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有病
虽只要短短十余日，却也充足她明白失势与失势之间奥妙的不同。
方才也是气昏了头，力道没拿捏好，倒有一多数儿茶水皆洒在了自个身上，这让她更加活力，神采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
语罢，当真再不言声，只端然坐着，连眼风都不往徐婉贞的方向去。
“裤叉――龇――”
徐婉贞闻言，下巴微微扬起，面上再无泪痕，唯余倨傲。
这等事情，沾上就是费事。
潘氏直被噎得面皮发僵，一时候大是尴尬。
若在畴前，她或许已经如许做了。
“是啊，夫人，这时候恰是用汤的时候，大夫说了，错了时候就进不了补了，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可不得饿坏了？”
这料子叫做雪绒，是江南本年新贡上来的，拢共也就四匹，太后娘娘疼她，亲赏了一匹。那些庸脂俗粉比方潘氏之流，又怎会识得？
娘亲不在，太后娘娘也不肯替她撑腰，她的天都要塌了。
徐婉贞没敢再往宫里递牌子。
所幸她养气工夫极好，很快便又转了出来，好脾气地笑道：“那成，那我就先不说话，三mm且静一静。”
热腾腾的气味忽尔扑上脸颊，她心头一凛，忙转头看去，便见左庆家的捧着盏燕窝盅，正冲她眨眼。
潘氏拿帕子在脸旁扇着，故意要劝，又怕再给堵归去，只觉非常烦难。
还得笑着接。
左、于二人忙连声请罪，又是打水、又是拧巾，围着徐婉贞一通忙活。
很快地，一只靴子便踏了上去，重重跺下，再狠命一拖。
见她神情渐复，潘氏便又拣她爱听的说：“提及来，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眼皮子浅，委实是mm今儿这身衣裳光鲜得紧，这料子我竟瞧不出是甚么，如果弄脏了就太可惜了。”
她现在正在厨子上，天下地下无一事一人堪入眼，心下直恨不能将这整间屋子都掀翻了才好。
潘氏心肝儿皆痛，一时虚火上浮，呼吸都短促了起来。
但是，再下一息，她忽又记起本日所为何来，那眉头便又拧紧，冷声道：“嫂嫂也莫急着哄我，还是先把话说明白了，我们再作事理。”
潘氏便又在旁问：“mm可要坐下歇一歇？等会子还要梳头呢，站着可也不好使动家伙不是？”
另两套可在皇城里呢，哪儿补去？
潘氏忍了忍，方才笑着接口道：“就是这个话呢，方才我就想说了，那宁阳侯世子啊……”
她本能地发觉到太后娘娘的冷酷，若再胶葛下去，只怕惹来太后的嫌弃。
“啪！”
而此际，她仅剩的那一丝腐败奉告她：不成如此。
方才她也不过是一时心疼罢了。实则那些死物也无甚打紧，小姑子倒是不好获咎的，这些许得失，潘氏自是算得清楚。
她忙提起帕子拭唇，趁机缓过面色，方才换出一张温温轻柔的笑容来，道：“三mm且息怒，容大嫂先说两句可好？”
那刚才是谁不让人开口来着？
“大嫂，你……你这是欺负我娘……不在么？”
“我不要听！”
徐婉贞红着眼睛低吼道，整张脸如罩寒霜，竟是一点也没顾着长嫂的面子。
这东西环球只要三套，好轻易才落了一套在手上，现在倒好，三缺一了。
于贺家的也在旁帮腔，一面朝徐婉贞的方向悄悄呶嘴儿。
罢，罢，小姑子跟前，她这个做嫂嫂的，总该多担待些。
这又不是打牌，三缺一另有的补。
徐婉贞越想越是悲伤，很快由落泪而抽泣，抽抽泣噎地哭出了声。
徐婉贞没说话，由得两个妈妈将她扶去坐下了。
潘氏如何不解其意？
有这两个左膀右臂在，潘氏自是放心。
太后娘娘毕竟疼她，前些日子叫了东平郡王进宫说话。
她不敢冒这个险。
徐婉贞倒也没重视到这些。
她也求过的。
徐婉贞扶案用力地喘气着，双目赤红、面色乌青，茶水自裙角点点滴落，靴边儿汪了一小滩茶渍。
潘氏对劲地弯了弯唇。
而后，再无下文。
她最大的背景已然不在，现在的她，再不是阿谁在王府横着走的蓬莱县主了。
两个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正跪在她的脚边，各执了一柄美人拳，慢悠悠替她捶着腿，行动轻缓、神态沉着，涓滴不为外物所扰。
“他有病！”
硬梆梆一句话，杵得潘氏险没被口水呛着。
姑奶奶，您倒是睁眼儿瞧瞧，您砸的但是梅氏青瓷啊！
顷刻间，徐婉贞悲从中来，眼中滑下泪来。
她用力跺了顿脚。
左庆家的能言善道，一开口就是讨巧话，说得徐婉贞几乎绷不住乐。
徐婉贞的手不受节制地颤抖起来，齿根亦跟着模糊作痛。
这不，费事杀到跟前来了，偏她还躲不得，只能硬接。
眼尾余光扫过地上碎瓷，潘氏嘴角直抽。
语罢，脸往下一挂沉，不虞道：“妈妈们当老了差的，如何这会子反倒没点儿眼力劲儿了？还不快帮mm拾掇拾掇。”又叮咛：“细心些，把我的妆匣拿来。”
“哟，夫人不说老奴还没瞧出来，这料子真真从没见过的，白生生、软绵绵，也只要县主这般人物才衬得起。”
令人齿酸的声音，扎进清霁楼暖阁的每个角落。
这两个皆是她的陪房，右首面皮焦黄的阿谁乃是左庆家的，平素管着账目前程；另一个身形丰壮些的，则是于贺家的，凡长房大小事，皆过其手。
摔门踢凳、口水喷溅，话还没说上半句，县主女人甩手就先砸了个茶盅，一哭二闹连着来。
王宗子夫人潘氏远远地坐着，两部下认识按在隆起的小腹上，几番张口欲言，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潘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好悬便维系不住面上的笑。
她抬手掠了掠鬓发，视野往摆布扫去。
精美的茶盏撞上案角，瞬息间四分五裂，雨过天青的瓷瓣纷繁坠落，绛毡上青斑点点，好似杂于落红间的碧叶，无端地教人生出怅惘来。
在父王跟前、甚而在太后娘娘跟前哀告。
“夫人，吃盏热汤罢。”
“mm快别哭了，嫂嫂看着都心疼。”接过汤盏搁在一旁，潘氏柔声劝道。
冷硬的语声蓦地响起，刹时斫碎了房中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