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暗渡
宁妃用力绞着帕子，面上的笑几近保持不住，一张脸绷得如同铁板。
邓寿容度其面色，见她是真气着了，忙缓声开解：“娘娘这时候倒很该乐一乐才是。您也不想想，淑妃为何要把那裙子改个样儿？奴婢可瞧得清楚，那上头多出来的，但是扎花儿。那东西原是染色用的，谁没事儿会把它往裙子上缝啊？指不定是要遮着掩着甚么东西呢。”
数息后，她方转首望向邓寿容，面上的笑容极是和顺：“既然这孩子这么喜好我们钟粹宫，我们也不好让小丫头绝望不是？”
邓寿容又往前凑了凑，私语般隧道：“奴婢还探听到一个动静，就在同一天的午正时分，常总管捧着个承担去坤宁宫走了一遭，两个时候后，才又有了戚良的翊坤宫之行。”
邓寿容亦陪笑道：“娘娘这话说得是。如果能当席逼得她换下这条裙子，坤宁宫可就得恼了。”
宁妃“咯咯”笑了起来，仿似告结束一桩大事，神情舒泰。
天子犒赏嫔妃，天经地意，谁还能挑他的理儿？大风雅方地赏着不就结了？
清楚极柔的语声，可听在耳中，却让民气底发毛。
宁妃眉眼皆弯，笑得更加美好：“本宫自来心软得很，最见不得这些小孩子家受委曲了呢，便如了她的意就是。”
“那一名”指的是谁，康寿薇心知肚明。
“也真是风趣，今儿席上，淑妃一来一回地，那裙子上头便多了好些花儿，偏那些人像瞎了似地没瞧见。”宁妃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丝丝冷意。
那一刹儿，池畔静得落针可闻。
随后，宁妃轻柔的笑语方才响起：“本宫就说么，那料子、那款式、那剪裁，竟是本宫平生仅见，本宫还当是淑妃找了甚么门路从外头弄来的呢，却本来，竟是别人拐着弯儿赏下的。”
说不得天子陛下头一个就恼了呢。
戚良乃坤宁宫大总管，平素很得皇后娘娘的赏识，与谢禄萍可谓周皇后的左膀右臂。
除了周皇后，另有哪个？
戚良去了一趟淑妃的住处，再以后，淑妃的新裙子便裁成了，这话如何听着都像是皇后娘娘赏了淑妃那条裙子。
宁妃的眉尖蹙得紧了些。
但是，数息后，那恬柔的笑声却俄然一止，清冷语声复又响起：“先不说此事，我叫你探听那条裙子的事，你可探听到了甚么？”
事情已然很较着了，淑妃身上那条华贵而又新奇的裙子，底子便非皇后娘娘所赏，而是建昭帝亲赐下的。
收梢一语，轻软绵柔，如上好的丝绸，滑过邓寿容的耳畔。
只是，私议皇后已是格外大胆，乾清宫的闲话她是断不敢说的，只能拐弯抹角地表示。
方才酒筵正浓时，淑妃俄然离席，返来后，那裙子上便多了好些本来没有的扎花儿。
这算甚么？
宁妃没说话，手中的帕子却悄悄一绞。
公允地说，添了这些花儿，裙子反倒更加都雅起来。
她心底越产生寒，头也不敢抬，只应了一声“是”。
偏建昭帝做贼也似，偷偷摸摸地不说，竟还要从皇后娘娘那边过一道儿手，才把东西赏予了淑妃。
宁妃不语，只微侧了眸，似在深思，娇柔的脸上，浮着一个温馨的笑，任是谁瞧见了，都会觉得她正悠然得意地观着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饶是如此，宁妃亦听得极其顺耳，掩唇“咯咯”轻笑：“啊哟，可不是么。这般可贵一见的裙子，本宫瞧着都新奇得不得了，那一名白白过了道手，连片衣角都没捞着，内心想必不好受。今晚如果当真被人下了脸，怕是有的气，说不得明儿就得下个懿旨，罚一个‘思过’甚么的，那才风趣呢。”
谁说陛下比来独宠皇厥后着？
陛下何为么搞出这些个花腔子？
常若愚先去坤宁宫，随后，坤宁宫大总管便又去了翊坤宫，那难道表白，阿谁大承担卷儿，实则是从乾清宫递出去的？
宁妃手中的帕子又绞紧了一圈儿，手指头都勒出印子来了，却犹自未觉。
合着这满宫的女人都是母大虫，唯有淑妃是小白兔，她一冒头，就会被她们生撕了去？
这话委实解气，宁妃闻言，面色稍霁，手中的帕子亦松了松，淡笑道：“这是有人路见不平，倒也替本宫出了一口恶气。”
语至最后，到底添了一抹酸意。
清楚贰内心还念着淑妃呢，且还念到了牵肠挂肚的境地，为不让淑妃成为众矢之的，竟想出了这暗渡陈仓的体例。
宁妃暴露对劲的笑容，点头道：“也别太焦急，先把人接出去，渐渐地调度上一段日子。本宫想着，总要一应事情都给问的清清楚楚了，才好把人送走不是？”
只是，赏东西便赏东西，何故搞得如许奥秘？为何淑妃不干脆说是皇后娘娘赏的，却说是“新裁”的？
“回娘娘，奴婢方才也正想说这事儿来着。”邓寿容恭声道，踏前半步，将声音抬高了些：“奴婢探听到，八月初九那天下晌，有人瞧见戚良拿着一个大承担卷儿去了一趟翊坤宫，出来的时候手里便空了。没两日，淑妃娘娘新裁了一条很标致的裙子的话就传出来了。”
宁妃几乎咬碎银牙，额角青筋一根根跳起，这些年修炼的养气工夫，在这一刻全都破了功。
至于么？
而越是如此，便越令人作恼。
邓寿容所说的常总管，便是乾清宫的常若愚，凡有他在之处，凡是便代表着建昭帝的意义。
此乃她的未尽之言。
她撇了撇嘴，语中有着多少不屑：“不是奴婢不敬主，委实是此人啊，也不能太放肆了，老天会瞧不过眼的。娘娘您瞧瞧，这不就是现世报么？那些人不算计旁人，偏就只算计她一个，可见是她自个儿的不好，犯了公愤。”
邓寿容忍不住打了个暗斗，低声道：“奴婢免得，明儿就去办。”
是在防备她们这些女人么？
邓寿容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