会来此处。”
“魏剡。”
容荔忙扶住突然咳喘的司命,字斟句酌半晌,终是忍不住问出心中所虑:“仇人她......会醒来的吧?”
这时,一叠得整整齐齐的方帕晃入她的视线,梁弯弯沿着巾帕上睨,烛火映照下的云奕诲闪过别扭不适的神采。
季林甫沉默半晌,清容如同踱了层银光般澄彻如水。敛衽,微朝他福了福身,模样清傲,轻音仿佛莺啼:“林甫多谢司命续魄之恩。至于刚才之言,林甫并非成心冲撞。然,梵音等人遭耄耋三番两次设想,几近命陨。现在又为了救瀛洲王后苏幕遮,以身引雷,香消玉殒……”
方形案台上,奏折混乱无章,唯独一盏清幽凝燃的雀灯,浅芯明灼,火焰呈碧玉状。
“想?如何想?”季林甫冷斜了他一眼,仗着他的不离不弃,毫不包涵调侃,“莫非你还想回到阿谁暗无天日的琉璃瓶中,单寄迷茫如灰尘的但愿于别人?”
“咳咳咳......”
仲白,本来你我早已是射中必定!
“魏剡......”
可……因何而起?
恶梦连连的魏剡猛地从梦中惊醒,整小我神采怅惘,呆滞半晌,髣髴想起甚么事了般,跌跌撞撞跑出金碧光辉的殿宇。
“司命。”
“母亲大人在上,不孝女梁樽月于瀛洲相府内叩拜您的悉心哺养之恩......”
半晌,门在身后阖紧。
呼吸渐次短促的季林甫,影象顷刻间复苏,泪水感化了她的眸眶。季林甫颤颤巍巍抬手,柔夷抚了抚他的表面,唇角微勾,嗓音轻婉:“心甘甘心。”
此阵法,是二人于鸣鎏瓶修行过程中,他最游刃不足之术。凝法启动前,他那如峰般清俊的眉宇平淡似水,髣髴安静无波的湖面,毫无波澜。
髯须斑白的司命挥了挥拂尘,裂缝顷刻间消逝无踪。
这一声,如同绵针猛地扎入他的百会穴,刹时惊起他的觉知。
沉音厚重如骊山之石砸落忘川湖,刹时激起季林甫心口的千层浪花。
算了,就当是为刚才伤人之言赔罪吧。
司命闻言,挥动拂尘后退,以灵力驱动掌中的鸣鎏瓶。
“若真是如此,你二报酬何还欲想方设法逃出琉璃瓶?”
心有所料的梁仲白不着陈迹将季林甫护在身后,双手抱拳微躬:“司命星君。”
用了隐身咒的两人,端然持立。
眸眶出现水泽浮雾,她止不住掩唇,泪水沿着眼角打落手背。
“你……好吗?”
她惊忙伏在他身边,双眸如掀起滔天的巨浪般氤氲了视野,焦灼的神采一览无余。
浑身抽搐的魏剡,蜷曲四肢,猩红之眸时隐时现。
御书房内
九天玄雷能力迅猛,仙魔两界受之亦会有性命之忧,更何况季梵音一介凡人?
褐色圆丸入口即化,俊容还是惨白如纸。
路过回廊时,劈面撞上一盛装打扮的华服女子。
季林甫猛地惊蛰,视野不由得偏移,长身玉立的梁仲白不知何时已单手撑地,浑身如同筛糠般发颤,光鲜的表面现在惨白如雪。
她:“......”
再迟一些,就来不及了!
心当即落下一个决定:那件事,已刻不容缓!
梁仲白抬手,大掌在空中虚握了下,乌黑的深眸闪过一抹几不成见的落寞,终是落下长臂,不动声色轻声细语安抚她:“无妨,我们再想想其他体例。”
皎月朗朗,冷风拂过树梢。一株富强的桃花树丫,垂挂敞亮灼光的灯盏。
梁仲白脸不红气不喘解释:“司命岔听。”
场景又一转换。
五年前的荠苨一战,元神离体的他不得不伴同容荔返回知名仙山,元神刚一修复,他便迫不及待下凡。
傲慢高傲的口气,伴同猛振的双翅,髣髴龙卷风般,顷刻间囊括整片涛海。翻滚澎湃的涛浪如同横冲直撞的野兽,张口血盆大口,只一顷刻便将他们二人淹没。
父亲从未信赖母亲已然离世,不准予任何人祭拜或者设立衣冠冢。
“本座之以是能护住你的元神,皆因他费经心力为你寻得了长生草!”
