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等待
这把枪是二姑老爷送给他们大爷的。
“大哥。”萧戍踱了过来,低低唤了一声。
萧戍暴露了然的神采,道:“公然是王府。”
萧戎悄悄吐纳了一息。
世人顿觉面前一花,再凝神时,便见他手中多出了一把短燧发枪。
徐玠一早便安排得全面,他自是晓得的。
李二蛋的胸口早已没有了起伏,而上神情亦永久凝固在了方才暴起的那一刻,凶恶而又狰狞。
别的,徐玠也再三道“王府自有安排”,若冒然行事,只怕坏了他的布局。
钱旺偷偷撩起眼皮,羡慕地瞅了一眼大爷萧简。
炮声震得空中颤抖,半个天幕都被火炮照亮,那皇城的双阙也变得更加清楚。
李二蛋手里拿着把刀。
这类时候,国公府躲还来不及,更遑论往前凑了。
萧戎仍旧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
沉重的尸身砸进坚固的雪,溅起一片片晶莹的雾,俄顷又被飞降的大雪覆盖。
不幸乎?
至于活捉的那几个,拢共加起来算一个首级,也就到头了。
说来,这李二蛋也够不利的,采集的部下尽皆无用,伏兵甫一现身,这些人就全都吓得跪地告饶,只要李二蛋悍不畏死,冲着他们家大爷就冲了畴昔。
定国公府后花圃,李二蛋手捂胸口,仰倒在地,指缝间鲜血汩汩喷涌,很快将前襟染红了一大片,身下白雪亦成赤色。
性达,则六合宽。只消今后再多见见血,历练一番,自会有一番造化,倒是不消他这个当爹的多操心了。
这是他第一次夺人道命,不免有些情感不稳。
傻小子虽莽了些,性子倒是阔达,这是功德。
“霹雷隆——”
若只是在府里搞些行动,倒也无妨。毕竟是自保么。但是,触及别府——特别是皇族——国公府就要分外留意了。
萧戎昂首环顾四周,被火把映红的脸上,现出多少欣然。
国公府的确不宜插手。
他没再往下说,只定定地看着萧戎。
现在,那短刀正在他生硬的指间泛出点点青光,一望便知乃是宝刀。
这丫头但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此武将之幸乎?
这如何又多出来一把?
他不由生出一个恍惚的动机:
“回世子爷,一个没跑,都在这儿了。”钱旺利落地回道。
萧简顿时两眼发直,一时竟连地上的尸首也忘了,满心满眼只剩下了短松。
萧戎渐渐昂首,看向夜空,面上有着一闪而逝的落寞。
震天的炮声蓦地响起,亦将他自深思中惊醒。
“大哥,我们要不要派些人手?”萧戍似与他想到了一处,此时便低声问道。
萧戍游移了半晌,启唇道:“刚才那第一声炮响……”
“父亲您……您瞧,这枪可真……真了不得!”萧简握枪的手悄悄颤抖着,虽强自平静,面色却仍有些发白。
念及此,他不由又想起了徐玠麾下那些西欧人练出的新军,那枪阵之利、炮队之坚、兵卒之勇,皆为他平生仅见。
他转首望向声音的来处。
在自家傻儿子恋慕的视野中,萧戎毫不包涵地重新将短枪别回后腰,咳嗽了一声,问钱旺:“都抓到了?”
这答复实则亦在萧戍猜中,他“啧”了一声,哂笑道:“得了,当我没说。”
都城的天,又要变了。
一时候,萧戎竟想得有些入迷。
那精雕细琢的枪柄、线条流利的枪管,无不显现出一种独属于热兵器的美感。
萧戎没说话,只将视野转向了他。
萧戎闻言,点头叹道:“不成的。我们的动静不能太大。”
语罢,转首望向西侧,语声变得悠远起来:
没瞧见么,半个贼兵都没打出去,李二蛋就是他们今晚收成的独一的首级,塞牙缝都不敷。
“是条男人!”
