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谋定灰腾梁
与此同时，王府暖阁内，张氏指尖划过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望着药罐顶用蓖麻油替代桐油制成的金疮药。殷念嬷嬷捧焦急报的手微微颤栗："王妃，哈河渡口......取《工部物料则例》来。"她俄然想起前日吴廪丰的禀报，王府账册中某批桐油采购记录非常，竟是被标注为"燕王府调拨" 。
洪武三十一年寅时三刻，宁王府书房满盈着冰片香。案头《大诰》翻开至"藩王禁例"篇，烛火将"擅权者斩"四字的暗影，投映在朱权紧绷的下颌，恍若一道无形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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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权转动青瓷茶盏，茶汤映出对方决计放松的眉眼。贺礼清单上三百张北元牛皮盾旁，他用朱笔重重圈出"大同府铁器采购记录"——这正与密报中朵颜卫私铸箭矢的谍报堆叠。
窗外，寒鸦惊飞，远处松亭关梆子声传来。朱权望着天涯残月，俄然想起就藩时父皇的话："宁藩当为北疆盘石"。可现在这盘石之下，暗潮正在涌动，而张氏和顺的保护，成了他最坚固的后盾。
夜色渐深，书房烛光摇摆。朱权放开信笺，砚台墨汁已固结。他考虑再三，写下"边患已靖，藩篱加固"，又添上"臣谨遵《诸司职掌》，屯田赋税已造册呈报"。忽闻窗别传来短促马蹄声，鹿鸣神采镇静突入："王爷！朝廷派来的税吏已到松亭关，随行另有......另有五军都督府的人！"
巳时三刻，哈河渡口冰面碎裂。冰层下传来诡异的"咔嚓"声，安出帖木儿望着河心俄然裂开的冰缝，绿松石戒指滚落掌心——这是朱权命人连夜凿开的"圈套"，只等北元马队踏入。他身后，朱权派来的两千火铳手将铳口对准本身后背，却奇妙避开朵颜卫余部的视野——这恰是按《孙子兵法》"形人而我无形"之策，特地保存的威慑间隔。
张氏端着参汤出去时，正见他对着《皇明祖训》中"藩王无诏不得入京"的条目入迷。"王爷该用膳了。"她将汤碗放在案头，碗底压着半张揉皱的《大明律》订正稿——新增条目规定，藩王变更五百人以上需提早三月奏报。
朱权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温软。张氏另一只手拿起案上的文书，轻声道："方才林鹤龄来看过，医庐药材尚可支撑五日。明日我便着人去各卫所巡诊，趁便查对物质账目......"她的目光和顺而果断，"你保护大宁，我便守着你。"
暮色四合，捷报传回王府。朱权却盯着邸报上户部对大宁屯田的红圈讲明，耳边反响着顾爻的话："朝廷清查赋税是假，收归藩王屯田之权才是真。"
书房门突然推开，晏昭浑身浴血扑入。朱权展开血书的刹时，瞳孔收缩——北元小王子绕道大兴安岭的线路，竟与他三日前收到的《九边粮运图》中，宣府粮仓非常调拨的方向完整符合。而把儿孙带来的三百面牛皮盾，刚好能抵抗浅显箭矢，却挡不住火铳的铅弹。
火铳落地的声响轰动天井，霍风带领的二十名带刀亲卫如鬼怪现身。把儿孙扯下狼皮绳，长发狼藉："你觉得擒了我就能退敌？北元雄师......雄师现在正在啃食掺了巴豆的马料。"朱权展开袖中密函，速不台的供词墨迹未干，"那些从大同府运来的黑豆，但是按《农桑辑要》古法炮制的。"
"王爷，朵颜卫使者已候至第二通更鼓。"鹿鸣捧着蒙顶甘露的手微微发颤，茶盏在《大宁屯田清册》上投下闲逛的暗影。这份半月前呈报户部的文书，现在正被朱权用狼毫几次勾画，重点标注的"大同府铁器采购记录"旁，还压着半张皱巴巴的《诸司职掌》。
陈亨拄着铁胎弓出列，衰老的声音带着忧愁："王爷，若未经五军都督府答应......"被朱权抬手打断，他望着老将军腰间的银牌，意味深长道："本王记得，这银牌上刻的是'大明忠勇'。"
偏殿铜铃骤响，把儿孙的牛皮靴碾过青砖，带起几粒暗红砂砾。朱权摩挲着青玉扳指——这是客岁随《茶马互市新例》一同赐下的，现在却硌得掌心生疼。当对方夸耀腰间火铳时，他重视到枪托处残留的松香陈迹——那是朵颜卫特有的火绳保存体例，与朝廷制式火器的保养规制全然分歧。
卯时梆子惊破晨雾，朱权身披玄甲立于点将台。北风卷起他披风上的金线云纹，将校们手中令旗猎猎作响。"朵颜卫违《藩王条例》私通北元！"他决计减轻"违例"二字，目光扫过陈亨都督——这位老将腰间的"忠勇可嘉"银牌在晨光下泛着寒光。
他屈指叩击《皇明祖训》，檀木匣中黄绫密报随震惊轻响。铜锁暗格里，还藏着今春朝廷密议武备减少的邸报——虽未正式颁行，却已让各卫所民气惶惑。朱砂讲明的"凡军火锻造，需凭兵部勘合"字样刺得他目光微沉，指尖无认识摩挲着虎符与令箭，二者缺一便没法变更千名以上军士。
"灰腾梁的铁矿，比客岁更红了些？"朱权俄然将茶盏重重搁在错金银案几上，鎏金螭龙纹震得茶汤四溅。他望着把儿孙喉结转动，狼头刺青跟着吞咽起伏，早命顾爻查过的密报在脑中闪现：三日前灰腾梁呈现的北元细作，照顾的恰是朵颜卫商队的通关文牒。
"且慢。"朱权取出把儿孙的狼头令牌，玉珩相撞清响回荡，"传福余卫、泰宁卫马上协防。"晏昭低声提示风险，他却望向南边："今春朝廷议及武备减少，大宁卫火药储备本就不敷，若单独迎敌......"
"王爷赐的火铳公然精美。"把儿孙抚过乌木握柄，"前日试射时，百步外胡杨回声而断。"他俄然靠近案几，抬高声音道："王爷可知北元许我朵颜卫的好处？十座铁矿，另有直通应昌路的商道......"
她见朱权眉心紧蹙，伸手悄悄替他揉按太阳穴："自昨夜议事，王爷已整整十二个时候未合眼。"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香囊，"这是用冰片、沉香混着朱砂缝的，提神醒脑，放在案头最好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