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趁热打铁
场面已足，她却不忙说话，尽管半倚着四方引枕静坐，半开双目打量世人。
“你们是做甚么的？”
午后时分最易犯困，何况又是轻易神思倦怠的初春时节。此时已过中午，襄国侯府东西两院各房尽是一片寂静，大师都在歇午，仅剩的当值奴婢们也都各自寻了角落打盹，借主子昼寝的时候偷些懒。
这是襄国侯府多年留下的场面，虽是中间因好事式微过，但这些年一一规复起来，也蓄养起了好大一批奴婢。人多了事便多，近年来府中大事没有但小事不竭，自有管家人不力的启事，也更有职员烦复的原因。
蓝如瑾散开的长发蜿蜒宛转，水普通铺泻于碧色莲裙，直垂到绣着素雅兰纹的裙角。午后阳光在她身上笼起淡淡暖光，可那一双半开的眸子，却冷如冰霜，转到那里，都让人激灵灵打个暗斗。
这是梨雪居从未有过的气象。
府中别处她管不了，但本身院子里务需求清净。
快意夙来是谨慎人，虽在蓝老太太身边服侍，但从不仗势欺人，尽管一心奉侍主子，连老太太屋里很多事也都不太做主，只让吉利去管。
说着，便要起家来给快意施礼，快意赶紧扶住，急道：“女人千万别如许，折煞奴婢了！”
快意叹道：“女人是府里正端庄经的主子蜜斯，怎地就被这起人欺负至此。说甚么‘狐假虎威’，莫非奴婢比女人另有脸面不成？奴婢说句不入耳的，都是女人常日只顾读书，将这些人放纵惯了，现在正该拿出些气度来，让她们晓得主仆尊卑才好。”
一时又叮咛碧桃和翠儿两个将院门大开，两人分立门口摆布。这是蓝如瑾制止门外有人偷听的体例，让两个有隙的人监看也是为了她们相互监督，谁也不会秉公让外人靠近门口。
廊下放着一张莲纹锦袄软椅，设着厚厚的四方短引枕及锦边弹墨靠背，蓝如瑾倚坐其上，半合双目，以手支额斜靠着，冷静打量世人。
垂垂的院中鸦雀不闻，仆婢们连喘气都压得低低的，恐怕气味粗了惹主子重视。
又默不出声看了一会，见底下人谨小慎微站了半日，非常端方，她方点了两个插金钗的婆子并一个戴松石耳环的丫头出来。
午后温热，日光穿过廊檐照着她纤瘦的身子，在青瓷铺成的地上投下淡墨适意一样的影子。
此时听了蓝如瑾的话，她便暖和笑道：“女人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常日里奉侍老太太，最多只叮咛底下小丫头们做些零活，那里懂统领仆妇的事情呢。何况当今府里由二太太管着，令行制止无敢不从的，女人不如等精力好点了，去求二太太派人来管吧。”
蓝如瑾只捉着她袖子要求：“只求姐姐帮我。”
二十来个丫环婆子全都静肃立在院中心，屏气敛息垂手站着，连一个交头接耳的都没有，一扫早间的懒惰惫怠之气。
“也罢。”快意晓得老太太遣她过来，也有弹压梨雪居仆婢的意义，见蓝如瑾如此诚心便承诺了。只是又不放心，因问道，“女人先躺一会，养好精力再说这些事如何？”
一众丫环婆子世故惯了，先还探头探脑，眼睛骨碌碌乱瞟，可一一对上那双冷意沁人的乌眸，无不心中发颤，惶惑垂目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拿眼乱看。
若蓝老太太不派快意过来，她还得求她白叟家指个得脸的人过来帮衬，可巧派来了，再不消她多费口舌。
蓝如瑾面色清冷，尽管冷静打量世人，将她们头上插戴的物件一一看在眼里――本来，她这院子里很有一些面子人呢。
南山居里嬷嬷辈自不必说，都是府里多年的白叟，而丫环一辈则以吉利和快意为尊，两人都是自幼跟着老太太被其调教起来的，现在管着老太太贴身奉侍之事，位份极高，连太太辈的都不敢跟她们摆主子场面，遑论仆人。
但是西府后园的梨雪居当中，却大家精力紧绷，没有一个仆妇敢去歇觉。
三人赶紧答复，这个说是洒扫的，阿谁说是管花木的，另有看炉子喂鸟的。
蓝如瑾暗自嘲笑，杂役婆子月钱很少，在府里非常卑贱，那里有钱插金戴银呢。
大大小小通共这些人，便是她院子里统统的奴婢。幸亏她自幼不爱人多，这些年零零散散的打发了很多人出去，不然此时人还要多上一半。比如和她一样的嫡出蜜斯，蓝如璇身边就有一个乳母嬷嬷，四个教引嬷嬷，一二等丫环各二，再加上多少低等丫头婆子，满院子都是人。
蓝如瑾神采惨白，气味不稳，一头乌发早已拆开披垂着，更衬得整小我纤巧薄弱，盈盈不幸。
快意所说二太太便是东府婶娘张氏，蓝如瑾怎肯让她沾身。刚才张氏倒是打发了几个婆子来梨雪居服侍，都被蓝如瑾以人多怕吵为由遣走了。
红橘自从听了范嬷嬷被撵的风声就知事不好，见快意来了梨雪居，她便殷殷勤勤谨慎服侍，恐怕蓝如瑾拿她作伐。此时闻声叮咛，赶紧施礼应了出去，飞速将院中一众奴婢叫到正房前规端方矩站好。
听快意这么说，蓝如瑾叹道：“让姐姐一一调教她们，我内心倒是想呢，只怕姐姐没这个工夫。现在也不消姐姐如何，只趁着姐姐在时，她们另有个怕处，我狐假虎威发号施令罢了。不然姐姐一走，我本身管不住她们，院子里便又乱了，到时她们该如何还如何，莫非我还能再舍了脸去跪求祖母不成，那我这侯门蜜斯的脸也算是丢尽了。只求姐姐疼我，帮我一回，等我好了，必然好好报答姐姐。”
蓝如瑾便命人在廊下设了软椅坐着，只留快意立于她身边。
蓝如瑾点头：“无妨，就现在吧。姐姐事忙，其间事了还得回老太太的话，我现下精力还好，就不迟误姐姐了。红橘，去将院中人都传来，着她们院里站着。”
因而自回了梨雪居，用饭用药以后，蓝如瑾便假托头疼没法安眠，将午觉推了，只和快意闲话。一时又提及院中民风不正，偷懒奸猾之辈颇多，说得头更加疼起来，求快意帮她管管这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