现在,萧简手中的燧发枪正散出最后一缕青烟,氛围中也满盈着一股淡淡的硝烟气味。
萧戎见状,唇角微微一勾。
萧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明白就好。”
“无事的。”萧戎再度拍了拍萧戍的肩膀,似是安抚他,又像是安抚自个儿:“咱家姑爷能为极大,王府定然无恙,二弟放心便是。”
顿了顿,又指了指那十来个俘虏:“挑断手筋脚筋,看押起来。”
那是要钓大鱼的好不好?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萧戎“唔”了一声,眉头攒着,隐有忧色。
火光动摇,他的笑容亦有些变形。
“你我现在能做的,唯有一个字:等。”
真是没劲透了!
萧简妒忌得眼睛都快红了。
“噗嗵!”
很明显,今儿早晨这军功,他们是一个也别想捞着了。
国公府素以军规治家,特别是此等非常时候,能够留个四肢俱全,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
钱旺恨不能在那尸身上踩上几脚。
这枪他见过。
不管他的语气还是神情,皆含了几分失落。
现在夜,这枪也公然大发神威,那李二蛋才一策动,萧简练扣动板击,一枪毙命。
李二蛋算甚么鬼?
萧戎不置可否扫他一眼,目露深思之色,旋即反手向后腰处一抽。
那十余人听了,顿时一个个面如死灰,浑身筛糠似地抖着,却也无一人勇于开口告饶。
或许便是因为有此刀在手,李二蛋才会头一个不怕死地往前冲。
西边的天空微微泛着红光,映出高大的城阙,疾风卷起倾天大雪。
“启禀大老爷、二老爷、大爷,这厮断气了。”长房大管事钱旺一身玄色劲装,哈腰在李二蛋跟前探了探鼻息,旋即起家禀报导。
萧戎俊面微寒,沉吟半晌,叮咛道:“带上一半儿人手再细搜一遍,以防有漏网之鱼。”
钱旺很快领命而去,园中人手也去了一多数。
“霹雷隆——”
国公府此番可谓做足了筹办,原想打一场硬仗,现在看来,这是杀鸡用牛刀了。
二姑父离京之前,曾偷偷带他去梅氏秘库挑枪,彼时他听二姑父说过,这短枪比长枪难打造,拢共也只搞出几支,全都被天子陛下给拿去了。
彻夜的玉都城,不知会有多少达官权贵走向末路,而他们空出的位置,又不知会由哪些新贵填满?
幸亏,炮声响过三轮以后,就变得零散起来,喊杀声与枪声模糊传来,天涯红光则变得淡了。
园中世人尽皆色变,有几个新兵下认识便紧兵器,喉头高低吞咽着。
钱旺恼火地看向那十来个仆人打扮的男女,现在,这些人尽皆五花大绑,一溜排跪在地上瑟瑟颤栗。
只是,王府的人手远不及国公府充沛,即便有新军互助,那新军主力倒是重点设防皇城并其他要处,王府眼下景象如何,委实难料。
乱臣贼子、弑君叛国,哪一样不是天子逆鳞?
别人他不担忧,就担忧红药。
他们国公府精兵重甲设伏于此,可不是为了这几只臭鱼烂虾。
打从得着这枪,萧简就宝贝得跟眸子子似地,一应擦拭清理皆亲力亲为,谁也不准碰。
这等声望,如六合起火,没上过疆场的人,自是为之胆怯
雷霆大怒之下,只怕眼下的建昭帝看谁都像逆贼。
这统统,皆于他国公府无关了。
二老爷萧戍不知何时走了畴昔,歪着脑袋打量着地上的尸首,神情有些感慨。
此军临世,则“单人独骑取大将人头”之勇将,再不得出矣。
在他身前十余步处,世子爷萧戎银甲佩剑,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一派淡然,悄悄地看着地上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