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尊卑
到得夏季里一双手都生了冻疮，又红又肿不说，还痒得短长。
卫长益虽是未明着说分炊，可云州这处的府邸早就划到卫仁名下了。
赵喻娇目睹景象不对，忙将人拉开，余氏头发都叫杨氏扯乱了。
非论男女长幼都好，瞧见城门上头嵌的字，一个个皆五味杂陈。
“你嫌屋子浅窄了是吧，外头街道上大把地儿住的，你上那儿去……”说着便推搡杨氏两把。
余氏也不是软柿子，叫杨氏这般闹了一通，脾气也上来了，叉着腰便道：“你给我滚，这宅子是我的，我乐意给谁住就给谁住，论不到你来指嫡。”
屋里头乱成一团糟，白氏同卫静婂拉都拉不住，杨氏偏还嚷嚷着：“我没有的，你们也别想有，我不好过，大师都别想好过的……”
余氏晓得赵喻娇心头不舒畅，拍着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孩子还小，今后到处便熟络了。”
那多宝阁摆了几样物件，都是从余氏本来的嫁奁库里挑出来的，算不得代价连城，可也到处透着精美。
卫静姝把话一收，拿帕子抹了泪，面上便是淡淡的神情。
一起咯咯笑着，挥动动手臂，仿似再好玩不过。
“别给你两分色彩就开起染坊来，国公府被你们败得洁净不说，你们有甚么脸面来挑三拣四的。”
赵喻娇没得好脾气，本来长辈扯皮如许的事儿也轮不到她一个小辈来指嫡，可瞧着卫筠方才那被吓坏的模样，她就忍不住。
可杨氏这性子却越养越不得了，眼儿四下一扫，瞧见这韶华苑比自个那偏院不知好上多少，脸儿一肃便道：“你们三房另有没得尊卑的？”
大房二房住的都是偏院，院子也不大，一个房头的都挤在一起不说，还显得极是寒酸。
卫筠年纪小胆也细，见着几人拉扯本就吓住了，这会子叫这声儿又吓得一回，立时搂着赵喻娇的颈脖便哭了起来。
当了那么多年的贵妇人，架子也端过了，现在撒起泼来也不含混。
杨氏这一年来吃了很多苦头，手上也多了几分力量，没叫余氏推搡动，反而还扭打在一块了。
人家是衣锦回籍，他这算甚个？
那年卫静妍被送入宫中，卫仁大发脾气，带着妻儿回了云州，这一住便是十多年。
叫杨氏这么一踹，那几样物件便不受力，从架子上闲逛下来，“砰砰砰”的摔在青石板上。
想着旧时那些繁华，哪一个不躲在被窝里头哭上几次。
卫家人进城这日，赵喻娇亲身去城外接的，三辆普浅显通的马车一起摇着，好似要散架了普通。
正院住了那么多年，现在从西北返来，自也还住在正院韶年苑。
卫静姝这一胎稳，可也的确有些疲惫，点一点头应得一回便起家。
各处的屋子都是老早便清算好了的，衣裳被褥都是新的，热水热菜也都筹办好了。
赵喻娇抱着卫筠哄得几声，见他越哭越凶，心头也尽是火气，让小丫环带下去，抱动手便冷声道：“大伯娘，这屋子你住得不舒坦，要不我去城西给你淘两间茅草屋得了。”
念着她这两年夙来是这般性子，也懒得理睬她，只转过甚对卫静姝道：“忙了一早上了，归去歇着，一会夜里头的团聚饭还不知吃到甚个时候。”
旌德帝抄了国公府，却没能将手伸到云州来。
赵喻娇见他笑，自个也跟着笑。
白氏同卫静婂听了信便从速往韶华苑来，一人拉一只手，对着余氏又是赔罪又是报歉的，拖拽着杨氏出门。
小人儿会走会说话了，倒是连亲爹都未见过，想想倒也是委曲的。
话音才落，又觉腹中一痛，倒抽一口气……
她这般想着，也这般说了，当真豁出去了脸面。
赵喻娇便也只能这般安抚自个，咧着嘴一笑，一把将卫筠抱过来，翻身上马带着他一起骑着马回的卫家。
赵喻娇内心最念的是卫筠，一见马车到了，同各位长辈酬酢两句，便钻进马车里头看他。
这模样又好笑，又叫民气酸。
“这云州的宅子同财产都是我爹的，你如果嫌弃大可搬出去，谁还求你了不成，别仗着年纪尽干些不入流的事儿，说出去都没脸。”
两人都是繁华过来的，往西北去后虽未矫情，可这些光阴鬓边也添了白发。
卫静姝眉头直跳，忙指了款冬忍冬两个：“快，快拉开……”
卫家人自打卫长益出世起，便已经享着繁华了，到得子子孙孙更是不必说。
云州的财产还在，虽不比往昔的国公府，可好歹夫人蜜斯们也不必大冷的天儿还要亲身洗衣做饭。
是他将卫静姝送了出去，换来了卫家最顶峰时的风景，也带着卫家走进毁灭之路。
余氏还给她几分脸面，坐正了身子问得一句：“大嫂有事吗？”
卫静姝鼻子泛酸，人还未上前便先落了泪。
余氏晓得她是一下受不住打击，平素只要不牵涉到几个孩子上头，她也懒得同她计算。
