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长河冰封胡满川(六)
王霨细心一看,几乎叫出声来。标兵营带来的器物由木板、铁钉拼接而成,甚是粗陋,但观其形制,与后代雪橇、滑雪板相差无几。可他自穿越以来,从庭州到长安,从未发明近似器具。现在突然见之,一刹时惶恐失措,不免测度叛军中是否亦有来自后代的穿越者。
为及时掌控军情,王霨严令黄河南岸各望楼每隔半个时候用烽火报一次安然。现在多个望楼同时失联,定有大事。
“依汝之意,我军当不管不顾丢下东都,直扑武牢?!”佛口仁心的李晟没法认同卢杞的主张,直接出言打断。
跟着连续叠军令传出,素叶军各部回声而动,好像运转紧密的东西,更似突然猛醒的巨兽,伸展筋骨、磨利虎伥。
颠末宿世浸礼的王霨没法附和封常清的铁腕手腕,但他亦知,疆场本凶恶之地,即便诸葛再世、卫霍复活,也不敢包管不误伤百姓。王霨虽竭尽尽力救下怀州公众,可对被田承嗣抓获的滑州百姓,他也只能寄但愿于夜烧北城之举,但愿公众能趁叛军混乱逃出世天。不过,凡是有一丝能够,王霨还是希冀能凭手中横刀,多救护几名无辜百姓。
王霨一面命南霁云速率标兵营前去查探,一面披甲悬刀、整饬兵马。不待标兵营回转,洛阳城头冲天而起的熊熊火焰已申明统统。
“此僚在安西就是着名的贪恐怕死、贪财好色。今后再找他算账。”王霨深知边令诚秘闻。
数日来河阳三城风平浪静,想到陇右救兵不日即将到达东都,军纪严明、枕戈待旦的素叶军不免也有几丝松弛,千余名驻守河阳城的原守军天然更加懒惰。
“某之安危,和别人毫无牵涉,吾只在乎霨弟你如何想。”阿史那雯霞不等王霨说完,冷冷回身拜别。
雪卷旗号出河阳,风打铁骑踏寒霜。
腊月二十七日夜,王霨与李晟、卢杞、阿史那雯霞等围着沙盘商讨半天洛阳战局,直到亥时将尽(早晨快11点)方散。劳累一天的王霨才睡下不久,忽有牙兵告急来报,说河阳城西南侧的数个望楼灯火突灭、消息全无。
“堪战之兵皆在武牢关,城中勉强看得过眼的唯有三千南衙卫兵。”王霨解释道。
“吾也从未见过木马,只是偶尔听家父讲过,松漠都督府以北另有极其广宽的地盘,只是冰冷非常,夏季积雪可淹没马背,故不宜农耕,人丁希少。糊口在那边的室韦报酬雪天出行,练就一身踩木而行的本领,能在冰雪上疾若奔马,室韦人遂称之为木马。”
“那姐姐多加谨慎,必然要安然返来!”王霨一脸苦笑。
从武牢关传来的动静看,这几日安禄山差遣叛军日夜不断攻城,给守军形成不小伤亡。幸亏封常清批示若定、麾下将士还算经心职守,巍巍雄关遂成叛军葬身之地。
春闱以后,一贯谨慎谨慎的达奚珣发觉长安朝堂暗潮涌动,兼之心生莼鲈之思,遂厚赠高力士,谋得外放为位高责轻的河南尹。他本筹算优哉游哉、终老故里,谁知幽燕风云突变,逆贼犯上反叛,八街九陌、靡丽繁华的软红香土竟要沦为兵戈相争的修罗疆场。
“叛军正在洛阳东北角自东向西杀烧劫掠、无恶不作,非常可爱!其兵锋已到达宫城外。”阿史那雯霞怒道:“吾与萧菲沿屋脊坊墙走了数十坊市,借火光粗粗点了点敌甲士数,杀入城中的叛军步骑稠浊、军纪涣散,人数当不超越万人。”
王霨与李晟、卢杞等正凭火光和厮杀声猜测洛阳城中的战况,忽听火线传来南霁云的声音。他扭头一瞧,只见标兵营的四百精骑护翼着百辆大车奔驰而来,前面跟着二百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陌刀手。此中有十余名标兵用坐骑拖着些枝枝丫丫的玩意,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陈迹。
“武牢关!”王霨倏尔明白卢杞所指:“轻骑疾行,背后偷袭,东西夹攻,封节帅危矣!”
顶侧重铠的河南尹达奚珣站在东城城楼上,望着浓烟滚滚、烈焰熊熊的城池,老泪横流:“不幸我洛阳军民,平白遭此灾害!”
“受教了!”王霨拱手见礼后烦恼得只拍额头:“此乃某之过也,竟忘了助桀为恶的室韦人经年累月与冰雪打交道,实在该死!”
