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绿玉
见此景象，他“嘿嘿嘿”笑了几声，拿胳膊肘拐了潘体乾一下，笑道：“这不巧了么？我顿时就得出发了，那里吃得着酒去，正想托人帮我送个礼金呢，择人不如撞人，就请潘大人代庖罢。”
一时候，他看徐玠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慈爱。
因枪膛并未填塞火药，徐玠倒也并不担忧，由得我们圣天子陛下倒转枪管，将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一只龙目，可劲儿地往里瞧。
潘体乾正欢畅呢，倒也乐得跟他透底，遂低语道：“除了黄朴还战役常一样，那几个但是有哭的、有吃酒发疯的、有闷头抱病的，跟唱大戏似地。”
枪炮与铁器，天生对男人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建昭帝亦不例外。
他一面说话，一面兴趣勃勃地玩弄动手中枪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潘体乾笔挺的身形一动不动，回话声却更加地降落起来：“回陛下，诚王殿下此时正候在绿玉宫。”
建昭帝面无神采地望着远处，好似没闻声。
说着话，他又往前凑了凑，小声儿隧道：“我送个一百两的礼金，算贿赂么？”
看得出，他体力不错，枪支动手没有半分闲逛，稳稳平端着。
甚么摆酒宴客、甚么婚丧嫁娶，呸，就是抢钱！
拖长了的尾音，有着较着的挖苦。
“朕那好兄长，现在安在？”他问道。
到底大齐朝也是有鸟铳的，其形制与燧发枪很有几分相类，只是，后者明显比前者更精美、也更具能力，这两点仅从表面上便能辩白出来。
潘体乾躬了躬腰，用低不成闻的语声道：“陛下明见。”
答复他的，是圣天子陛下发自内心的一句感慨。
“陛下不发话，他一步也别想往前走。”潘体乾简短地回了一句，修健的身形如若凝渊。
徐玠如何不知其人脾气？
徐玠并没往前凑，反倒后退两步两步，来至潘体乾身边，低声问道：“潘大人，那位新汲引上来的傅阁老，前几日俄然给我递了个帖子，请我去吃喜酒。这事儿您晓得不？”
建昭帝悄悄“唔”了一声，再不复方才那冷酷冰冷的模样，面上有了几分兴趣。
仔细心细将燧发枪瞧了个遍，建昭帝方将之还予徐玠，笑问：“只这么瞧着，倒是个好物件儿，就不晓得能力如何？”
潘体乾闻言，当下就沉了脸，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个老不休，讨个小妾还摆酒，摆了然抢钱么。”
幸亏，徐玠正于此时回转，少年人的足音，健旺轻巧，斯须便将这阵莫可名状的沉寂踏破，一如他皮靴之下碎裂的水洼。
潘体乾被他问得一怔，旋即面上一喜，用力点头道：“不算，当然不算，完整不算。”
比之方才那毫无喜意的笑，这一缕笑容，显得犹为逼真。
提及来，那绿玉宫固然项目好听，实则就是一所破屋，便位于内安乐堂的西侧。因年久失修，又建在背阴处，这绿玉宫早已残旧不堪，说好听些是废殿，往刺耳里说，也就比那些贫民住的稻草屋多了几片瓦罢了。
“唔。”建昭帝玩味地挑了一下眉，旋即便又移开视野，漫不经心肠看着那檐下连缀滴落的雨珠，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那不就离着朕挺近的么？”
听得潘体乾所言，建昭帝的面上浮起了多少对劲之色，微微点头道：“甚好。”
他摇了点头，一脸地不觉得然：“本官还觉得读书人多么狷介呢，公然的，这一个个地都争着抢着要为国劳累，委实是令人敬佩啊——”
他信手接过中间何敬贤递来的锦帕，不紧不慢地揩拭着掌上雨水，双目炯炯，瞬也不瞬地盯向徐玠手中之物，垂垂地，唇边便有了一丝笑意。
不过，天子口中的“近”，又岂是指的这么一点儿路？
约有5、六息以后，他方才转过甚望着潘体乾，平平的两道视野，无波亦无澜。
半晌后，建昭帝的语声方才响起，寒瑟瑟的余音，似能将漫天风雨解冻。
说这话时，他面上的神情在不屑、不忿与不舍之间来回变幻，拢在袖边的手紧紧捏着荷包儿，整张脸黑如锅底。
而建昭帝此际地点之处，确切离着绿玉宫只要十余步，从间隔上来讲，可谓近极。
建昭帝一时来了兴趣，带着人亦跟了畴昔，看他们往枪里填弹丸。
徐玠对此早有所料，见状亦未吃惊，更兼他此时表情极好，遂喜孜孜隧道：“禀陛下，微臣幸不辱命，到底把这东西给鼓捣出来了，请陛下过目。”
潘体乾深明其意，故才有了此前的回话。
建昭帝的温馨地听着，眸光始终停落于檐外雨幕，似是看得出了神，又仿佛要透过那一层又一层流泻的水帘，看去别的处所。
天然，建昭帝并非对此类物事一无所知。
那名内卫很快便去了火线雨篷，与几名岛兵繁忙起来。
“这就是你一向说的阿谁燧发枪？”将锦帕掷还给何敬贤，建昭帝一伸手，便将沉重的枪械拿在了手中。
此念平生，这位英伟不凡的金执卫总头子已是满脸地肉痛，活像有人挖了他的心肝儿。
“陛下，微臣这就让人给您演示，您瞧好儿吧。”徐玠的确等不及要显摆了，笑嘻嘻地接过枪转交予那名内卫，又低声叮咛了他几句。
檐下亦有了一阵长久的寂然，君臣二人尽皆无言，那沉默便也有种格外的压抑之感。
建昭帝唇边的笑意仿似加深了一些，却并不言声。
“好家伙！”
抢他口袋里的那些买房钱！
潘体乾躬立了半晌，又踏前半步，沉声说道：“别的，遵陛下圣意，这件事只金执卫三人、内府六人总计九人晓得，臣已命他们签了密令，谨防别传。”
“却不知看了那‘惊天雷’以后，朕那好兄长是会惊呢，还是会喜呢？”
很平平的语声，好似在说着不相干之事。
到时候他中间劈一半儿，他送五十两、徐玠送五十两，不恰好？
帮这位金执卫大头子了结心头大事，徐玠这才言及闲事，问他道：“提及来，傅大人这一高升，那几个空欢乐一场的，眼下又是如何个景象？”
“陛下，微臣把东西拿来了。”大步行至建昭帝跟前，徐玠利落地叉手行了一礼，便从随行内卫手中取过一物，躬腰呈上。
微有些凉的语声，随风雨四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