他目瞪口呆,哑然磕巴:“林、林甫……”
虽千钧一发之际,玉魂献身护主,将其吸附如玉身。然,这五年的凝魄结魂,玉与她已融为一体。若想唤醒她,难上加难。
“子衿女人轻而易举瞒过天上诸仙,已办好。”
大掌攥紧凝魄灯的魏剡,如车裂般的扯破痛觉揪扯着四肢百骸。纱帘模糊浮动,一股诡异的氛围占有各个角落。又一声‘嘭’响,苗条的身形猛摔上天。如鬼怪状的左脸明晃晃凸显两道狰狞疤痕,诡斜的白雾侵袭,刚才之景如同翻滚的潮流,澎湃而来----
“三王爷……”
烛影忽明忽暗,闪动不定。
“天下之人,谁都不成对本尊指手画脚!”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纤瘦的双肩忽地一重,双眸紧阖的梁仲白已深陷昏倒,气味奄奄。心口如被炭火烫过普通,令她完整慌了心神,心急如焚开口:“司命,救救他……”
亲眼目睹她的以身死亡,白翅扑陵的‘他’不但无动于衷,更是暴露阴狠森寒之笑。
——“一别两宽,今后……各生欢乐。”
他们二人的灵魂,因逆天命盘的无情转动,被身处时空他处的季梵音与梁仲白所挤走。灵魂无所依仗,只蜉蝣于苍茫天涯,仿若无根的浮萍,到处浪荡。
当年她以梦泪别梵音,灵魂即将消逝之际,幸得司命及时赶来,以仙法护住她的元神,并投入远昇八大镇器之一的鸣鎏瓶中养护。
司命见状,幽眸一沉,强撑重伤之身,凝掌捏诀,半晌才摁下他的即将突破停滞的魔族之血。
“果然是个清骨傲烈的女子,”司命挥了挥拂尘,不怒反笑,旋即又云淡风轻道了句,“可你刚才所为,又是凭何依仗?”
“告诉子衿,立马动手筹办。”
这一幕又一幕,陌生……仿佛又很熟谙……
“陛下——”
她烧完最后一块元宝,冷静接过他的掌中之物,微错开身:“你也祭拜一下父母吧。”
夜风微起,薄雾满盈,片片斑白胡子浮散在空中。单手持拂尘的司命一身织锦轻柔长衫,蓦地显出真身。
季林甫垂眸咬唇,翕了翕鼻尖,从儿时初识至今,他仿佛……从不擅言辞。或者说,她从未当真体味过他!
容荔踌躇不决:“但是......”
答复她的,是短促拜别的脚步声。
碧青色的瓷杯缓缓注入光彩清醇的毛尖香茶,氤氲漂泊的浓香如同身形婀娜的女子,舞动着纤细的腰肢,渐次浮散于四周。
“嘶----”
母亲并无衣冠冢。
司命如有所思半晌:“三国现在是何局势?”
颤颤巍巍的手掌抚上瓷玉般的灯盏,神采怔忪。
梵音即将命陨之际,她如有感到般心焦魄乱。
十岁,少女懵懂,郎才女貌良伴天成之言流散全部瀛洲。刚从蜀地回京复命的他闻言,连夜风尘仆仆而来,在相府外盘桓一夜,只为第一时候欣喜她的羞赧不安。
梁弯弯凝眸一视,震惊不已。
目睹这统统的司命几不成闻叹口气,问她:“你可愿为救他,支出统统?”
季林甫将他的痛苦尽收眼底,咬咬牙,持续劝戒:“听我一言,现在大错已铸,你若再执迷不悟,毕竟会自食恶果……”
皎月升空,倾泻而下的光缕乌黑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