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弃妃
但是,她不能就这么委委曲屈地归去。
前些时一场好雪,至今亦未曾化尽,墙角便扫着几堆,肮脏的灰红色,四周空中上铺着薄冰,显是雪水冻成的,上头还洒着炭灰。
安氏一时有些摆荡,想着要不要将昨晚那院墙之事说了。
这会子倒记起屋里另有个主子了?昨儿早晨如何就没想起来呢?
说话间,笑吟吟从镜子里看向正肃立在屋角的麻婆子,神情和语声皆很软和:“妈妈呢?昨晚睡得可好?”
她手腕不比朱氏差,常常气得对方气半死。是以这庄上虽只婆媳两个主子,倒也斗出花儿来了,也算解相互孤单。
安氏由是更加肯定本身的猜想,腰杆儿都直了两分。
安氏却在笑。
那鞋面儿上洒了好些炭灰,怪脏的。
谁言弃妇没有春季?
她算是想开了。
幸亏,她脚下的路还没走绝。
即将分娩的潘氏?
“哟,这恰是我的呢,昨儿也不知丢在哪儿了,妈妈又是从那边找来的?”安氏张大了眼睛,笑容如冲弱般纯善:
今儿气候倒好,大太阳明晃晃地,院子里一片灿亮,唯北风酷寒,吹得那窗纸哗哗作响。
她恨东平郡王。
她想起了向采青此前的承诺。
当初是谁把她赶出的王府,就由谁亲身请她归去。
王府来人了?
西次间中,朱氏的表情与安氏差相仿佛。
那也忒不像了。
语毕,往前踏了两步,双手呈上一枚不起眼的玉戒:“老奴瞧着这戒子像是夫人常戴的,夫人看是不是?”
重重地赏了马家的,命人将之送了出去,她面上的笑容方才垂垂淡去。
《弃妃也有春季之风骚王爷给姐爬》
打呼?磨牙?还是流口水说梦话?
昨夜去外头散了会子,返来后倒是睡得安稳。
总有清算你们的时候!
安氏暗自点了点头。
细看来,她也不过三十许的年纪,生得一张圆脸,眉眼洁净、肌肤白腻,很有几分水秀。
初到庄上时,朱氏就这么来过一回,安氏也是防患于已然。
除非有大事。
由它去罢。
这话听来平常,然细较辞中之意,不难猜出答案。
手脚还挺快的。
到时候,她会让统统人瞧瞧她的手腕。
恨徐玠。
回府是好。
罢,罢,她一个外姓之妇,原就在王府无甚根底,且亦不像五房那般有钱,拿甚么拉拢民气?
谁想,小丫头尚未回声,一个著黛蓝绸袄、系墨灰棉裙、腰悬铜牌的妇人忽地仓促而来,正与安氏一行走个对脸儿。
那贱种也没几天好活了,待回了府,天然又是她朱氏的天下。
越往下想,安氏便越是按捺不住心中欢乐,眉眼间都带了出来。
用了两块点心,再吃了些温蜜水,安氏便穿上狐裘、戴上护膝,做幸亏朱氏门外吃冷风、立端方的筹办,方扶着小丫头的手,款步出得门来。
“快着些、快着些,再迟主子就该醒了。瞧瞧这屋里乱七八糟的,你们几个手脚是拿绳头锁着的么?”
朱氏这主母不在,谁替她呢?
马家的倒是非常见机,低着头没去瞧她,还适时加添道:“因怕扰了王妃,奴婢就先过来讲一声儿,待得了王妃的示下,再去把人请出去。”
安氏不敢受她全礼,侧身半避了,口中打趣儿道:“真真巧得很,嫂子拨冗前来,想是丧事临门,偏叫我遇见了,可见我今儿运道好。”
言至此,缓慢抬开端,扫了一眼安氏的绣鞋。
只可惜,有人偏不识相,这一大早地就开端闹腾,实在令人作恼。
一时打扮毕,见再无别事,安氏便命人把点心端了上来。
若不是这所谓的表哥,她又何至于被徐玠抓住把柄,终究为王爷嫌弃?
但是,再一转念,她便又撤销了动机。
来者非是旁人,恰是现在内院的大管事——马全有家的。
安氏凡是是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下了,亦会反击。
得听她的。
只是,这回府的场面,可得由不得旁人。
当月朔乘破车就把她送到这鬼不生蛋的地儿,转头就得八抬大轿把她请归去。
朱氏并不感觉冷。
很快地,朱氏按捺不住的笑语便响了起来:
这是防着晨定时被朱氏挑眼,用心不给饭吃。
瞧瞧,这不就凑上来了?
安氏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儿了,迭声道:“好,好,嫂子办得好差事。”
安氏眯起眼,敛去了眸底的寒意。
王爷手底下这些人,倒真是得用的紧,若能收为己用,堪为臂膀。
镜中映出一张惨白的脸,色彩倒还在,只眉梢眼角皆是倦怠,像是老了好几岁。
麻婆子也不昂首,只恭声道:“夫人这话倒是说岔了。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这尊卑有别,断没有两端儿混一头儿的事理。”
朱氏辽远地想着,先有些怅惘,斯须又觉恨毒。
安氏是被一阵轻微响动给吵醒的。
屋里烧了地龙,她又捧动手炉,身上倒是炎热得紧,风吹着还舒畅些。
安氏一时愣住了,待醒过神来,立时便唤住了小丫头。
马家的多么聪明,立时听出其摸索之意,想想也不是甚大事,便拢动手笑嘻嘻隧道:
“三夫人真是一猜就中,恰是有功德儿来着。王府才来了人,现在正在外头跑堂吃茶呢。”
安氏痴痴地想着,眉梢眼角尽是雀跃。
马家的忙道不敢,又殷勤上前拍响院门,口中笑道:“奴婢给三夫人带路。”
此时小丫头已然捧来了胭脂,安氏便自对镜打扮,也不过半晌工夫,镜中门帘忽一挑,倒是麻婆子又返来了。
朱氏笑了。
“启禀夫人,何家的年纪大了,奴婢想调她去角门上夜,另换了赵家的来值宿,夫人瞧可安妥?”
