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章十七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三

明皇好歹年青时也算个明君,治国平天下很有几下散手不说,囚禁父皇,斩杀皇姑这些血腥事也干过很多眼下危难当头,倒令他找回三分年青时的霸气,当下双目一瞪,嘲笑道:“陈玄礼是不是想造反了?”

兽首上笼着淡淡一层青烟,恰是紫云真人的青云五罗烟,如此,这地心异兽固然身首异处,却并不会完整死去即便隔着青云五罗烟,纪若尘仍感到到兽首头颅中那一点至纯至阳的灵气

明皇袖中的手一下子抓紧了温玉,直捏得指节生疼也不感觉看内里那架式,正与内侍和侍卫对峙的是何人,不问可知不过只要不是北军妖卒,明皇的心悄悄地放下了一小半

纪若尘望向殿外,不知是否灵源被掘,天象变异,此时的夜空无星无月,一片阴沉森、灰沉沉,:“待青墟事了,如若我还未死,就上贵宗拜见一下紫阳真人”

明皇心下更是唏嘘,握着她的双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殿外喧华声俄然大了起来,听得清楚有好多人正分作两边,狠恶辩论,更有很多人在旁鼓噪不休又听刀剑敲击盾牌声响个不休,显是禁军军士闹起来了

“公然是禁军!”明皇重重一拍床头,喝道:“若不是有人从中教唆诽谤,这些大兵那里想得出甚么清君侧,诛国忠来!只怕想清君侧的不是禁军士卒,而是杨玄礼!”

高力士悄悄三击掌,殿门又开了一线,一个脸孔清秀、夺目无能的内侍疾步走进,先将殿门在身后谨慎关好,才跪在起上,将怀中木匣高高举过甚顶

匣中盛着一颗披头披发人头,双目大张,面上尽是惊骇万状不是杨国忠,却又是谁?

此时,一向在上面观战的紫云真人从怀中取出个紫金为基,云线作纹的巴掌大小药鼎,托在掌中,喝一声鼎中即升起一缕青烟,转刹时裹住满身在青烟托扶下,紫云真人缓缓升起,跃入殿心深坑中

如果昔日的这个时候,连缀屋宇、重重宫阙还应是灯火透明,亮若白天,宫娥内侍来往不断,但此时宫人早已逃空,天然也没有火夫照拂各处灯火,到处一片黑沉沉的,太极殿自也不例外

此时传来数声拍门声,门别传来高力士略显镇静的声音:“陛下,起家了没有?”

高力士盖好木匣,李辅国便捧着木匣退出殿外殿门开闭之间,明皇清楚瞥见内里刀剑林立,不觉又出了一身汗

纪若尘在殿门处立了半晌,才入殿登台,俯身将龙椅扶起,渐渐坐了上去太极殿中虽已破败不堪,但人间帝王严肃另有三分在,他举目所及之处,莫不透着模糊严肃遐想明皇曾在这殿上笑谈风月,指导江山,不过数日辰光,这里竟已如此破败,可见得人间事,天灾甚于天灾

半晌工夫,紫云真人与太隐真人连袂跃出深坑,他们共同提着一颗足有桌面大小的兽首兽首作青玄色,头上遍及鳞片,数十只弯角在脑后交叉而生,八只虎魄色的小眼摆列两边此兽似龙非龙,又与铁鳄有些类似,不为道典所载,不知是何方异兽它头上八只眼睛尚在不住转动,犬齿横生的巨口中不住流着口涎这些色作深黑的口涎掉落在地,便嗤嗤作响,转眼间便蚀出一个小洞

太隐真人点头道:“自你离山以后,宗内便无人能够用得那幅神州气运图我与紫云真人之以是会来此地勘察发掘,只是推论罢了,西京长生殿乃是本朝龙脉地点,龙脉居处,多数是灵气会聚之地也只要你占了西京,我等才好来此掘地”

见明皇起火,高力士头垂得更低了,连身材都弯了下去,不住称罪现在虽是寒冬,但是他身上汗水连棉袍都浸得透了但是未等明皇怒意稍歇,高力士就硬着头皮奏道:“陛下,恕老奴直言,本日晨起时分,叛变的禁军士卒就已……就已将相国杀了!”

纪若尘不再看这兽首,向太隐真人问道:“不知宗内是何人看破了神州气运图?”

不过明皇正心机彭湃,这里越是破败,越显他与杨妃磨难情思之坚

杨玉环虽已泫然欲滴,仍仓猝站起,悄悄替明皇拍着后背高力士陪侍明皇三十年,天然明白圣意,抖了几抖,将长袖抖起,伸出双手,悄悄揭开木匣匣盖

明皇眼角余光中,见到了杨妃略显惨白的面色,因而哼了一声,嘲笑道:“好一个迫不得已!他推得倒是一干二净!哼,清君侧,诛国忠朕看他不止是想诛国忠,是想连朕也给清了?想杀国忠,你去奉告陈玄礼,先把朕给杀了!”

