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御敕羽士指天意，禁苑诏囚画仙符
微一点头：“非是贫道不肯脱手，天……天意不成违。”
“你的悟性差了些，不过资质还行。”那人抉剔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印暄道：“小天子，别忘了叫太医救我，让他们用梅花金针先保住心脉，不然等不及药力发散。”
两名禁军打扮的男人大咧咧地开了门，拿火把晃了几下，照见地板上一团黑乎乎的人影，死物般纹丝不动。
“天意？”那人从污淖乱发间暴露两个眸子子看他，“那你倒说说，何为天意？”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乌黑，微小而单调的滴水声仿佛是这潮湿氛围中的独一声气。
“你――”印暄大怒，故意重惩这个犯上之徒，却一时想不到如何惩办。杀他？用不着脱手，他也差未几快没命了；刑求？对将死之人毫偶然义；诛九族？本身也在这九族以内……大怒之余，很有种无从动手之感。
那人没理睬，转而对微一道：“你身上有股邪尸之气，甚么东西，给我瞧瞧。”
那人微微点头，“能够。不过天枢五雷咒能力稍嫌弱了，最好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咒。”
印暄有些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这两人窝在地板上，一个拿指甲鬼画符，另一个竟然看出了神，实在好笑。
关于清曜殿上面修了座地牢，晓得内幕的人未几。看管们被下了封口令，地牢里独一一个犯人究竟是何人、犯了甚么罪、为何被囚在皇宫而非刑部，这些他们并不体贴，在大内当差，只要出工领饷就好，太猎奇了轻易掉脑袋，这事理在宫里呆久了的人都晓得。
那犯人挨了踹，身躯微微颤了颤，仿佛想从空中坐起，但这动机化作的行动却也只是多颤了几下罢了。
那人转头，仰起辨不清本质的下颌，朝高坐御椅上的印暄道：“小天子，你有费事了。你身上真龙之气虽盛，眉间一道立刀纹却见凶煞血光，若不及时破解，便有兵戈之祸。”
印暄怒极反笑，“朕只需一声令下，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之前无妨拿镜子照照，本身眉间有没有凶煞血光！”
“天意如此，自有事理。”微一走上前去，不避肮脏地将那人扶起，右手掌心贴在贰心口，口中低诵一声：“福生无量天尊。”将一团浑圆温和的道家真元送入他体内，在奇经八脉中缓缓运转了个大周天。
印暄坐在内殿的檀木圈椅上，俯视着地板上那团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黑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微一正色道：“天意，就是大道，是万物运转的规律，是起灭循环的本源。”
印暄冷声道：“他看起来就算活着，也离死不远了，如何解边关危难？”
固然他对此人的实在身份不甚了然，但从对方一语就点破本身的修行法诀来看，想必也是同道中人。
“呵！”那人涩声笑道，“小羽士，我看你也是修行有成之人，如何也学着那些凡夫俗子，妄拟天心为己心呢？天意是天意，大道是大道，岂可混为一谈！大道偶然偶然，万物自但是生，自但是有，天然归于还灭，这便是‘道法天然’；而人自夸为万物之灵，说甚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天道酬勤诸如此类，实在这都是民气的私识妄图。因此世人所谓天意，乃是人意！”
夜风挟着凄冷雨气从殿外灌入，那人拉了拉衣不蔽体的几缕破布，瑟瑟地抖起来，语气中倒是与狼狈模样全然不符的冷酷，“我看你修为不浅，莫非没有应对之策？”
小羽士？我看起来有这么生嫩？微一愣了愣，差点伸手去摸脸皮，不自发点头道：“是。”
印暄七分讨厌三分不屑地看了一眼，把目光移开去，心底却模糊生出怒意：即便犯了天大罪孽，名义上也是皇族贵胄，怎能由得几个看管作践成如许！当即沉下脸，对站在中间的微一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能为朕驱邪改正之人？”
微一收回真元，拱手道：“并非贫道成心施恩于你，乃是获得天意指引，需为当今圣上寻一名能够解边关危急之人。”
