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漕运改革初探
岳起听了程赤城所言,不由对阮元叹道:“阮中丞,若真有此事,倒是鄙人渎职了。鄙人克日身材欠佳,这坊巷间事,未免体味未几,倒是让中丞见笑了。”
“是啊。”铁保也弥补道:“实在漕务之弊,我做了这几年漕运总督,也是千头万绪,始终没个可解的体例。自从嘉庆五年起,沿漕海员补助增加了很多,可我也多次问起过运粮过淮安的漕帮首级,他们却说,眼下仍然另有很多海员入不敷出啊?是以我从客岁开端,就一向联络费总制、岳中丞,想着寻个别例,再增加一些海员补助,可眼下江苏亏空之状,却也没不足银可供补助之用了。伯元,我们本来客岁就想着与你一会,深思着你在浙江也做了很多事,或许有体例呢?可当年你忙于应对海寇,我们也不好再费事你。眼看本年海寇清除了很多,岳中丞又熟谙了程老先生,这才重新找了你来。不瞒你说,我们苦思漕务之事一年,眼下也确切有了些体例,只是此中利弊尚不清楚,故而想着等你来了,我们面谈,如果谈成了,就一同联名上疏,我想只要咱四个督抚同心合力,这沿漕之事,才有处理的但愿啊。”
程赤城看到岳起,也上前对他笑道:“岳中丞,本日你姑苏府治下,可出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啊?那唐家女人若不是因阮中丞脱手相救,只怕眼下早已被卖入青楼,生不如死了。中丞向来都是这姑苏的岳彼苍,如果真出了这类事,只怕全姑苏的读书人,都要为之感喟了啊?”说着,也把阮元义救唐庆云之事简朴对他说了一遍。这岳起本是个廉洁勤恳的能臣,在江苏巡抚任上多有兴利除弊、安抚民气之事,百姓感念他廉洁洁察,送了个“岳彼苍”的名字给他,故而程赤城才有此一说。
一行人在宝林寺东侧小门停了车,便由那程家仆人带路,接踵从小门进了后院。行不数步,便目睹劈面一个绸袍老者满面东风,向着阮元迎了过来,恰是程赤城。程赤城眼看阮元上前,便主行动揖拜道:“草民程赤城,见过阮中丞了。哈哈,中丞当日还是阮学使的时候,便是如此布衣相访,过后想想,中丞才学过人,老夫竟一时未能认出,也真是忸捏了。不过老夫倒是记得,中丞当日与老夫一别,没多久就多了个妾吧?本日吉利桥之事,老夫却也有耳闻,看来老夫每次与中丞一见,都能给中丞家里添些丧事啊?哈哈!”
几人从那长廊一起走过,只见长廊绝顶,早有一人布衣而立,此人见了阮元,自是欣喜,笑道:“这、这不是伯元吗?哈哈,伯元,你任浙江巡抚三年,但是大有作为啊?就连我也总听人说,如果天下巡抚都如你普通,这再昌隆世,是指日可待啊!话说返来,就连我这个做教员的,偶然候看着治下积弊难除,都自叹无能,真是后生可畏,弟子不必不如师啊。”眼看此人驯良样貌,恰是阮元会试时的坐师,此时的漕运总督铁保。
“这件事啊,也确是一件要事。”铁保点头道:“不过伯元也无需焦急,这件事我们见了费总制和岳中丞,一同再议不迟,或者说,这件事如果我们江浙四督抚有一个分歧意,都办不成呢。恰好,传闻程老先生带了上好的茶叶返来,我们先品过茶,再渐渐商讨此事,却也急不得的。”
“恩师过奖了,实在门生这些年在浙江,虽是有了些赔补亏空之法,却也有很多事未及查办。漕运之事,若说再行补充补助,一时却也没不足力了。还请恩师见教一二。”阮元道。
“是啊,每次和你一见,我这进士就变成秀才了啊?”阮元心中也暗自苦笑。
眼看在坐大家品茶已毕,费淳身为当园职位最高的两江总督,也主动出言道:“铁漕帅、二位中丞,这茶我等已然用过了,老夫这表情却也平和了很多。岳中丞,你碎务繁忙,可也有一二闲适之意?这件事提及来啊,本来也不轻易,恰是要有本日这平和蔼氛,才气细细论来。阮中丞,你说是不是啊?”