纪若尘凝睇着不得安眠的兽首,俄然道:“这就是灵气之源?”

明皇喘了一会气,方有了点力量,道:“力士,他们说的是清君侧,诛国忠现下国忠已死,这些军士怎地还围了朕不放?”

除了千名保护军士外,五万妖卒便自行其事,别离扼守城墙四门,各处冲要,其他的散入民家安息此时还留在长安的百姓皆是布衣,无亲可依,无友可靠,在刀斧打门下,他们只得战战兢兢地翻开家门,将北军兵将迎入家中幸亏这些军爷固然一个个生得凶神恶煞,除了饭量大了些,倒还没别的的恶习自家的闺女媳妇,就是生得清秀了些,这些军爷们也视而不见,一个个吃过饭后倒头便睡

纪若尘再向一片狼籍的长生殿望了一眼,徐行出殿,右足悄悄一顿,红柱碧瓦,玉栏金阶的大明宫长生殿便在他身后轰然倾圮,成了断壁残垣

他毕竟年纪大了,自潼关沦陷便没有一日安宁,白日登殿议事,免不得惊怒交集,生些闲气,夜晚白叟本就睡得轻,这些天来更是无一日好眠仓惶出京舟车劳累不说,还受了不小惊吓,此时睡沉了实是身材疲惫再也对峙不住,不料忽被惊醒,便有些吃不住力了

此药鼎名为紫金千云鼎,那青烟为青云五罗烟,功不在伤敌,而在护体养身哪怕是病笃之人,被这青云五罗烟护住,也可起死复生可见紫云真人此去地心,恰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以真人的见地自是了然太隐真人已压抑住那头异兽,战事已近序幕,紫云真人同去乃是为万全计,免得异兽临死反攻,平白生出事端来

太隐真人笑了笑,道:“也不必瞒你,这颗头颅便是这里的灵气之源了六合有窍,气脉堆积,便有灵兽应气而生,伏于气穴窍眼上,历经千载万年,将点滴灵气会聚于体内,又得天时之助,方得成绩了这么颗灵力之源六合灵气也有高低之分,此地灵气与异兽合而为一,更是可贵”

中间一双丰腴白晰的手伸来,刚好扶住了明皇的头,令他不致撞在床头明皇身子沉重,这么一摔,有了垫底的,固然本身是无事,却将这双玉手重重地撞向床头身边模糊传来声轻哼,明皇这才算完整醒了他忙撑起本身身子,将这双玉手捧在面前,借着房内暗淡光芒,模糊看到玉手手背上已有了几片青紫明皇怜惜地心尖都颤了,将这双手细心捧在手心,连连呵着气

高力士满身一震,低头回道:“陈大将军对陛下是忠心耿耿,不必置疑不过……”

纪若尘笑了笑,不再诘问此事,而是道:“青墟一役,不知太隐真人会否插手?”

太隐真人面上掠过一丝奇特之色,但未多言,答允了下来,就与紫云真人携品德宗群道出殿,穿云而去

明皇一挥手,道:“有事但说无妨”

“这个……”高力士显得极是难堪,跪伏在地,完整不敢昂首,吞吞吐吐隧道:“禁军说,相国乃是外戚杀了国忠,阿谁……贵妃也是留不得的如若不承诺,他们就要……就要……”

身边杨妃柔声道:“陛下爱惜本身身子要紧,不消管我”

明皇更加肉痛了,放眼四顾,所见尽是阴暗寒酸,不觉眼睛有些发酸,几乎落下泪来,叹道:“都是朕识人不明,没有看破安禄山那胡儿的狼子野心,才沦落至此,还扳连了太真跟着我刻苦,让朕于心何忍!”

明皇胸口腥气蓦地上涌,哈地一声吐出口血痰,气味顺了,登觉满身有力,软软跌坐在床上,挥手道:“盖起来,盖起来!”

高力士目光只盯着脚尖前三寸之地,字斟句酌隧道:“今晨起来,禁军士卒都不肯再走了,说是要……清君侧,诛国忠”

明皇面上怒容顿时凝住,整小我若泥塑木雕,再也不动那块不时把玩的温玉悄悄自袖中滑出,掉落在青砖地上,啪的碎成七八块

紫云真人下地心不久,坑中俄然转出一声凄厉兽吼,旋即无声纪若尘悄悄地望着深坑,不知为何,俄然俄然想起曾在东海之底订交一场的璇龟,不觉有些黯然

被玉碎声惊得一下,明皇面上才浮起点赤色,旋即又褪得干清干净他颤颤巍巍地站起,道:“这…..这如何是好?力士,他们公然……公然杀了国忠?陈玄礼他……还想弑君不成?”

