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宁音古寺
李缓站在熟谙的厅堂中,心中百感交集。回想开初到此地的景象,仿佛隔世。
也不待细问,三人也只好骑马跟上,往东而去。
沉鱼楼内。
“宁音寺?这又是甚么处所?白痴,你来这里做甚么?”
“颜太师对我恩重如山,楚伯伯,我这便解缆前去,待事了以后,再来与您话旧。”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迷惑之色,不晓得时候告急,他还要绕道一趟沅江做甚么。
李缓拱手一拜,声音虽低,却字字如铁。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宁音古寺
玄礼俄然望向雾霭深处,腕间佛珠倏然崩断,一百零八粒菩提子滚落石阶的声音似檐马急雨。
楚平澜沉吟半晌,目光落在李缓身上,缓缓开口:“京中传来的动静,居庸关已乱成一锅粥。朝廷军队与燕王对峙,百姓挤塌南门,颜仲昌奉旨出关晓谕叛军,此行……怕是凶恶万分。”
重游故地,恍忽间,他又想起那夜与颜仲昌喝茶对弈时的景象,内心涌上一丝苦涩。
李缓应了一声,纵马已经向东奔去。
“返来就好,返来就好。”
楚平澜面色如常,扶起李缓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这些光阴的生离死别,仿佛一场黄粱大梦,醒来时已是物是人非。
又一声幽幽钟声传来,李缓脑中的旧事被撞散了开去。
……
“此去山高水寒,烦请李施主转告居盛,天下洪钟,终究等来了敢为百姓撞钟之人。”
他顿了顿,声音降落又说道:“传闻颜仲昌已命人连夜打了一副棺材,筹办……推着棺材出关。”
收回目光,回身策马扬蹄。
李缓沉吟半晌,终究点头:“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解缆。”
师离上前一步,替李缓问道:“楚前辈,燕王造反,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师离心中一紧,转头看向李缓,见他神采惨白,眼中却燃着一股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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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响起,玄礼方丈的法衣拂过门槛,袖口沾着新焙的茶香。
师离皱眉问道。
“白痴,你要去那里?”
师离取回白雪儿,四人马不断蹄,出了藏剑谷。
楚平澜朝方秋鸿使了个眼色。
方秋鸿点了点头,感喟了一句,心中对颜仲昌的印象有了些窜改。
玄礼低声宣了句佛号,再次开口说道:“钟声既响,便让这江山听个清脆。”
楚平澜点头:“没错,你们四人同去,不过千万牢记要见机行事,莫要以身犯险。”
师离的声音将李缓拉回实际。
“大师安知……”
师离晓得颜仲昌在李缓心中的分量极重,而看望阿林珠玛山并非一时之功,世人只得今后再做筹算。
说完这话,袁玄月心中又闪现出白无疆的面庞,想起历历旧事,一时有些盗汗排泄。
楚平澜小扣桌面,感喟道:“江湖向来不入朝堂,颜仲昌虽奉皇命来让我封剑,可他此时奉旨出关,倒也算朝中一股清流。”
李缓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声音沙哑:“这是我遇见颜太师的处所。”
李缓接过茶罐,翻开绸布,见新采的茶芽蜷如婴儿的拳,叶脉间凝着未曦的晨露。
世人沉默不言。
师离不依:“那日你说陪我去阿林珠玛山时,可从未想过凶不凶恶。”
“楚伯伯,让您操心了。”
李缓记得颜仲昌饮茶时曾说过:“小沅江分开了宁音寺,风味便少了大半,还是留些念想在这。”
当她站起家来的时候,李缓已然回身,林中飞鸟惊起,扑棱棱掠过两边松柏。
袁玄月忍不住问道:“颜大人确切是个极好的官,不过他年龄已高,皇上为何要派他去做这等差事?”
“很多赃官鱼肉百姓,最后长命百岁,有些报酬官磊落,却不得不为天下赴死,这世道,当真有些不公。”
走了两步,李缓勒马回望。
本来要沿官道北上,李缓却要先往东绕行一段。
方秋鸿与玄礼大师抱了个拳仓促告别,三人回身跟了上去。
“李施主,来取茶?”
师离上前一步,扯住李缓的袖口,轻声道:“白痴,你别急,我陪你进京。”
“那口宁音钟悬在松涛最深处几百年了。”
“沅江。”
“昨日寺里落了一只黑鸦,喙衔半片未燃尽的纸钱,绕着檐头回旋九匝方才拜别。”
李缓点头,神采果断:“都城动乱,凶恶万分,你们与颜太师并无干系,还是留在这里等我为好。”
李缓心中明白,两邦交兵,来使另有朝气,晓谕叛军,倒是十死无生。
可为何恰好是颜仲昌?贰心中乱如麻,却理不出眉目。
这幽幽转转的青石台阶,与那日夜闯宁音寺时并无二致。
李缓喉头一哽,目光落在玄礼掌中的青瓷罐上。
李缓深深一揖,茶罐贴着心口的位置发烫。
李缓攥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
四人再次回到藏剑谷,已是六日以后。
玄礼大师悄悄拨动佛珠,口中低吟。
师离目睹一粒菩提滚至马前,忙俯身去拾,指尖却触到微凉的露水。
“小子必然代为传达大师所言。”
四人衣衫上沾满松针上的露水,马蹄悄悄踏过青石板,收回纤细的哒哒声。
现在想来,竟似谶语。
马蹄声碾碎山雾,怀中的茶香一缕缕渗入衣衿。
宁音寺的钟声穿透薄雾,传入耳中。
寺门已闭,唯有石阶绝顶的松枝在雾中轻晃,仿佛有人执子,正悬在运气的棋盘之上,透过雾里,仿佛又看到不眠亭里的那口灯笼残影。
玄礼将茶罐递来,指尖在瓷面轻叩三声,“这是小沅江,可惜沾不上沅江的露水,也不知居嘉会不会介怀。”
凌晨,露重。
袁玄月也上前,朝楚平澜行了一礼,再对李缓说道:“我也与你一起去,当日我在都城,也曾受过颜大人照拂。”
方秋鸿会心,开口道:“都别争了,我们四人同业,多少有个照顾,李缓兄弟,你孤身前去,莫说我们,便是师尊也会担忧你的。”
老衲眉眼低垂,仿佛早已窥破云外因果。
李缓跪地,昂首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