宫城与皇城城墙更是表里砌砖、坚毅非常,全部东都宫城称得上坚若盘石、固若金汤。
“叛军并未过桥杀入南城,可南边却乱作一团、喧哗不已。吾从天津桥上张望,驻扎在尚善坊外的南衙卫兵早人去营空,某担忧边令诚已逃之夭夭。”阿史那雯霞又道出一个凶信。
“卢司马,吾方才在城中抓了几名落单的叛军,此中有人讲,很多东都官员已落入叛军之手,仿佛令尊也在此中。某不肯定动静之真假,故迟迟不敢言……”阿史那雯霞星眸中闪过一丝讽刺。
王霨听闻安禄山也使出驱民为前锋的卑鄙手腕,令百姓推着盾车攻城。可封常清不为所动,喝令配重投石机投掷猛油火弹,策动无不同覆盖进犯,关下顿时玉石俱焚、死伤惨痛。安禄山见封常清心若铁石,一时也无计可施,不得不持续用性命去填武牢关这个无底洞。
王霨从虞候团汇集的信息里发明端倪,急召队正以上军将来中军大帐议事,几次叮咛全军加强防备,并令李晟、南霁云、雷万春和刘骁等将佐加强梭巡,虞候团也要深切纠察。用轰隆手腕严惩数名玩忽职守的士卒后,全军高低为之一振。
“城中不是有两万守军吗?为何被数千叛军压着打!”南霁云甚是不解。
“霨军使,某已探明叛军如何过河!”
“多带弩矢,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和叛军比武。”王霨叮咛道:“不然今后某没法向……”
“霨郎君,事已至此,悔亦无益,当务之急是早定军策。”李晟沉声道:“雯霞小娘子乃苏十三娘高足,此去定有所获。”
“师父,这玩意可一点也不像骏马!”柳萧菲也利诱不解。
“霨郎君,田承嗣部虽只是叛军偏师,然观其攻城时的阵列,其部当有两万多士卒。若城中只稀有千叛军,剩下的兵马藏在那边?”卢杞幽幽提示道。
“家父被俘!?”卢杞顿觉天旋地转,从坐骑上重重摔落……
“极寒之地的木马?”阿史那雯霞从青墨骐上一跃而下。
“某听城中动静,叛军兵马为数很多,莫非都是靠这些木板跨过大河?”面有忧色的卢杞打量着地上的陌生器物,深觉不成思议:“我军每日砸冰不止,河面上明孔暗洞数以百计,他们竟轻松避过?”
“霨郎君,洛阳眼下虽乱,然城中叛军甚少,何况达奚尹和家父麾下另有一万多人,只要保住宫城,贤人那边便无大碍。如果武牢关丢了,安贼十万雄师如潮涌来,不但洛阳守不住,陕州、怀州恐皆沦亡。故眼下洛阳只是癣疥之疾,武牢关下才是亲信大患。”卢杞劝道:“另有,霨郎君可否想过,田承嗣部突然过河,封节帅……”
休道雄关百二重,洛阳宫殿化为烽。
达奚珣本就是洛阳人士,进士落第后累迁至礼部侍郎,多次担负进士科主考官。三年前春闱大比,杨国忠的儿子杨暄、李林甫的孙子李仁之均为招考士子,当时大权在握的李林甫如日中天、攀附椒房的杨国忠圣眷正浓,达奚珣本欲点才学品德才学俱佳的王霨为状元,可碍于李、杨二人权势,不得不愿意选杨暄为头名。
“木马!?”王霨搜检两世影象,却仍然不明以是。
洛阳宫城与长安太极宫、大明宫等宫阙比拟,戍守极其周到,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宫城北有曜仪城、圆璧城前后堆叠,东北、西北两角筑有隔城,皇城则从南、东、西三面半包抄着宫城,将其拱卫得密不通风。皇城之南为是洛水,唯有天津桥可通南城;皇城东面还设有东城和含嘉仓城,东城乃守虎帐盘,含嘉仓城里堆满从各地转运而来的粮粟。
“速燃烽火向武牢关示警!牙兵团、骑虎帐,随某前去东都;陌刀团、战车团、弩炮团汇合标兵营后,前去安喜门外的五里亭等某军令;雷校尉率步虎帐其他各团恪守河阳城;刘校尉催促辎重营清算营地,随时筹办开赴。”
“多谢。”阿史那雯霞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霨弟,某可带萧菲先潜入城中,查探真假。”一袭玄色大氅的阿史那雯霞催马赶来。
“世人皆言霨郎君有宿慧,是否晓得此物?”李晟忍不住问道。
心神不定的王霨尚未想好如何作答,却听风雪当中人影明灭,定睛一瞧,倒是之前去城中窥伺的阿史那雯霞师徒。
东都洛阳贩子格式与长安相仿,然因洛水贯穿其间,故不甚周正,宫城和皇城并未在城池正北,而是雄踞西北高亢之地,龙蟠三川谷,虎视东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