转眼间几人已到了正厅,杨吉便即退下在配房等待。只见厅上公然另有两人,一人须发尽白,另一人亦有蕉萃之象。阮元与二人同朝为官时候不长,但从春秋上也能够推断得出,那年纪偏老之人是两江总督费淳,样貌很有蕉萃之色的是江苏巡抚岳起。便也上前拜道:“鄙人阮元,见过费总制、岳中丞。”二人也随即站起行礼。
“确是如此,漕运之上向来加耗甚多,难以根绝,沿漕旗丁海员,也已经长年困顿。鄙人入浙之初,曾与精于漕务之人多方咨询,曾上言增加海员补助,但是眼下物价比初定补助之时涨了数倍,仅仅靠增加补助一法,这两年看来,见效未几,若说根治漕务之弊的体例,鄙人更不知从何提及了。”阮元答道。
“本日确是绝佳之日。”阮元笑道:“只是费总制,我等本日所需议及之事为何,我但是至今还不清楚呢。”
“依江南旧例,旗丁海员每运粮一石,有清赍银二斗六升,折为银两,是一钱三分。以是说这笔支出,实在总量也很多了。”岳起道:“眼下漕务诸般细务,均是牵一发而动满身,以是要找一个既轻易有所停顿,所系漕务又不算少的关头,也就是这清赍银了。我与铁漕帅、费总制商讨之法,便是将这一钱三分银子,改成征收二斗六升的漕米,再将漕米以六折相抵,只实收一斗六升。若能从这里有所窜改,或许今后其他漕务,也就有体味决余地。”
“阮中丞、岳中丞,二位就不要客气了。”程赤城笑道:“我们本日四督抚齐聚一堂,本来也是为了一件大事,既然大师都到齐了,那还是闲事要紧。不过老夫这地主之谊也不能不尽,老夫这就为各位大人泡上茶,各位大人先饮过了,便能够议闲事了。”
阮元也忙回拜道:“岳中丞客气了,实在这坊巷间事,我做了这几年巡抚,也清楚本是府县之责,我们在抚院的,确有百密一疏之感,并非中丞之过。中丞为了本日这件大事,想来也已多操心力,倒不如中丞先将此事与鄙人言明,如果鄙人认定并无不当,也必然支撑中丞之议才是。”
“天然晓得。”阮元答道。所谓“清赍银”,实在是漕运来往当中,给旗丁作为补助的运输用度。本来依朝廷定制,是在普通漕粮以后增加部分粮食加耗,实际上因为“折色”(即将以粮食情势上缴的赋税改成交纳白银)轨制存在,朝廷在征收加耗时只征银两,才有了清赍银的说法。
阮元等四人想着也是有理,便各自入坐,闭了房门,程赤城自煮好了茶水,将碾碎的茶粉放入茶杯中融了,又取出一柄茶筅调了茶。这是日本抹茶的饮茶之法,本是唐宋间传入日本,但中国入明以后煮茶垂垂替代抹茶,反倒是用抹茶法的人越来越少。这宝林寺房舍倒是常见的房屋款式,与日本茶馆全不一样,如此清王朝的四位封疆大吏,在寺院房舍当中共享日本茶饮之事,能够也是当世仅见了。一时大家桌上都奉上了茶,都只觉茶香沁民气脾,茶粉之味甘醇不断,与常日所饮之茶截然分歧,阮元本也是好茶之人,自发这日式抹茶与常饮之茶制法虽异,气味亦自有别,倒是各有所长,并无高低之分,也不觉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倒是我要多谢程老先生啊?”阮元笑道,不过阮元向来识得大抵,很快切入主题,问道:“不过老先生,我至今仍不清楚,这江苏的三位督抚究竟是为了何事,竟一同联名来信,要我前来姑苏?这件事和老先生又有甚么干系?”
阮元见了铁保,自也大喜,上前作揖道:“教员这般奖饰门生,但是让门生接受不起了。教员家中比来可还安好?却不知教员与二位督抚此次约门生前来,竟是为了何事?”
“不过话说返来,中丞本日这般义举,老夫心中也是不堪敬佩。”没想到程赤城随后便奖饰起阮元来,道:“中丞救济的那唐家,本来仆人也是个谦冲好学的读书人,只可惜英年早逝,才留下这一对母女孤苦无依啊。老夫本也想施以援手,可毕竟她们一家孤儿寡母,有些不便,本日中丞如此高义,也让老夫忸捏啊。听闻中丞眼下还欠着那怡红院五十两银子,这银子中丞就不消在乎了。都算在老夫名下,一个时候以后,老夫就帮中丞把钱补上,也算是老夫和唐家同居一城数年,为他们做点善事吧。”
“我等想到的体例,是如许的。”一边的岳起说道:“阮中丞,你兼理浙江漕务,也有快三年了,那‘清赍银’是何物,中丞可否晓得?”
“阮中丞,我等四位督抚,有个共同之处,就是沿漕。常日漕运事件,以江苏为例,也并非铁漕帅一人之力,老夫说得没错吧?中丞在浙江,可有难明的漕务?”费淳问道。
阮元虽仍迷惑,但听铁保如许说,也只好点了点头,随铁保转太长廊,来到正门之前。铁保也对他说启程赤城之事,本来他和费淳、岳起二人,都已经担负了三年处所督抚,相互之间也自熟谙,之前为了这件事,已然联络了近一年时候。但是这件事如果阮元分歧意,仅凭三人合力仿佛还没法办成。这时恰好程赤城大哥体衰,不肯再亲赴日本经商,也不想在乍浦持续居住,来到姑苏购置了房宅,和岳起有了来往,此中他不经意间提及阮元,三人方体味到此中故事,遂一并在那封手札上用了私印,让程赤城遣人将信交给阮元,才有了这日四督抚之会。
“中丞切莫焦急,老夫固然老了,去不动日本了,但和日本的买卖却一向很多。老夫本日目睹四位督抚大员齐聚这宝林寺内,又怎能不美意相待呢?恰好,老夫这里有从日本带返来的茶叶茶具,也好请四位大人先行喝茶,我们先品过茶,再说闲事,如何?”程赤城笑道,说着,也一边带了阮元,一边走入寺内,几人走过两个门洞,只见面前竟是个水池,水池之畔一处长廊临水而立,其间绿树成荫,确是个清雅清幽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