这一辈子未曾吃过的痛苦，便都在这一年多的光阴里吃了个够。
赵喻娇装了一荷包的糖逗他喊“娘”，他糖照拿了，却愣是不开口，逼得急得往余氏身后一躲。
这事儿也没谁感觉不对的，便是当初赵喻娇安排下去，也感觉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一时候屋里头又是哭声，又是怒骂声，另有劝架声。
杨氏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可也更是不平气，这宅子本就是卫家的，云州的财产也是卫家的，都姓卫，作何就是三房的了。
在大理寺的监狱里他撑着了，从京都到西北，再从西北到云州，这些日子他也都撑着了，可偏生回了云州的卫家老宅，他这心便再难撑了。
杨氏立时哑了声儿，她如勇敢闹到卫长益那儿去，便也不至于来闹余氏了。
眸子子一转便又落到卫静姝身上：“这小丫头电影早就不是卫家人了，凭甚个还要独占一个院子，我们大房的却得挤在一处。”
卫长益幼时也在云州的府邸住了好些年，此时现在更是百感交集，眼眶红红，甚个都说不出来。
屋里头几人都看向她，不晓得她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从京都往西北去的时候，杨氏还满嘴的粪，可在西北苦了这些日子，好不轻易回了云州，那股脾气却还没改。
“我不管，我们本就没分炊，就算这云州的宅子同财产都是三叔名下的，现在也要分一分，你们想三房想独吞，门都没有。”
母女二人话还未说完，杨氏便甩了帘子出去，侯在外头的小丫环拦都拦不住。
见了赵喻娇还认生，拽紧了余氏的手臂不放，几个月的时候，娘就离了身，到得现在自是记不得了。
卫仁梳洗去了，余氏便拉着卫静姝在炕上细细说着话，赵喻娇正抱着卫筠逗他喊“娘”。
卫静姝本就身子沉，目睹这么个闹剧不敢动，恐怕哪个不长眼的磕着碰到了，还又坐了归去，款冬同忍冬两个跟门神似得站在前头守着，也怕出甚个差池。
杨氏却又道：“长幼有序，爹年老了身子不好，住得平静点无可厚非，可我们长房还在，如何能住到偏院去。”
自打佟老夫人同卫静嫦都去了今后，杨氏也大病了一回，人好了今后脾气却变了很多，背面卫家遭了难她便更是暴戾。
余氏同卫仁也是在西北解缆前才晓得李君澈同卫静姝的事儿，此时见她大着肚子，身上还是纤细，便也忍不住红了眼。
西北那地儿本就萧瑟，还冷得短长。
除了三房，谁都没想过这漫天的繁华竟然说散就散的时候。
使了满身的力量，一把将卫静婂推开，抬脚便踹上紫檀木多宝阁上。
打从进大理寺监狱那日开端，再往西北的路上，定居在西北的那些光阴，没得一日叫他们好过的。
昔日皆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谈诗论画的贵夫人蜜斯们，到得那儿一样拿不起乔来，洗衣做饭，下地种菜，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要亲力亲为。
这屋子人谁都没理睬杨氏，本就叫她心火大盛，这会子儿媳女儿又来拆台，更是气大得很。
杨氏吼怒的声儿一顿，看着赵喻娇的目光便缀了毒。
卫筠不过几个月的时候便交给余氏养着，现在孩子都一岁多了，长高长大也长壮了，小手儿肉嘟嘟的，脸上却叫北风刮得黑黝黝的。
杨氏往自个那儿瞧得一回，再往韶年苑来，内心便存了气。
西北的日子并不好过，虽未完善过卫筠甚个，可他还是第一回骑在马背上，叫赵喻娇箍得紧紧的，却也耐不住那股镇静干劲。
卫静姝大着肚子没有往城外迎，却也在大门处候着，马车一停，一家子老长幼少的下来，她一眼就见着卫仁同余氏了。
余氏叫她闹得头疼，本来也不乐意同她计算这些，可这会也气得神采发白，斥道：“这宅子本就是爹留给我们的，你去问爹，若他说这宅子他要收归去，我们二话不说一刻未几留。”
可就这么算了，她脸上也挂不住，白氏同卫静婂拉着她劝了又劝，愣是没叫她听出来一句的。
人站得越高，摔得便也越短长，说得便是他如许的。
一家之主的卫长益最是难以适应，往昔卫家没得滔天的繁华，可日子也过得不错，呼奴唤婢的，好不舒畅。
余氏都叫她气笑了，往昔住在西北的时候，茅草屋里甚个都没得不也一样住了，现在这高门大宅里住着了，还遴选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