朱氏越想越是镇静,双颊竟出现潮红,面前仿佛现出东平郡王苦苦要求的景象来,忍不住拿帕子捂着嘴,吃吃笑出声来。
失势的时候就该可劲儿地、拼了命地折腾,不然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东平郡王府宁萱堂中,也是烧了地龙了。
安氏自不会提昨晚之事,只闲闲对付了两句,略清算了一番,便向妆台前坐了,揽镜自照。
谁说弃妇不得见人?
安氏摸了摸脸,偏头叮咛小丫环:“去外间儿把胭脂匣子拿出去。”又笑:“嗳,昨晚呀,我但是醒了差未几一个更次呢,不知如何的,就是睡不结壮。”
成,她乐意。
北风携来酷寒的气味,晨光透过窗纸,照进屋中。角落的梅花几上,倒扣着一部书,纸页正被风吹得“扑啦啦”作响,那封皮儿上端端方正写着:
一时进了院儿,马家的告了个罪,便先进屋禀报。
“……嫂子生受了,大冷的天儿,不拘叫个谁过来讲一声也就完了,倒是劳你走了远路。你这便下去奉告……罢了,嫂子还是先去陪着人罢,我这里与三郎媳妇用了饭再说。”
她搞出那么大个动静,收支正房如入无人之境,彼时这些忠仆又在做甚?
麻婆子这是听明白了。
念起念落,也不过一刹儿的工夫,安氏仍旧对镜理鬓,不言其他。
安氏先一怔,旋即心头涌起狂喜。
特别恨何思远!
且看她朱氏如何风景回府,重领风骚一百年!
回府过年但是个好机遇。
想想也是。这大过年的,于情于理,都不该把她们这两个正头主子扔在庄上不管,且待节礼之时,各府女眷过府拜年,总要有人出面迎送罢?
若能好生求得王爷宽囿,再带着寿哥儿一道给夫君徐珩赔个罪,说不得她便能就此留下,再不来这庄中刻苦。
朱氏咬牙谩骂,袖笼里的紧紧握着,也不知是骂何思远还是徐玠,抑或是王爷。
“妈妈这话非常。”安氏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只盯着玉戒,并没去看她。
她的住处离着上房也就一墙之隔,转眼便至,因见那院门虚掩着,安氏便命小丫头扣门。
总算昨晚的安插没白废。
麻婆子躬了躬腰,沉声道:“回夫人,奴婢方才见外头还充公拾好,奴婢且去催上一催。”
“妈妈办差,天然是安妥的。”安氏由衷隧道。
婆子恶狠狠的呵叱声乍然传来,想是那值宿头儿正催促小丫头拾掇铺盖。
如果当初由着性子把那贱种弄死了,岂不洁净?
那炭炉子都是她这个主子亲手添的呢。
“到底还是妈妈眼利,晓得这东西是我的。若换了那一等没眼色的,只怕还觉得这是哪个下人戴着的呢。到底也不值两个钱。”
且只来了人,并没送东西?
“不得好死的贱种!”
“妈妈受累了。”她客气笑着,一如往昔般地带了几分谨慎。
那地龙可比这里烧得恰到好处,暖而不热、温而不燥,呆得再久也不难受。
马家的也一早瞧见了安氏,忙上前见礼:“奴婢给三夫人存候。三夫人来得好早。”
何家的,便是昨晚忘了添炭的那一名。
那马全有乃是王爷的亲信,总领庄中诸事,其妻便管了内院,伉俪两个平常不大往背面来。
那难道表白,王府要接她们归去过年?
纵使隔着厚棉帘子,那满含笑意的语声安氏也能听清,一时心头滚热。
朱氏阴霾的脸上浮起一个淡笑。
朱氏嫌恶地皱起眉,移开了视野。
安氏挖苦地勾了勾唇。
安氏恨恨咬牙,深吸了几口气,将心火压下了,方提声叫人出去。
朱氏阴着脸,徐步行至窗边,向外看去。
安氏面上浮起了一个淡笑。
麻婆子未再言声,福了福身,便掀帘出了屋。
不就是想接她归去过年,撑起王府的脸面么?
那婆子闻言立时便噤了声,再过数息,便有管事妈妈麻婆子领着几个小丫头走出去,齐声向安氏见礼。
这窗子连着后院儿,虽只启了四指宽的缝,院中景色却能瞧见一二。
她沉下了脸。
她猜得出王府来人是为何意。
一面说话,她一面便接过玉戒戴上,含笑摆布打量着,面上是失而复得的欢乐欢乐。
提及来,自从离了王府,朱氏搓磨儿媳的心就变得格外畅旺,整天拿安氏练手。
麻婆子的面色有些丢脸,垂首道:“回夫人的话,老奴也没大睡好,想是这天儿太冷了,轻易醒。”
面色扭曲地站了数息,她又撇嘴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