明皇模糊记得这内侍名叫李辅国,因为非常得心,是以赏了给太子李亨随身服侍的李辅国手中木匣虽未翻开,但浓浓的血腥气已散了出来,刺得明皇胸口阵阵沉闷,几乎呕了出来他一手扶着胸口,另一手颤抖着指向木匣,口唇张合,但是一口痰堵在喉头,却说不出话来

纪若尘在龙椅上坐定顷刻,千名妖卒已将大明宫各门守了个水泄不通,再不准任何人进入宫中本来的宫人内侍、未及逃窜的皇亲国戚早被纪若尘严肃逐出宫外,被纪军一一拿下此时现在,若大的大明宫内,便只要纪若尘一人,踞至尊之位,吸九五之气,浩然局势,绵绵而生

“陛下……”高力士显得极是难堪,几次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在杨妃的帮忙下,明皇缓慢地结好衣袍,先端然坐定,悄悄清清嗓子,笼在袖中的手握紧一块温玉,方才缓缓隧道:“力士啊,出去不过这天色还早着呢,甚么事这么急啊?”

纪若尘信步而行,穿堂过廊,过承天门,直行至太极殿前,抬手重推,太极殿两扇虚掩的红漆大门便回声而开

明皇被内里的鼓噪声惊醒时,张眼处是黑沉沉一片,仿佛还是中夜明皇双眼眼皮重如缀铅,又想昏昏睡去但是内里模糊传来的兵戈相击声恰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惊得他满身白肉一颤,顿时翻身坐起!但是这么一动,明皇立时满身酸痛,每块筋肉都在打着转,他禁不得一声叫,重又躺倒

虽是乌黑一团,纪若尘的目力却不受影响,仍能看清殿中一片狼籍萧索八架可插百枝牛油巨烛的水磨铜莲花烛台俱都颠覆,两侧金黄垂苏布幔扯脱大半宝座华台阶前的两尊青铜璃龙香炉炉盖已不翼而飞,只剩下炉身翻倒在阶旁华台之上,龙椅倒是还在,只是也横倒在地,椅背上雕的漆金九龙托日图明显被细细刮过,金漆半点不见龙目中镶嵌的宝石更不成能还在,是以这九条龙,皆成了瞎龙

杨妃和顺笑道:“陛下是真龙天子,何必担忧小小反贼?机会到了,宵小天然授首莫说现在只是小小磨难,就算前程尽是刀山火海,玉环也会永久相陪”

殿门刚翻开一道细缝,高力士就闪身出去,然后谨慎翼翼地将殿门掩好借着那短长工夫,明皇已瞥见殿门外尽是内侍和侍卫的背影,挤得密密麻麻地,将小庙团团保护起来

高力士自明皇二十九时起就跟随摆布,至今已有三十年高力士办事沉稳,保全大局,再危难的事都能措置得四平八稳,是以才得了明皇多年宠任,独掌内宫大权数十年明皇平生也没见过几次高力士真正惶恐失措的模样,此次只听声音,也知高力士有些失了方寸,不消说,事情必是十万孔殷

“这个……杨大将军的确也说过要清君侧,诛国忠”高力士额上已模糊见汗,续道:“不过据老奴所知,的确是禁军士卒鼓噪在先,玄礼公弹压不住,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杨玉环幽幽一叹,道:“妾身本是蒲柳之姿,却得陛下多年恩宠,人生如此

明皇颤声道:“就要弑君?”

明皇惊出一身盗汗,恍忽间感觉定是纪若尘妖军追上来了,仓猝坐起披衣杨玉环也跟着下床,略略清算了一番仪容

明皇现在身处之地,不过是个小小古刹,供了个山神地盘之类的小庙无甚香火,颇显破败这间正殿还是禁军兵卒们昨晚临时清算出来的将从宫中仓猝间带出来的几桌锦褥丝被铺在香案上,权作龙床昨晚人困马乏,几个内侍清算得也不是非常细心,就连房梁上的蛛网也健忘了打扫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明皇最后一丝力量也失,只喃喃隧道

太隐真人安静隧道:“别人不知,贫道定是要上青墟走上一走的”

地坑深处,兽吼声如雷传来,坑口不时喷出大团浓炊火雾,全部宫城空中更是在微微颤抖地下战况狠恶,由此可见一斑到厥后,兽吼声不再如先前般昂扬,还模糊透出痛苦之意,看来太隐真人已完整占了上风不过如此激斗,两边气味交缠撞击,太隐真人的那股青雅之气仅比那异兽略高一线罢了,怎会这么快就占了上风?纪若尘心头一动,神识逐步深切地下,细细体味太隐真人行功运力的法门,渐有所悟

在长安城中十余万百姓战战兢兢中,本来天昏地暗、不见星月的非常天象垂垂消隐,后半夜终见铅灰色天幕重开,半弯残月无精打采地高挂夜空,惊扰了整天的西京终究安静地睡去

高力士只是叩首,给他来了个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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