另一人借着火光在腰间翻摸，嘴里回道：“不会措告别胡说！叫人听到你拿皇上跟只猫比，几个脑袋也不敷砍……找到了。”他走上前，用钥匙翻开锁在犯人脚踝上的铁链，踹了他一脚：“喂，快点起来！明天你家祖坟冒青烟了，皇上要见你。格老子的，堂堂翊林军入宫三年也不定能见到皇上一面，你一个要死不活的犯人，也配见天颜！”
“不过，就算我现在人头落地，对你也全无好处。”那人丁风一转：“不如我们来做笔买卖，你放我一条活路，我便为你解兵戈之祸，如何？”
第二回御敕羽士指天意禁苑诏囚画仙符
那人用枯枝般的手指颤巍巍地接过来，嗅了一下，又扣上盒盖丢归去，“兵煞僵尸。炼尸伎俩还算纯粹，用的是九幽老鬼一脉的心法，八成是他徒子徒孙的手笔。”
就在他的道表情地因没法包容而即将崩溃的前一刻，那人刚好收住最后一笔。
故而，雷雨交集的深夜，天子带着个羽士御驾亲临清曜殿，也并未引发多大的动静。
微一点头：“倘若贫道没有算错的话，恰是此人。”
保卫见他实在起不得身，怕一口气上不来，在天子鞠问前就一命呜呼了，只得号召火伴，半扶半叉地将他拖出地牢。
那人咳咳地笑了两声，对他的威胁不觉得意：“这副皮郛离死未几余下半口气，你想要便拿去。”
他的神识几近就在同一时候沉入道表情地，跟着笔划走势，以最快的速率停止推演。三千六百次后，推演次数已靠近心神所能节制的极限，可他却完整停不下来。这个病笃囚徒画下的每一笔，顿连展转都包含着庞大的能力，仿佛星斗随四时轮转、万物在面前枯荣，他必须死力增加推演次数，才气跟得上对方的速率。
微一被他顶得无言以对，只好道：“或许为先生助力，便是贫道的一段射中因果。”重新捆上铁盒收好，微一接着道：“贫道想在震山关的城墙上，布一个天罡冲煞破邪阵，阵眼就用七张天枢五雷咒，头尾用六阳之物押阵，中心祭以一口斩过九十九名凶犯头颅的鬼头刀，先生看如何？”
叫了两声，地板上黑糊糊的那一团没有涓滴反应。他忍不住伸手一探，发明那人已然晕畴昔了。
“如何还不悟。”那人感喟道，“也罢，你说天意就天意，天意叫你找我，你找到了，这桩因果就有你的份，脚都插出去了，还想临场抽身不成？放心，不会让你出白工，会有你好处的。”
废殿名为清曜殿，实在并不荒废，就是冷僻了些，传闻之前是某个不得先皇宠嬖的皇子的寓所，厥后皇子因为暴病短命，宫殿也就一向空着，久而久之出了闹妖闹鬼之类的流言，就更没有人敢住了。
脏兮兮的指甲，在地板上划下条条灰渍，星点支线、倒竖走横，信手涂鸦般混乱无章。微一瞠目结舌地盯着这道道尘印，只觉灵台轰的一声巨响，好似无数白光乍然怒放，顿时魂震魄颤、目炫神迷。
“九天应元……”微一暴露古怪的神情，连声音也仿佛变了调，“先生在跟贫道开打趣么？此咒是为仙咒，只名存天书记录中，尘寰哪有人能画形？”
长长呼出了口浊气，那人仿佛死里复生，翕动嘴唇，好久不消的嗓子收回了干涩沙哑的声音：“……小羽士，你修的是天心正法？”
“我不平白受人恩德。此番收你一分好处，来日必然非常还你。”
微一身躯猛地一震，长长地舒了口气，满头浑身尽是盗汗，冲动与后怕充满了他的心神。
这便是地牢中的那人？未免过分惨不忍睹。污衣烂衫、蓬头垢面不说，瘦得一把骨头堪作柴火，趴在地上寂然不动，比夏季里落光了叶的枝桠还要干枯。
微一呆愣愣地沉浸在道表情地中，好久后终究回过神来，兜头便拜：“道学末进拜见真人，望真人不吝见教！”
俄然，一阵杂沓的脚步裹在昏黄的火光里传来，地牢的铁门收回嘎吱嘎吱的砺响。
微一怔住，一时应对不上，暴露了苦思的神采，喃喃道：“天心天意，都是民气人意？那我等修行之人吃力心神想要窥测的天意，又是那个之意……”
这话说得倨傲，合着眼下的景象看，乃兰交笑，但微一并未感觉不快。
印暄轻视地冷哼一声，语气暴虐非常：“你是甚么秘闻，朕莫非不知？你那些本领，放到青楼楚馆去倒是合用！”
微一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绳捆绑住的铁盒，翻开递畴昔。
此中一个举袖掩鼻：“妈的真臭……你说这都关多久了，也没见只猫来瞧瞧，皇上明天哪股心血来了潮，如何俄然要审犯人？”
不管道修佛修，都讲究因果二字。施恩于人也好，亏欠情面也好，都是与人结下因果。难以了断的因果报应，常常会成为修行中的劫数。因此修行之人大多不肯意过深地涉入与别人的因果胶葛中，除非是决计以身应劫，寻求破而后立。
微一见他说得一字不差，按捺住心底惊奇，非常恭敬地问：“此人把持兵煞僵尸强攻陷呈冲关，下一步怕就是震山关了，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那人一只手揪着衣衿裹紧――假定身上披的破布还看得出衣衿的话，另一只手食指伸出，指尖污黑的指甲因长年未修，刨花似的卷成了圈，“我只画一遍，你看细心了。”
